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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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薇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小豆丁屁股上捏了一把。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个礼节呢。”
有时候她真的十分怀疑姚辰的身世。
该是什么样的高门大户，才会有这般严苛的礼教，以至哪怕离开了那个地方，姚姐姐依旧不懈怠的教育姚辰。
姚辰脸都青了，大大的眼睛带着雾气与羞恼。
宋薇却道，“你唤我姨姨，我就是你的长辈，关心爱护你都是应该的。”
“难不成你同你娘亲也这般忌讳 ？”
姚辰撇撇嘴，“那是自然，儿大避母，这是规矩。”
宋薇没话了，对姚淑的教导十分钦佩。
干脆转了其他话题。
“你娘亲去哪了 ？我怎么没见着她，怎的就你一个人在家里 ？”
姚辰眼睛一眨，就落了两串泪珠。
宋薇立即紧张起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不想姚辰却羞赧的擦了去。
“我没有哭，我只是发了热，才流眼泪的。”
“娘亲出门去采药了。”
宋薇这才放下心来，听小姚辰声音嘶哑，又起身倒了杯水喂他。
姚辰小小一个，十分的听话，乖巧又惹人疼，只是他紧紧盯着宋薇的眼神，带着几分渴望，仿佛怕她离开。
宋薇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十分不是滋味。
她从不曾问过小姚辰的身世，但光是他的容貌与气质，以及姚淑的严厉教导便知，小姚辰的爹绝非小门小户出身。
若非有个不着调的混账爹，小姚辰该是养尊处优的大户公子吧，被奴仆众星拱月，锦衣玉食堆砌着。
又怎会生了病，孤零零一人躺在床上，无人照顾。
“乖，姨姨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宋薇酸涩的拍拍小豆丁的背，让他躺下。
姚辰虽比同龄人看起来要稳重，但终究是个小孩子，生病后也会脆弱，盼望着身边能有个人陪。
宋薇给他盖上打着补丁的薄被，轻声哄着他。
却引来了姚辰的嫌弃。
“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宋薇笑笑，“对，你是四岁的男子汉。”
姚辰傲娇的转过头，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笑。
宋薇心疼的看着他，突然轻声问他。
“辰辰，你娘亲日日出门采药，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
……
屋中静默了一会儿，就在宋薇以为姚辰不会搭理她时，小小的人却缓缓转过了头。
如年画娃娃般的容颜，带着十足的认真。
“辰辰有娘亲一个人的爱就够了，不需要别的什么人。”
宋薇不曾想到小家伙竟这般敏感，立即红了眼圈，忙吸了吸鼻子，垂下头。
“对，辰辰说的对，有娘亲一个人疼你就足够了。”
孤独，是会习惯的。
姚辰在她的温声细语里，很快睡了过去。
“可怜的孩子。”
宋薇怜惜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算太烫，应是退热了。
她将薄被往上拉了拉，给姚辰盖好被子。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了木门的吱呀声音，应是姚淑回来了。
宋薇起身走了出去，却在瞧见走进院的人时，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姚姐姐 ！”
她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浑身是血的女人。
“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
“嘘。”姚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低声呢喃。
“辰辰不舒服，在睡觉呢，别吵醒了他。”
宋薇点点头，扶着她到一旁坐下，“你是怕吵醒辰辰，还是怕他看到你这一身的伤 ？”
姚淑虚弱的笑笑，“一些皮外伤，不打紧的，辰辰还小，别吓着了他。”
上山采药受伤是常事，只是这次伤的有些重。
若是让小家伙看见，怕是又要哭鼻子，不定下次就非要跟着她了。
“还皮外伤，你这伤的浑身上下哪还有好地方。”
宋薇边斥她，边小心翼翼的去掉她背上的筐子，处理她的伤口。
从胳膊到腿上，全都是擦伤，尤其是手心，更是被不知什么利刃的东西划伤，身上的血都是被这个伤口染红的。
宋薇不知不觉就红了眼，只觉姚淑母子的日子太过艰难了些。
她本不用这般辛苦的。
“也是我不小心，爬的高了些，这才不慎摔了下来，下次不那么贪心就是了。”
姚淑依旧十分温柔和煦，若忽视她因痛而不时皱起的眉，仿佛摔伤的不是她一般。
“倒是你，这么些日子都没见着你，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
以前，就算农忙时，宋薇也会抽空来看她们母子的。
宋薇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旋即转了话题，聊起了姚辰。
将方才屋中发生的一切都叙述给了姚淑听，宋薇又半开玩笑的谈及了姚辰的那些头头是道的规矩礼节。
“那么小的一个，一板一眼的吐出那些话，滑稽又可爱。”
姚淑也笑了起来。
片刻后，又缓缓敛了眸子，干净漂亮的侧脸透出了几分苦涩与辛酸。
“他不该受这些苦的，是我对不起他。”
宋薇默了默，第一次问及了她的心事，“姚姐姐，你打算就这么带着辰辰一直窝在这小山村里吗 ？”
姚淑怔了怔，抿住嘴没有言语。
宋薇，“辰辰是个聪慧的孩子，即便不靠别人，只要用心培养，日后也会有一番成就的。”
若是一生都搭在这小院子里，就太可惜了。
姚淑眸中划过挣扎，最终摇了摇头，勉强一笑。
“我没什么能耐，只能在十里八村看个简单病症，勉强养活我们母子而已。”
她很是平静，有种岁月静好的美好。
宋薇却从她的身上，看出了无可奈何，那是从心底深处散发的孤寂与伤心。
“姐姐可是担心辰辰的父亲 ？”
宋薇直截了当。
“是担心会被辰辰的父亲找到，才一直躲在这里的，对吗 ？”
她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直勾勾的盯着姚淑。
姚淑眸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与悲伤，却很快掩住了。
“薇薇，你不懂。”
她一副不愿再言的模样，宋薇也只能搁下不提。
却听她又道。
“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与无能无力，也并非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以至她除了苟且偷生，没有别的出路。
因为实力悬殊，那个人，她惹不起，连躲，都要费尽心思。
宋薇理解不了她的话。
“若有人可以帮你，你愿意离开这里，随心所欲的活着吗 ？”
“就算为了辰辰，不那么受苦。”
……
姚淑再次沉默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最终恍惚一笑。
“在天启，没人能帮的了我。”
只要她踏出这里，那人就会知晓，随即迎接的，还会是当年那般压抑，地狱般的生活。
没人能帮她，只有想毁掉她的那些恶人。
可如今，她有辰辰了，就更不能离开这里，辰辰是她的命啊。
宋薇心头转了无数念头，不敢想姚辰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
难不成连温国公府也奈何不得吗 ？
她将姚淑身上的伤口全都上了药，又将她的手掌用白布包裹住，才道。
“其实我今日来，是向姚姐姐告别的。”
“我明日就要嫁人了，以后怕是没什么回来的机会了，不过我会写书信来慰问辰辰的。”
姚淑讶异的睁大了眸子，显然十分意外。
宋薇抬头看着她，笑了笑。
“我嫁的人可厉害了，是京城温国公府的二公子，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姚姐姐只管寻我。”
若是可以替她与辰辰摆脱辰辰生父，她一定会想办法的。
可姚淑却并无惊喜，反应过来后，只有深深震惊与担忧。
“温国公府、？”
她似不敢置信。
宋薇点头，“对，温国公府的嫡出二公子，温周。”
姚淑陡然起了身，却因身上的伤势再次跌了回去。
宋薇将她扶住，却被她用力攥住手腕。
“薇薇，你怎会与温国公府的二公子扯上关系 ？还要嫁给他 ？”
“说来话长，机缘巧合而已。”宋薇怕她担心，并未如实相告。
姚淑摇摇头，犹疑再三，才开口。
“我…我以前曾听说过那位温二公子，实在并非良配啊 ！”
“且…你的出身，与温国公府悬殊有别，有根本上的差异，这样的婚事，你日后会吃苦头的。”
她不想这个善良清透的少女在步入她的后尘，且那温二，桃红柳绿数不胜数，她日子只会愈发艰难。
“我知道 ！”
宋薇扯唇笑笑，不以为意。
“我不在乎那些，也不在乎是否夫妻恩爱，鸿案相庄，有没有共同语言，他是否爱我，瞧不瞧的起我，我都不在乎。”
“我只要他正妻的位置，温国公府锦衣玉食，好吃好喝的养着我就行。”
对姚淑，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功利与贪婪。
姚淑看着浑不在意的少女，一时竟恍了神。
世间像她这般看的开又简单知足的女子，实在难寻。
宋薇从怀中掏出了银子，塞到了姚淑手里。
“这是先前借姐姐的银子。”
姚淑推拒，“你只问我借了五两，用不了这么些。”
宋薇塞给了她十两。
“剩下的便作利息，你留着给辰辰买些吃的，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这附近住的都是农户，没什么银子，你还要采药，还要跑着看病，银子赚的辛苦。”
上次的五两，应是姚淑的全部身家了。
姚淑还要推拒，宋薇却已转身走了，她挥了挥手。
“明日过后，我可就是高门显贵家的少夫人了，不在乎这点碎银子的。”
……
在姚淑家磨迹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宋家来了不少来道喜的街坊邻居，姜氏沏了糖水招待着。
宋明年瞧见宋薇现在才回来，蹙眉训斥了几句。
“明日就要成亲了，怎的还往外跑，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
宋薇不言语。
宋明年却不放心的低声叮嘱，“日后入了国公府，就别再和那个女子来往了，国公府高门大户最重名声，若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宋薇掀了掀眼皮，依旧不吭声，不反驳，也不答应。
与孤儿寡母来往是件丢人且对名声有损的事吗 ？
许对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而言是，可对她什么都不是。
他们不过是看不起姚姐姐来历不明，才会恶意揣测罢了。
宋薇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宋明年有些生气，不过碍于明日大婚之礼，没有发作。
“哥哥 ~”
一开门，就见宋成孤零零的坐在她常坐的窗台前，微光打在他的身上，透着一种浓浓的寂寥。
“回来了 ？爹没骂你吧 ？”
宋成回过神看她，眼神一如既往的宠溺。
宋薇摇头，“训斥了几句，我没理他。”
兄妹二人一起坐下，看着窗外的热闹，几个同村的小孩人手一块怡糖，正高兴的乐不思蜀。
二人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国公府里规矩礼节繁琐，不比在家里，你要小心着些，莫被人算计了，那里的人可都阴着呢。”
“若是有应付不来的，就来信告诉我，我来想办法，你莫强出头，不过温国公府里没有主母，日后也不会有婆母磋磨你，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还有那些下人，最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别太抠搜，要懂得收买人心，日子才能好过些。”
“还有那温二公子……”
“哥哥 。”宋薇好笑的打断了宋成喋喋不休的念叨。
“你哪里学来的，怎的像一个老婆婆般，婆婆妈妈的。”
宋成瞪她一眼。
“我这些都是打听过的，高门大户里龌龊事最多了，你要记着我的嘱咐，小心小心再小心。”
“若是实在玩不过他们，就赶紧回家来，可别丢了命去。”
宋薇边嘲笑着宋成，边红了眼圈。
这些话，上一世哥哥也曾这般嘱咐过，只是那时她攀上了高枝，一心只想着日后的荣华富贵，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哥哥放心，我都知晓的。”
……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宋成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宋薇也上床休息了。
没有紧张，没有期待，就如平常一样，心无波澜。
第二日。
姜氏提前寻了同村的老一辈上梳。
鸡刚打鸣，宋薇就一脸怨气的被姜氏拉了起来。
一番梳洗更衣上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