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憩,宿命,满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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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雪花又飘起。
但没有早时那般壮阔。
陈远寻着小黑子的踪迹。
能去哪呢？
凉亭、槐树、学堂。
几处小黑子经常光顾的地方，却没有小黑子的身影。
“怪了。”
陈远也不担心，起码在这十年与槐老头熟识的日夜里，陈远知晓，小黑子并不简单。
具体有多不简单，谁知道呢。
陈远懒的细究。
已经摆烂那么些日头，今日突然出手镇压了一个疑似神魂异变的屠户，倒也让陈远有些疲惫了。
找了处稍干燥的屋舍下，陈远顺势躺平。
“如我这般长生之人，应当是要消磨些时光的。”
不出片刻，陈远便呼呼大睡起来。
梦中，云雾缭绕，他又碰到了熟悉的人影。
青衫垂地，枯槁的老人笑嘻嘻地摸了摸陈远的脑袋。
“陈小友，又来了？”
“噫。”
陈远撇开青衫老人的手掌，“我说槐老头，你怎么对我动手动脚的。”
“哈哈…陈小友如此激动作甚？”青衫老人笑地胡子抖了两抖。
“没什么，只是有些不适应，我还没被人摸过脑袋。”陈远闭上双眼，感受云雾的撩拨。
“青川国一代天骄将领，何人敢摸你的脑袋，呵呵……”
青衫老者笑着说道，躬身，与陈远一齐席地而坐。
“槐老头，你又开我的玩笑，我这所谓的将军，也不过是…”
“陈小友莫要妄自菲薄，如此年轻的天策将军，只怕放眼大蜀近千年，也找不出与你相媲的。”青衫老者笑咪咪地打断陈远的话，夸赞道。
陈远撇了撇嘴，“也就百岁修士中能沾个翘楚，再到千岁大修往上，我同样是个小人物。”
“陈小友哪里的话，若你都算小人物了，那吾这籍籍无名的老槐树，不成了泥地里的污垢了，呵呵……”
听着青衫老者的自嘲，陈远嘴角抽了抽，道：
“几千年的污垢，那确实是顽固污渍。”
“哈哈哈……”青衫老者大笑出声，“ 同陈小友讲话，当真是幽默的紧。”
“呵呵。”陈远翻了翻眼皮，“话说你瞧见小黑子了么？”
青衫老者顿了顿，摇头，“近日未曾见过。”
“哦。”
陈远微微沉吟，连槐老头都没有盯住，那小黑子的踪迹，恐怕是难寻了。
也罢，人各有命。
陈远翻了个身，背对着青衫老者。
“槐老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陈某要歇息了。”陈远胳膊杵着脑袋，语气已经开始迷离。
“倒是有一事，只不过……”
“再磨蹭，我真睡了……呼…呼…”陈远佯装打起了呼噜。
青衫老者局促地笑笑，又用白眉遮盖住的眼睛细细打量陈远一番，才摩挲着长须道：
“陈小友，老朽快死了。\
“嗯，就这事啊，我还以为…嗯？快死了？”
陈远猛地坐起，直直地盯着青衫老者。
“槐老头，树妖不是寿命悠长么？怎就…”
青衫老者闻言又是轻笑，“快六千岁了，不短了。”
陈远口中有些干涩，他拼命吞咽了几次口水，才略微缓和，深吸口气，陈远故作轻松道：
“槐老头这是找我交代后事来了？”
青衫老者点头，苍老的手指轻轻挥舞，一团光亮被几根粗壮的树枝托起。
“陈小友，可认识此物为何？”青衫老者卖了个关子。
陈远摇头。
青衫老者微微吸气，用极其稀罕珍贵的语气，小心翼翼道：
“此乃老朽之六千年精元。”
“哦。”
“哦？”青衫老者胡须一抖，瞳眸放大道：“就哦一下？”
陈远挠了挠头，“不然呢？”
青衫老者恍然，这才慢慢悠悠道：
“看来陈小友是不知老朽这六千年精元有何用途。”
“确实不知。”陈远坦然。
“长生！”青衫老者声音陡然抬高，死死盯着陈远的眼睛。
“长生？”
“对！吾之精元可使神通境界下所有修士增寿两千岁！乃天下所有修士争抢之瑰宝！”青衫老者面目通红，苍老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层次，他希冀的看着陈远的反应。
小子，一定被震撼到了吧，快求我，求老朽，让老朽把这天地至臻交予你！青衫老者内心汹涌澎湃。
“哦。”
陈远点了点头，似是觉得不礼貌，便再问：“还有其他功效吗？”
青衫老者一时有些发愣，道：“没…没有了。”
“行，那我先睡一会。”
陈远“扑腾”一声躺下，脸埋进云雾里。
青衫老者面色尴尬，神情中又带着一丝异样。
不应该啊？天下哪有修士不求长生的？莫非这陈小友已经是神通境老怪了？
不可能，陈小友寿元将将百又十岁，毛还未长齐……
那为什么陈小友对精元不感兴趣呢？
青衫老者越想越颓废，伸手撤去了树根与精元。
他坐在陈远旁边，苍老的身影比枯叶还要脆弱。
“陈小友，六千年中，你是老朽碰到的唯一一个不求长生的修士。”青衫老者自顾自的说着，
“三万年前，有世间绝顶人物发现吾族之精元可延寿，吾槐妖一族，便迎来了世间最惨痛的命运…
槐妖乃木妖种，愚笨但长寿，自诞生起同寻常花草树木无异，而后一千岁得灵识，三千岁成精怪，五千岁通晓古今，空有寿元却无高强妖力……有槐妖可以早年结精元，吾便是其一。”
陈远默默地听着，云雾笼罩着他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青衫老者顿了顿，继续道：
“吾族在世间大能的争夺下，已变得极为稀少…三千年前，老朽自成精怪后，便缩身成种，寻来大蜀的边陲小镇扎根……老朽本想苟活一世，却不曾想，在几十年前被州内一宗门修士盯上…吾已日渐苍老，精元快彻底结成，老朽无能，扯不开命运，只能在狗尾镇等待精元被取走的那一刻……”
“精元被取走会如何？”陈远突然发问。
青衫老者笑道：“精元乃吾妖丹，取之便死。”
“不取呢？”
“还能苟活个千百岁。”
陈远没有回答，脸藏在云雾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呵呵…陈小友，老朽本想着，与其将精元白白让给那宗门修士，不如给与吾交好的陈小友…只可惜，小友不要…”
青衫老者言语间满是感慨。
陈远沉默半晌，才问：
“槐老头可知，取你精元之宗门修士，是何境界？”
青衫老者沉思片刻，道：“其残留神魂在镇中多年不散，恐怕已有天人之境。”
说罢，青衫老者连忙开口：“陈小友乃是伤躯，且年岁尚小，日后更有大好前程…不必为了老朽做出不值当的事，这是槐妖的命运，也是吾的命运…”
这方空间中的云雾逐渐变得稀薄。
青衫老者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陈远睁眼。
他靠坐在一屋舍下。
陈远解下身后破布，取出里面圆润的蛋，轻轻抚摸。
“是……命运么……”
【姓名：陈远 年龄：110（无上限）】
【身份：青川天策将军（已失效）、狗尾镇疯乞儿（已失效）、槐仙亲好者（当前）】
【被动：养剑：（10\/100）】
【功法：lv1.踏雪·履冰（60\/100）】
【道具：冰妖之腕（绝品宝器.可进阶）】
【长生路漫漫，还望慎行】
陈远看着眼前白字，盘算着自己的战力。
百年前失了青川。
百年后又要失去狗尾镇与槐树吗？
陈远摸着圆润的蛋，一言不发。
雪势渐大。
有浇头之势。
屋舍短小的房檐，再也遮不住陈远。
雪将人淹没。
不可阻挡。
如命运那般。
“嗤。”
陈远的一只手臂自雪堆中伸出。
他抖落满身雪，一字一句道：
“老子，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