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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随遇而安

话说洪振国来到红山粮站，正好遇到李秀芝也下班了。她的男朋友林伟祥正赶着来接她去林伟祥家吃晚饭。

正准备出门，看到洪振国急匆匆地来了，李秀芝热情大方地迎上去，抱住洪振国，“哥，你怎么来啦？”

洪振国很随和地回答道：“我在电影院改卷子，刚改完。这位是？”

李秀芝赶忙介绍起来，“哥，这是我男朋友，叫林伟祥，现在在区委，下个月调到县委宣传科任科长，调令已经下来了。”

他又指着洪振国说：“伟祥，这是我哥，在洪祠学校当老师。”

林伟强主动地迎上来，紧握洪振国的右手，“大哥，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洪振国这才认真地端详着林伟祥

一头乌黑的三七分短发，修剪得整齐干净，略带一丝文雅而不羁，眉清目秀，眼神透露着明亮与果敢，高挺的鼻梁，唇角带着醋意的微笑。也有一种迷人魅力

身材匀称，着一件洁白如雪的衬衫，散发着干净清新的青春活力，举止从容而优雅，可窥见他的修养和品质很高

洪振国也不失礼节地赞美着，“好！好！气宇轩昂，眉清目秀，真的很有魅力，不仅是外表，还有内在的吸引力。”

他又望向李秀芝。“希望你是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尊重女性，以平等和理解的态度对待三妹，承担责任，永远屹立不倒，发挥自己的领导才能，为家人和社会负责。”

林伟祥也激动地说：“我会的，大哥放心，大哥真是好文才，佩服！佩服！”

林伟祥立即发出邀请，“大哥，一同到我家吃晚饭，我家就在前面一点点路，好吗？”

洪振国立即摆摆手说：“不了，我就是顺道来看看三妹，马上要赶回家，她嫂子在家，我不放心，我该回去了，你们去吧。”

李秀芝却是不高兴了，“哥，亲妈不是在家吗？嫂子在家，你还不放心吗？”

洪振国坚决地说：“三妹，等妈从上海回来，我们一起来好吗？我也是出来好几天了，该回家看看了。”

说着转身离开了。从面上看，这个三妹夫可比范安平稳实多了，这可不像一个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的人，他前途无量，洪振国也算安心啦

辞别了李秀芝和林伟祥，他又去了食品站和供销社。这回他把两天阅卷的补助费，一张“大团结”全部买了东西，4个人都有份，就是没有他自己的

回到家，又是他下厨房，他老爸吃了一盒绿豆糕之后，晚饭就只吃了一点肉，饭没吃两口就剩在那里

他放下筷子后以命令的口吻说：“放暑假了，明天都跟我去塔山脚下开荒去，那里有一大片草地，可以开挖出来种点荞麦，明年也可以放山芋。”

洪振国马上说道：“爸，我明天要去学校，我们要到20号才放假。”

洪泽田却一个人嘟囔着，“整天死在学校里，家里的事一点都不过问，那明天让小六和子玲跟我一块去。”

洪振国的老妈却忍不住了，“家里这么多田地，还不够你种吗？还要去开荒，子玲怀着孩子，也跟着你去拼命，你不想要后人了吗？别老想着啃黄土。”

洪泽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怒吼道：“不多啃点黄土，你吃个屁呀！”

老妈也杠上了，“哪一餐没你吃的啦？”

洪泽田端起连同半碗饭的碗。就要砸向老妈，“吃你妈个死货。”

洪振国立刻接下了碗，大喝道：“好啦，吃饭都塞不住嘴，就不能让大家好好地吃顿饭吗？等我放假后，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洪泽田见洪振国生气了，也不好再吱声了，只得提着旱烟枪，拿着旱烟盒去大枫树底下乘凉去了

天气真的让人燥热难耐，吃过晚饭，洪振国妈妈就和小弟一道把碗筷收拾了，洪振国就打来热水，护理韩子玲洗了个热水澡，这才让韩子玲止住了一直的流淌的汗水

怀孕的人是格外的怕热些，不一会儿，韩子林又大汗淋漓。洪振国只好摇了半个小时的蒲扇，韩子玲才终于稳定了一点心神

洪振国又冲了一杯奶粉，加了蜂王浆，让韩子玲喝下后，心里才定了一点，然后自己去冲了个凉。又继续摇着蒲扇，放下蚊帐，让韩子玲只穿了一条裤头在床上躺下

蒲扇不停的摇着，直到韩子玲睡熟了，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才慢慢的停下摇蒲扇的手。看着韩子玲睡得十分甜美，洪振国的心情这才舒畅了一点

他自言自语着，“自己怎么就有这么一个老爸呢？一根死脑筋，什么年代了还一心去啃这黄土，一生辛勤劳碌，碌碌无为，还强迫别人跟着他干，他的心中还有别人吗？子玲大着肚子还要跟着你干繁重的体力劳动，他们那一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说振中的妈妈挑了100多斤的担子，放下担子后就生下了振中的弟弟，振路。自己的老妈也是在双抢时还在田里割稻，回家后才生下五弟。五弟才刚刚出生，哭出一点声音就没了气，为挣几分工分值吗”

老爸总是拼了命的去干活，而且别人只要能帮他干活就是好的，其他地方，他全都不管不顾

说着想着，也沉沉睡着了，可一会儿韩子玲又香汗淋漓，身下的竹席，也流淌着她的汗水，小裤头是一根干纱都看不见了，翻身看洪振国睡得像死猪一样

他身上倒没有一滴汗，感到非常奇怪，轻轻地推了一下，洪振国马上惊醒了

看着韩子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十分难为情，“连一部电风扇都买不起，让你受苦了。”

韩子林不屑一顾地说：“你除非买两部，一部是轮不到我用的。”

洪振国应和着，“也是，那就更没办法了。”又快速地摇起蒲扇，韩子玲这才慢慢地收了一点汗

他奇怪地问洪振国，“怎么你一点汗都没有看见呢？你不感到热吗？”

洪振国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嘛，自己也不明白，前几年人们都在外面乘凉，我一个人在家里还盖着棉被，呼呼大睡，而且一滴汗都没有。到了冬天，反而又一点都不怕冷，冰天雪地根本感觉不到冷。好多人都说我这是反骨头，我自己也不懂。”

帮韩子玲换下了湿裤头，又使劲地为她摇着蒲扇，直到韩子玲真正地睡熟了，还在不停地轻轻摇着蒲扇。他清楚孕妇是格外怕热些，而且也畏寒，担心到冬天子玲临盆时会冷得受不了。好在今天才开始这么热

4号的白天也很热，傍晚下了几天雨才凉快一些，4号是小学升初中考试，小弟不知道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等去了学校才知道

自己很少去关心小弟的学习，回家就见他帮着老爸干活，家里的猪吃的菜和烧锅的柴禾都绑在他身上，放手就在砍柴，讨猪菜，根本没有精力去学习，估计考得很惨

这一夜直到3点多才凉快了一点，洪振国才得以安睡了一会儿

天已亮，他老妈就起床了。又惊醒了洪振国，他也只好起床，做小弟要干的活

11号，除了初三的学生，其余的都开始放暑假，吃过早饭，他就去了学校

刚走进校园，所有的老师都围过来向他表示祝贺，“洪老师，祝贺你的班在全区15个班级中。各科都考得了第一名。”

当他问到五年级的情况时，刘军胜主任走过来说：“五年级整个洪祠小学参加考试的58人，只录取录取了12人，学校多要了一个名额，准备给你小弟，通知书还没发下去，五年级还没有得到自己本分。”

这时江振朝走过来说：“下一届五年级准备让你来挑这个大梁。”

洪振国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那初三呢？”

江振朝接着又说：“袁主任让他的侄子袁小杰来接这个班。五年级也是要有人来把关的

“你虽然调到小学来，工资还是按原来一样，不会按小学民办教师的待遇给你的”

洪振国十问清楚袁方平这样做的用意

这一是给袁小杰创造机会，这个全区第一名的班级应该是好带的，其二，理由很充足，初三必须是公办教师才能胜任

其实谁都清楚，袁小杰是占了公社社来社去的一个名额，去了师范进修了一年，一个初中毕业生没有考取高中，进了师范镀了点金，就可以教初三啦

洪振国也是被迫承受，激流勇退吧

后来这 68人，就有28人转到红山中学去了。让红山中学当年中考获得了一个大丰收，22人考取了中专。余下6人都考取了县一中

红山中学的老师们都风趣地说，洪振国为红山公社开垦了22亩良田，也就是说，这22人转入了城市户口，又多出了22个人的田地。而留在洪祠学校的40人，只有胡兴口一人考取了红山中学高中部

其余的都回到山村修地球去了，这是后事，超前交代了

洪振国得知小弟没考好，问了送考的刘军胜，刘军胜告诉洪振国，你小弟那天考试时，上午考语文还很好，考数学时中暑了，好在邹明华医生那天和我一道来了，吞了人丹10滴水后才没事，常识课也就没考了。试卷考改出来后，语文得了115分，是全公社第三名，数学只考了前面的几题，也得了65分，刚好180分及格了，也就要到了一个名额，当然是属教师子弟的特殊照顾。”

洪振国也没多说什么，给学生发了通知单后，也不去布置暑假作业了。既然学校领导把学生的学习当儿戏，自己又为什么非要去拼命为别人做嫁衣呢

回到家，他关切的问小弟，“寿， 4号那天考试，你中暑了吗？”

洪振寿点点头说：“哥，我肯定考不上初中的。”

洪振国肯定地告诉小弟，“没关系，你照样可以读初中。”

可洪振寿却摇摇头，“我不，那样，人家会笑话我的。”

洪振国再一次劝小弟说：“那你也可以去复读呀。”

而洪振寿却坚决的说：“哥，我不想再念了，念一点受罪的书，多识几个字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早一点休学还好些。”

小弟的坚决，让洪振国心里一阵阵地痛。他知道老爸早就不想让小弟读书了，自从3个弟弟离家后，他身边没有了可使唤的人，小弟就成了他的佣人

洪振国再一次苦劝小弟弟，“你到中学去读，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做其他的事情了，你专心读书就好了。”

洪振寿却倔强地说：“我不想让人家笑话我，没考起也来读初中，成了别人的笑柄。大家都知道，我没考完不可能考取初中，能读中学，肯定是你走后门。”

洪振国却认真地说：“那又怎么样，读书怎么会怕别人笑话呢？”

洪振寿却爬起来跑走了，“反正我不念了。”

现实生活就像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让人无法逃避，只能硬着头皮默默地去承受。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只能低着头让别人说了算。只有当你强大到一定的程度，你才有说了算的资格

洪振国来到房间，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韩子玲，然后长叹一声说：“现实怎么这样残忍，他就在你无法察觉的时候，一点一滴地摧毁你坚定的信念，让你永远也守不住自己的承诺，让你猝不及防的心碎一地。”

韩子林抚摸着他的背，轻轻地说：“越痛你越不能动声色，越苦你越要沉默。”

小弟坚决地要求休学，洪振国也只有心痛的份，可是，他自己亲手栽种的一园好花木，即将开花结果，却要遭受无情的砍伐了，他必须趁早移栽一些。

于是告诉韩子玲说：“子玲，你把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放出风去，让同学们提前做好准备，好转学出去，不能误了这帮孩子，得让他们有一个能学习的地方。”

韩子玲一想也是，如果让这些孩子在这里继续读下去，肯定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于是答应道，“我也不忍心让这些花木栽种在烂泥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