第33章 陈哥,你会来找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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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晨曦不算透亮。
甚至有些昏暗。
陈远以“魂嚱”召唤柳寻失散在人间的三魂七魄，动静不小。
屋内的另一张板床上。
背对陈远的宁如雪，侧躺着。
她早就醒过来了。
只是没有吭声。
宁如雪嘴角露出一抹苦涩，
心中五味杂陈。
“宁国师，陈将军并不属于你一人，他是青川所有百姓的将军。”
“哼，陈远是我一手培养大的，他官职再高，也只和本国师亲昵！”
宁如雪回忆起，自己曾在青川皇城同心湖畔，与青川皇帝的对话。
现在想来，那狗皇帝说得还有几番道理。
陈将军并不属于你一人……
宁如雪目光涣散，玉指微微用力，将落雨抓醒。
“嗷嗷嗷~”
“嘘。”
一人一狗的动静陈远自然是听不到的。
他的耳畔轰鸣，灵力席卷而出，一股强大的神念犹如云霞升入苍穹。
在邱工、大蜀、妖魔战场上不断奔袭。
魂嚱！
天下万魂臣服！
陈远凝聚魂尊神通，于天下飘散的神魂都有无上的威慑与吸引。
那抹似云霞的神念。
分出万缕，跨过时空，在三国九十九州之上奔腾。
几息后。
神念似看到了什么，从云端而下，停留在一片荒地上。
一抹青色的、模糊的、呆滞的身影，蜷缩在老槐树边，一动不动。
陈远的神念微有些酸楚。
他侧目打量，却见整片荒草地上满是焦黑的尸体，有人，有妖。
“就连大蜀，也遭南妖入侵了么……”
神念微微叹息。
这老槐树所在之地，便是狗尾镇旧址。
只是如今多了些战火肆虐留下的斑驳痕迹。
“哒、哒、哒。”
陈远神念往老槐树边缓缓走去。
却如一盏黑夜中的灯笼，引诱万千如飞蛾的幽魂席卷而来。
“呜呜呜——”
“回家……我想回家……”
“南妖畜生们，死不足惜！”
“别杀我…我只想回家……”
“呜——”
呜咽声与嘶喊声凝成无数杂音。
如漫天雾气的幽魂，环绕在陈远身边。
似哭诉，似仇恨，似敬畏。
“不入轮回么？”
陈远神念轻叹一声。
死在妖魔战场上的所有亡灵，皆入不了轮回，如今被永恒地禁锢在战场上，只待时间的剿灭。
陈远神念停下脚步。
缓缓伸出手掌，
“化作吾之养分，也算解脱吧。”
神念的手掌中心猛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牵引之力。
形成一道针对幽魂的旋涡。
轰！
无数飘荡的亡魂，皆往陈远神念的掌心而去。
“呜呜——”
“感谢……上仙……”
只待天光大亮，荒地处所有亡魂都被陈远的神念吸收殆尽。
神念更加凝实一分，陈远没有急着去看自身变化，而是继续向前。
走向只有个树桩的老槐树旁。
模糊的青裙身影蜷缩成一团，侧躺，身形止不住的颤抖。
她的眼神呆滞，呢喃的嘴唇里只是重复地说着，
“陈……哥……我好怕……”
“陈……哥……寻儿……想你……”
“陈哥……你会来……找我么……”
陈远的神念僵住。
他半张的嘴唇微颤，
柳寻丢失的神魂，在老槐树边待了足有八百载之久。
暗无天日，经历无数恐惧与南妖入侵。
陈远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颤抖地伸出手，
轻道，
“寻儿，陈哥接你回家。”
老槐树旁的模糊人影停住了呢喃。
秋风渐起。
吹拂着缥缈神念。
再不见盛夏，再没有蝉鸣。
就连狗尾草地，也永久逝去。
陈远神念微弯腰，将柳寻痴呆的神魂懒腰抱起。
“寻儿，陈哥接你回家。”
“家……寻儿没有……家……”
再也控制不住。
陈远神念决堤，流淌出虚无的泪。
一滴又一滴。
…
邱工山水州，米县客栈，二楼上房。
轰。
陈远双眼猛睁开。
流散在天地间的所有神念都已归位。
他抹了抹干涩的脸颊，伸出手，牵引柳寻的神魂归位。
是数道重叠的青裙身影，还有一抹金黄色彩。
陈远微愣，这抹金黄色彩并不属于柳寻。
他伸手去拦截，金黄影子却瞬息遁入。
陈远皱了皱眉，心中暗道奇怪。
只能等柳寻醒来再说了。
宁如雪抱着落雨走出了屋子。
“我去吃饭了，你忙你的。”
房间内，只留下陈远，与昏睡的柳寻。
一直枯坐到晌午。
陈远消化着自大蜀妖魔战场上吞噬的神魂。
他的灵魂强度在以质的速度上涨。
且带来修为上的提升。
怕是不多时，便要破境。
陈远呼出一口浊气，睁眼。
他看到侧躺在床上的柳寻，已经睁开了眼睛。
“寻儿？”陈远轻轻呼唤一声。
柳寻听到声音，呆滞地回头，
她的眼珠放大，是警惕的表现。
八百载，于神通境之上的大修而言，许是几个闭关。
但于一个内壮境三层的平凡女子来说，却是一生又一生。
柳寻痴痴地望着陈远，泛白的嘴唇渐渐红润，她慢慢抬头，
眼泪顺着面颊滑下。
“你是……陈哥吗？”
陈远微微愣神，笑道，
“不像了么？”
柳寻无声哭泣，轻轻摇头。
确实不像了。
陈远再也不是狗尾镇上的疯乞儿了。
如今的他，穿着宁如雪亲手缝制的丝绸黑衫，髻发整齐，面如冠玉，俊朗的脸上不再带有八百年前的脏污，眉峰间散去了颓然与落寞，整个人如同一道温柔的光，照在柳寻的身上。
柳寻轻轻起身，柔弱的身骨在槐仙精元的维持下仍是格外虚弱。
陈远不忍，便将柳寻揽入怀中。
二人紧紧相拥。
屋外。
宁如雪抱着落雨。
轻靠着房门。
她一下一下抚摸着落雨柔顺的毛发。
看不清表情。
落雨也不动弹，作为妖兽的它，只是觉得宁姨姨的情绪现在格外复杂。
…
柳寻终于回魂。
听起来像个鬼故事。
但于众人而言却平添分喜庆。
今日客栈小二以为那大巫修新纳了个小妾，于是用自己的月钱，请陈远几人吃了一大桌菜。
傍晚，小黑子也来了。
说是为柳寻姐接风洗尘。
八百年光阴已逝，陈远已经早早地告知了柳寻。
但如今看到小黑子不老的容颜后，柳寻仍是感到震惊。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着陈哥修行，如今才长生不老的！”
“我擦，柳寻姐你小点声，小心被其他人听到了！”
“可恶可恶！陈哥给你教授了那么多的仙法，那你如今也成剑仙了？”
“我是个钩子剑仙！天下剑道魁首，唯有陈哥耳。”
“……”
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混账话。
陈远自然是乐得瞧，静静坐在一旁观望。
只是如今却多出几个疑点。
柳寻的修为竟然在苏醒之后，来到了合一境天人境界。
陈远猜测，或许是“魂嚱”的功劳，因为在催发招魂时，他凝入了自身二分之一的灵气储备。
也有可能与在招魂最后关头，那抹飞入柳寻体内的金黄气息有关。
也许还与槐仙精元有关……
陈远杵着脑袋。
笑着。
“那个姐姐是谁？长得真好看！”柳寻小声地问小黑子，手指偷偷指了下坐在陈远旁边的宁如雪。
小黑子一拍脑门。
麻蛋，送命题。
思索半晌，他想不出该怎么解释，才一挥手，故作大声道，
“为迎接柳寻姐回归，我为陈哥与柳寻姐送上一份贺礼。”
小黑子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纸片，
轻轻一吹。
那纸片迎风涨大，
变成一个穿着古怪服饰的纸人。
背带裤，中分头。
闻鸡起舞。
陈远陷入沉默，
完了，小黑子成真黑子了。
“柳寻姐，你可别小看它，这是陈哥曾经告诉给我的绝世大佬，我想象着模样扎出来的，说是什么，一鸡出，天道都要黯淡失色，是吧？陈哥？”
“……”
…
一晃眼。
便是一年后。
这年间，
潘安与赵正眼也经常来探望陈远。
只是发现多了个陌生的青裙少女，二人只当是大巫修纳了个小妾，没太在意。
陈远，小黑子，赵正眼，潘安。
四人刚好凑一桌麻将。
于是赵正眼与潘安的月钱都输给了陈远。
二人羞怒，最终扬言要与陈远比拼棋法！
邱工军棋，与大蜀军棋相似，也与象棋差不离。
潘安当巡捕头子，摸了这么多年的鱼，棋法早已登入化境。
只见其自信地坐在小桌对面，伸手，
“陈哥，请。”
“你确定？”
“嗯呢。”潘安自信让出第一步给陈远。
却见，
“啪。”
潘安自家的“士”盖在了自家“将”的头上。
“……”
潘安一阵语塞，颤抖着手道，
“陈，陈哥，你这是什么路数？”
陈远捻了捻根本不存在的胡须，轻道，
“你的士，是我派去的细作。”
潘安呼吸一滞，
“好好好！”
“给钱。”
于是，潘安又输了这月的月钱。
赵正眼见此，也是不敢再下，只是日日提着好酒好菜，来探望陈远及其二位夫人。
他心思不多，只求陈远能帮他正眼。
…
邱工皇帝派来的探子，果真在米县发现了一神通大能。
只是那神通大能竟然是一带着面纱的女修，那探子不敢托大，能招出天下震动的神通，他一个小小的天人修士拿什么斗，于是只好返回朝廷复命去了。
探子离去后。
米县官府迎来了个大人物。
说是皇亲国戚，司马大人，司马灾！
他来米县考察，只是为了走走过场。
但没想到，这府衙中的县老爷，竟是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司马大人！那米县东街客栈，住着一巫修，还藏有两个绝色女眷！”
“果真绝色？”司马灾随口问道，他一生修习合欢，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区区小县，怎有绝色？他保持质疑。
县太爷似预料到司马灾早会这么问，便命几个巡捕将两幅画像呈上来。
司马灾见了，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去那客栈！”
“是。”
鹰钩鼻巡捕半跪拱手，眼中满是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