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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余寡妇家的大白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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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中午讲师宣布,“今天下午不用来了,回去各自准备一个凳子,明天搬来听讲用,作业本铅笔橡皮各自准备好,明天统一发书。”

一声散堂令下,这些从没有被约束过这么久的孩童,乱哄哄的往外挤去,到了学社门口听到有人叫我,“小天,小天,这里。”

循声看过去,原来是天明家的二闺女张亚丽,天明跟我是一辈的,按辈分她要叫我小叔的,天明哥去云川支教去了,把孩子丢在家里上学,亚丽大我三岁,小孩子之间都是叫名字,她后面跟着喜哥还有队里的几个伙伴。我看了一圈,马飞已经跑没影了,那就跟他们一块走吧。

走了没多远,亚丽拉着我的胳膊说“小天,走这边,那边不好走”

“走那边干嘛 那不是绕远了啊。”

亚丽说“前头池塘边的余寡妇喂了一群大鹅,早上我们走的早,她还没有放出来 这会估计已经放出来了,大鹅追着人咬,婷婷上次就让咬哭了。”

“那怕啥 ,我们这么多人,我不怕,走,婷婷,给你报仇去。”

不大一会就到了余家门的池塘边上,不过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大鹅,为了以防万一,我跑到池塘边的柳树上折了几根柳条,现在的柳条有点老了,刚春天那会折点嫩枝,还能做哨子,喜哥最会做,每次都是最长最粗的,还会吹出小曲来,应该是我顺子爷教他的。

刚走到池塘中间位置,旁边巷子里扑棱棱的飞出来一只大鹅,顿时“咯咯咯、嘎嘎嘎嘎”一片叫声,几个女孩子吓得吱哇乱叫,跳着往回跑去,喜哥站在前面用柳条冲着鹅头来了一招白蛇吐信,大鹅凑巧俯下身子,伸长了脖子躲了过去,喜哥打空了,我赶紧往前一步,冲着鹅脖子来了一招棒打出头鸟,大鹅吃痛,脖子上的绒毛也掉了一块,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旁边的池塘里。

趁着这个空档,赶紧带着几个人往前面跑去,路过巷子那往里面一瞧,吆喝,熟人,马飞拿着推铁环的竹竿站在前面,几只大鹅伸着脖子往前凑去,“铛铛铛”一招蜻蜓点水,正中鹅头,马飞后面躲着个马胖子,吓得躲到了墙角瑟瑟发抖。

“马胖子尿裤子了吧”

“帮忙”马飞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说道。

“喜哥,上”说罢我就冲了上去,“啪啪啪”一招群魔乱舞,顿时几只大鹅嘎嘎乱叫,鹅毛乱飞,马飞拉着马胖子从死胡同里冲出来,刚要说几句话讽刺一下马胖子,就听旁边一个大嗓门,泼辣的叫喊着“哪个兔崽子,打我家鹅了”

“不好,余寡妇出来了,快跑”刚跑没多远,就见一个美艳的妇女,头上包着纱巾,手里提着烧火棍出来了,冲我们嚷骂道:“下次让我逮到你们,小鸟给你揪掉给我当下酒菜。”

余寡妇其实长得挺标志的,瓜子脸,大屁股,身材妖娆,一看就很好生养,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是命有些不好,据说她连嫁了三次都克死了丈夫,有人曾把她介绍给二狗,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成。

她就像那池塘里的大鹅一样,虽然长了一身洁白的羽毛,却没有天鹅的命,大鹅和天鹅只是差了一横,命运确是天壤之别,一个上了餐桌,一个住进了城堡。

我之前见过余寡妇几次,如果不是她头上的纱巾,还真以为她是哪个大明星呢,初见她的人,脑海里都会浮现一个念头,此女子,我必娶之,而当听了她的名声之后,大部分的男人都退缩了。

我也曾猜想,她是大鹅需要加上一横变成天鹅,而我是天晟需要抽掉一横变成大圣,如果我俩,嘿嘿,越是美丽的东西,越能吸引男性的目光,不分年龄,只是余寡妇胸名在外,如带刺的玫瑰,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张家门存在一个恶毒的诅咒,如果你想咒骂一个人,那就让他长大娶余寡妇,马胖子以前和我打架的时候,就曾恶狠狠的放过这句狠话,并扬言亲自驮着余寡妇送亲。等我们站定,马飞跟马胖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妈,妈,我的凉鞋还是磨脚后跟,上次踢球断的地方又开了,你再拿烧火棍给我烫一下”

“知道了,赶紧洗手吃饭,等会给你的凉鞋后面缝个棉布条垫一下”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上学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枯燥,虽然不能睡懒觉了,但是能认识更多的小伙伴,玩更多的游戏,抓石子,丢沙包,踢毽子,拍纸片,跳格子,叠东西南北,抬花轿,编花篮,斗鸡,打陀螺,过山羊。

开学的第二天,课本没用的第二页就被我撕了叠了纸飞机,飞之前要吹一口气,这样飞的更高更远,我们还把芦苇叶子,当做利剑发射着玩。喜哥他们爱玩打“四角”,学过的书基本上都变成四方块了,也没少挨打。

学社的周围种的都是杨树,可能是这种树长得快,东边院墙上写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西边墙上,写着考雁大,上鲸大。

天气凉了,操场边上到处落的都是叶子,男孩子最喜欢玩的就是拔树梗,看谁的树梗更结实,一下课就冲到操场上捡树叶,买衣服最喜欢兜多的了,这样好规划哪个口袋里装什么,分工明确,大口袋里装“四角”,小口袋里装石子和弹珠。喜哥他们还有劳动课和手工课,这几天在收集手电筒里的电池,用铜丝缠一个灯泡,做简易版的手电筒,口袋里塞的全是大电池,裤子都快坠掉了。

周末的时候我问了三爷马飞家住哪,去找他玩的时候在马飞家附近碰到了马胖子,马胖子站在路中间,手里提了块肉,一动不动的,我走上去一看,原来路中间卧了一只大黑狗,守田人的狗叫做田园犬,看家护院的都不拴着,狗盯着肉,胖子盯着狗,小腿直打颤,看来站了有一会了。

“胖子,你咋不走啊”

“我不敢走”

“哈哈,你没事提块肉乱晃悠干嘛啊,炫富啊”

“我去马飞家送肉”

“哦,去马飞家啊,那你叫我一声大圣爷爷,我就帮你把狗撵走”

“我不叫,你叫大圣啊,你不怕狗咬你啊,这个是二郎神的哮天犬,专咬孙邢者的”

“嘿,我才不怕的,你看”我假装弯腰捡石头,其实地上什么都没有,田园犬都被守田人用石头砸惯了,它一看你弯腰,就以为你要捡石头,立马就跑了。

“嘿,胖子,你耍我”我刚弯腰,对面的黑狗就跑了,胖子也跑了,一溜烟的跑去马飞家了。

马飞跟我说马胖子的大名叫马国伟,跟他是一个爷爷奶奶的,我去的时候马胖子正在给他奶家送肉,其实马胖子挺好的,别看长的胖胖壮壮的,其实胆子挺小的,“你们以后别打架了,和好吧。”

“那行吧,我给你马飞一个面子,胖子你以后就跟着我混,我看你胖胖的干脆就叫你诛八界吧”难得今天马飞说了这么多话。

后来回去的路上,诛八界给我说,哦,是马胖子给我说,他不愿意我叫他诛八界,虽然诛八界也是有名的妖蛊高手,但他的容貌实在不堪入目,尤其是和唐三葬站在一起,就如同一头野兽。

马飞的爸妈前两年跟人合伙做生意,让外地人给骗了,对方卷着2万货款跑了,其实卖家跟那个合伙人是一伙的,就是联手把马飞爸妈骗了,但是没有证据,警察也立不了案。

马飞爸妈做生意的钱很多也是借的,后来很多债主就上门来要钱,马飞爸妈也拿不出来,后来干脆就跑去北疆了,北疆那边地广人稀,管理混乱,债主也不大可能追过去,再说这两年在那边也挣了一些钱寄了回来,还了一小部分了。

这两年很多人倒腾东西发了财,周围的人也羡慕,有的也就东拼西凑借钱去做生意,跑到南方,人生地不熟的,大多数人被骗,有的甚至丢了命的。

这两年外出的守田人大部分都是进厂了,这样旱涝保收,比种地挣钱多。工厂一般不敢拖欠工资的,一个月能挣两百多,年底赶货,有的能拿四五百的。

小孩子是最喜欢过年了的,因为父母辈的都出去打工了,也就过年才回来,就像他们常说的那样,长大以后,当你离开家乡那一刻,你有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从今以后,你的故乡只有冬季,再无春夏秋了。

今年夏天雨水比较少,冬季不知怎么了,似乎要把夏天没有下的雨给补回来,进入腊月,就飘飘洒洒的下个没完,鹅毛大雪把村子盖上了一层棉被,刚开始两天还有兴趣,打打雪仗,溜溜冰,后来雪下的太厚,走着去上学,鞋子都浸湿了,穿着草鞋上学又太笨重,走没有多远,鞋底上的雪就越踩越高,还好的是终于熬到放寒假。

过了腊月十五在外忙了一年的亲人们都陆续的赶回来了,前两天爷爷带着村里的老少爷们,把进村路上的积雪都清理干净了,小孩子们没事都守在村口,望着石桥,等着爸妈回来。

有的提前打了电话,说的中午就到了,但是交通不方便,最近雪下的大,火车经常晚点,有时候没有直达车,还要来回导车,没有买到火车票的,就只能买贵一点的大巴车票,挤大巴车回来了,路上不好走,到了城里挤上去乡里的公交车,到了生产大队还有七八里就走路回来了。

我爸昨天从城里回来了,过年看病的基本就没有了,不管是诊所的还是医院的,病人都回家过年了,守田人有句老话,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过年过年,一家团圆。

漫天飞雪中,远远看去,人就如同一个黑点,只要是过了石桥的,那准时回张家门的,伙伴们既兴奋又紧张,想着爸妈给自己买新衣服没有,有没有买好玩的,等走近了一看,身高不对,到了跟前才发现是马飞。

“走去我家去,我爸给我买的两响的擦炮,那些要账的又来了?”

“嗯”

“你爸妈回来没有”

“没”

“你想你爸妈吗”

“怎么不走了”马飞顿住了脚步,站那想了一会说“我有点记不清我爸妈长什么样了。”

“那你想不想你爸妈回来啊”

“当然想了”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拉着马飞往后山走去,上山的台阶挺滑的,有的没台阶的地方,走不好还会摔一跤,等走到水潭那我们两个都累得气喘吁吁的,山上盖了一层雪,水潭表面也上冻了,黑色的流星大锤,在那尤其醒目,摸上去感觉是温热的。

“马飞,你看,这块黑石我太爷说是流星,你看冬天上面也不落雪,摸着还热热的,你说神奇不神奇,我太爷说它长的像个锤子,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锤,你有什么愿望,向它许一下,肯定能够实现的。”

在山上待了一会,山上实在太冷了,就带着马飞在队里转着玩,年前大家都在准备年货,杀年猪的,下粉条的,炸豆腐的,还有炸爆米花的,村中间的空地上,剃头匠摆起家伙什,年前大家都要剃头的,正月里不让剃头,所以这边都排着队。

我哥今年人学五级了,人学毕业之后,就算是成年人了,所以他们已经不跟我们这些小屁孩玩了,这几天他们都在家里偷偷卷炮,明年就去地学社了,人学社的书大多用不上了,就自己用筷子卷成纸炮,两端用石灰封着,里面装上买来的散称火药,插上引线封口,就等三十晚上看谁家放的炮响。

三十下午大家各自擓着篮子,带着祭品和纸钱,去各自的祖坟上,那麦田里的一个个小土堆,埋着世世代代的守田人,生前麦子养活了守田人,死后守田人就葬在他们打理了一辈子的土地里,算是独属于守田人的浪漫吧。

放挂鞭烧点纸钱,回想起还是孩童的时候靠在爷爷奶奶的怀里,用稚嫩的声音说,长大要给他们挣好多好多的钱,可现在只能看着火焰燃烧,给他们烧去好多好多的钱,自己看到了,可他们看不到了,最后还要请祖宗保佑一家平安,把现在的好日子告诉他们一下,免得他们牵挂再托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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