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节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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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们陆陆续续的来了,每一次的问话就仿佛是对我的审判,特别是年轻的老表们童言无忌,不经意间会问,你怎么把家烧了的?
整个暑假,我最怕听到的就是火字,我远离所有的火源,我变得厌恶它,虽然它热情的跟我打招呼,可它却伤害了我。
我听不得半点关于房子的事情,慢慢的我变得沉默寡言,我理解了马飞的感受,我也变成了马飞,别人去他家要账的时候,他,一定也很难过吧。
后山水潭边的黑石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黑石角落里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有时候我一坐就是半天,马飞经常来找我,我们就这样坐着,什么也不说,只是单纯的发呆。
我不止一次向大锤许愿,希望让这时光倒流,某一刻甚至会胡思乱想,如果我真的烧死了,会不会就不这么难过了。
那天我靠在大锤的身上睡着了,恍惚中做了一个梦,有一个声音在问我,为什么不要她了?那个梦是彩色的,在一处幽暗的空间内,我看到了一朵炫彩的花,花开并蒂,似梦似幻,声音就是从花朵里传出来的。
“你是不是大锤,你不是流星吗?我可以许愿吗,你能不能让时光倒流?”
只是那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口有些难受的想吐,还莫名其妙的头疼,晚上也总是做噩梦,可能是总坐在大锤旁边,寒气入体了吧。
亲朋好友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也都在劝慰家里人,说房子盖的早了,75年还修了一次,只是可惜了烧毁的东西了,眼下正好开始流行盖楼房,大家伙都给拿了一些钱,原来房子的后面,早就买了一块宅基地,是因为添了我这个男丁之后奶奶预备下的。
原来的房子中间和东屋烧的严重,也就推倒了,西屋顶上蒙了雨布临时先住着,九姑上班的酒厂,离二姑家近,就住在二姑家了,大哥安排在了三爷家,正好跟三爷做个伴,往日热闹的家,也变得有些冷清了。
安排好这一切就买了预制的楼板,挖起了地基就开始盖楼房了,亲戚们来家里更勤了,一得空就来帮忙,我每次都跑到后山黑石大锤那里,一个人坐一会,每次都自责我也不该胡乱施法的,可我也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年红磡回归了 ,而我则感觉我离开了这个大家庭,像是一艘孤舟,又像是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子,无助而又无能为力,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长大了,也许就像孤傲的马飞说的那样,孤独总会让人长大。是啊,他已经忘记了爸妈长什么样子了,也只在看照片的时候会想起 ,离群的狼 ,往往是最强大的,因为他已经长成了狮子。
新房前前后后盖了一年多,爸妈这一年多一直都在操心房子的事情,直到大哥的辅导员电话打到中华哥的小卖部,说大哥上周请了假,怎么今天周一了没有来进修,这时候爸妈才知道大哥失踪了,爸妈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学社。
问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哥去哪了,最后他涩友说,大哥跟隔壁讲堂的阿浩玩的好,到隔壁问了才知道,阿浩也没有来进修,要了阿浩家的地址,爸妈就骑着车去了。
阿浩的父母出去打工了,留下阿浩自己在家寄宿,是一个典型的留守问题青年,生活费都是过年回来的时候给够一学期的,到阿浩家的时候,发现两个人花钱买了个游戏机,在家里打超级斗罗。
“你怎么不去进修”张援朝盯着比他还高的大儿子。
“我学不会,也不想学了,爸,我想出去打工,进修太累了”张泽宇有些叛逆的说道。
“学不会就问讲师,不行明年多进修一年吧,没有学问,你出去干嘛,有什么作为,不要以为看了几天古惑仔,就想去混社会。”
大哥就倔着不去进修,他感觉已经算是成人了,翅膀硬了,自己的人生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这两年红磡电视剧所影射的花花世界,让年轻人坐不住了,他们都感觉自己是时代的宠儿,想出去闯荡一番,自己也可以从一无所有,可以逆袭当老板,
特别是看了拍的几部电影,一个年轻人从一个小混混,一步步坐上地下皇帝的位置。
最后爸妈也没有办法,就给大哥办了休学,托熟人在洛河市区给他找了个酒店的工作,想让他明白打工的不容易,如果受不了苦再回来学习。大哥去上班以后,我也在想是不是去打工就可以帮爸妈分担一点压力,上了班挣了钱,不就可以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了吗,就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了,不是吗,所以也就盼着赶紧长大。
我曾问过大哥“是不是你们都认为是我把房子烧了,你不想学习,是不是想去打工挣钱帮爸妈?”
“小天,你不要多想了,每个人都会犯错,你不小心点了房子也不是有意的,这件事可能只是我们一生路上的一件小事,也不是因为房子没了我就进修不好了,这个世界发展太快了,我坐不到讲堂里面了,我的心已经飞到外边了,如果我有能力,就不会因为房子没了,就改变了我的命运,现在我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不一样的精彩,就算输了,也不会后悔,不是吗?”张泽宇拍了拍老弟的肩膀,难得他今天会主动找自己说话。
看着大哥走了,我追到门口,“大哥,我说,如果,就是我说,房子不是我点的,你信吗?”
“信,我信,你不要内疚了,房子烧了也就烧了,你不要把自己也烧死了,其实不管真相如何,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所有人都原谅你了,只有你还在纠结这件事,或者是我们误会你了,但这并不是击垮你的原因,打败你自己的,只能是你自己,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我明白,大哥。”大哥的一番话,让我恍惚明白,之前看了那么多的电视剧,有些人被误会,就此一蹶不振,而有的人却能用事实证明,挫折只会让我变得更加强大。“大哥,我以后一定送你一套最好的婚房。”
新房子总算是盖好了,之前的电视机烧坏了,最近挣得钱也都花费到房子上面了,我已经很久都不看那些喜爱的动画片了,反而喜欢缠着太爷给我讲讲以前他的故事,那个战火连天的年代。
空闲的时候就待在大锤那里 ,一个人自言自语 ,有时候马飞跑过来陪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看看蓝蓝的天空,飘过的白云 ,偶尔讨论一下外面的世界,马飞现在越来越结实了,体重超了一百一了,身高也有一米六,特别是两条腿越来越粗壮了,我比他稍微瓤一点 ,坐烦了我们就跑去踢会蹴鞠 ,马飞挺有天赋的,控球也不错,表叔闲了也经常过来组织我们打比赛。
过年的时候,也是最难熬的时候,因为亲戚聚集到一块 ,有时候话题总是不自觉的转移到起火这件事上。房子着火之后,我妈的音乐讲师也没有干了,家里盖房子欠了一圈外债,我爸诊所旁边是一个成衣铺,为了补贴家用,我妈就去学做旗袍了。
我和大哥的衣服都是我妈做的,所以老妈上手很快,新房子盖好之后就搬了进去,我也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临近冬月我妈不知道怎么就不上班了,到过年的时候,姑姑们跟妈妈讨论着孩子的事情,才知道妈妈又怀孕了。
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把注意力才从我身上转移了。也许这就是家里最好的喜事了,生活也充满了希望,我跑到后山大锤那许了愿。
最高兴的要数奶奶了,她愿意多养一些孩子,她总是念叨着,上次我能够逃脱火灾,是因为家里挂的廿北国的画像庇护,这次新房盖好之后,堂屋后墙奶奶又请了一幅,画像才请回来,好事就来了,奶奶祈拜的更加虔诚。
少了妈妈这个劳动力,家里就更忙了,我的眼里也有活了,灶房的水桶总是满的,就是前天着急压水,手一滑让压井杆打到下巴了。
我也学着烧火做饭,只是灶台里的火,总是跟我作对,“小天,把火弄小一点,哎,怎么还越烧越大啊,再烧就漫出来了,起开,起开。”
有时候去帮三爷铡草料 ,淘洗干净牛马才爱吃 ,小白和小黑也长大了 ,长得越发神俊威武 。
人学四级的下半年,刚进修两天,我像往常一样回到家里,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我刚跑进院子里 ,就听到屋里有孩子的哭声,堂屋里一个中年妇女进进出出的,她?我是认识的,是卫生所的医生,有时候会去学社里发糖丸。
奶奶在厨房里忙活着,看到我进了院子,朝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笑着给我说“你又添了一个弟弟,我就知道你妈怀的是男孩,哈哈。”
“是嘛”,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也当哥哥了啊,但是似乎高兴的有些早了,因为是多生,更别提是三个男孩了,所以才在家里生的,我妈身子骨刚养了几天,就让我爸送到邻村的三姑家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精英计划的鼻子比狗都灵,已经如此小心了,我弟还没有过百天就让他们知道了,家里找不到人,他们就到了我爸的诊所,看我家盖了楼房,就说要交纳一万块钱社会福泽金。
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是不给又不让营业,最后我爸借了三千块就先应付过去了,“家里有老人生病实在没钱,不行,你就把这门锁了吧,我也不营业了。”
精英计划走了,我妈也就回家住了,为了早点把账还完,就把旗袍拿回家里来做,所以哄弟弟玩就成了我的任务了,一直到我上了人学五级之后才好一点,考核不及格,是不给升地学社的,城里又下了通知,明年要新开一个等级,不符合考核的要再上一年人学社,
每天布置的作业都要写到很晚,周六还安排了补课 ,也就周末可以休息一下,但是还要照顾弟弟,有时候我就抱着他出去玩。
出门没多远,就碰到了马胖子跟马飞勾肩搭背的,马飞不耐烦的推开胖子的胳膊要走的样子,我走近了一看 ,原来是二毛家和耗子家的狗在交流,马飞扭头看到了我 ,黝黑的脸上倒是有点尴尬。
“马胖子干嘛呢?还学会偷窥了啊”
“小天 ,你小看谁呢,不是给你吹牛逼,你马哥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秋季该上地学社进修了吧,马哥罩着你,知道什么是进化论吗,哥们已经参加过成人仪式了,已经熟了,是个带把的男人了,没长毛的小屁孩,连女孩的手都没有牵过吧?”
“哎呦哎,挺能吹啊,那赶紧让胖婶把婚事给你办了。”马胖子第一年上地学社,学了进化论的,我跟马飞在他家看过那本带插画的书籍,上次还在他背包里翻出来一幅全是泳装的扑克,我们三个在屋里看了一下午,马胖子向我们炫耀了他的鼻子宽而阔,坚而挺,是有福之人。
胖子除了嘴会说,进修成绩可以说惨不忍睹,胖婶已经在留意着附近村庄和胖子相仿的女孩了,只要胖子不想上学,一刻也不耽搁,脱了学袍就做新郎。
马胖子总是藏着掖着,就像他的体重一样一直是一个谜,冬天泡澡堂的时候我们是见过世面的,比马胖子还要胖的也见过,但是人太胖,就显得有些可爱了,为了胖子的自尊心,我也就跟马飞讨论过这个问题,只是马飞这个直男憋了半天,拉着我走到马棚,指着小白和小黑 问我要脸吗?
其实从着火之后的那个冬天,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每天早上紫气东升,我都会被脑海里的门轴声吵醒,吱扭吱扭的,就像是有一扇门关着,怎么也推不开。
通过那道门缝,我恍惚看到了一座石碑,上面像是有一些凹痕,呈环状,共有九道,像是镌刻的铭文,最底层的凹痕里闪烁着红光,四周的虚空当中似乎有东西与它遥相呼应。
书上说身体的变化不要惊慌,可能是青春期,因为奇怪我也没敢跟人说,只是最近我感觉上面的圆环愈发明显了,才问了最好的朋友马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