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吃绝户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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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士曾对吾言:“其族中故三等男爵兆尚病故,嫡妻已亡,又无子嗣,由其妾室李氏处置后事,尚未出殡,族中兆让便领男女抢夺家产,不留分文,以至兆尚久不能下葬,李氏控诉于官,官以此事属宗室不受,后李氏又告于宗人府,并望宗人府为兆尚选取族中聪慧贤德者为嗣,兆让反告李氏冒名兆尚之妾。”
后吾问何如?兆士叹息良久言:“宗人府以李氏尚无子嗣,且玉蝶未有李氏之名驳回李氏之言!”
然吾叹息曰:“兆尚何如?”
兆士谓吾:“久停于京西荒寺,年岁日久,无人问津,尸骨早已不知所踪矣!”
吾抚掌叹息良久!——《寓偶杂谈》
董何夕几个人正要上路,突然看到一群男女气势冲冲的向老柳庄消失的地方冲去,其中不乏有人边走边喊着:“咱们得快点去,不然那姓柳的老东西死了,被那娼妓抢了咱的钱。”
也有人回复着道:“是啊,是啊,这老东西太能熬了,这都熬了几年了,还不死……”
还有人骂道:“他不死就算了,还给我们找麻烦,你说都那把岁数了,非要再填上一房,万一有个种,那可咋办啊!”
有个妇人骂道:“是啊,是啊,那个老不死的尽给惹麻烦,我还等着他死了之后给几个儿子娶媳妇呢,你说这老畜生万一有个种咋办?”
还有妇人提醒道:“我说姐姐啊,怕就怕他新填的那个娼妓有相好的,万一跟她相好的有一个……”
那个妇人马上拍着腿,一边哭一边大喊道:“哎呀呀,我的天啊,这可如何是好,我看那个娼妓决然不是善茬……”
另个妇人道:“是啊,是啊,这个娼妓我见过几次,就那个媚眼,一看就是勾人魂的东西,不然,那老畜生娶她干嘛!”
一伙人也不顾董何夕几个人,径直就从他们几个身边冲过去,王差管看了看摇了摇头道:“这怕是那个村的大姓?”
柴大宝道:“王差管如何看出?”
王差管道:“你听他们骂骂咧咧的,再看他们一群人又互相认识,还共同骂一个姓柳的老头,我看必然是同姓之争,可能是找一个姓柳的一个老人家!”
几个人一念叨:“姓柳的老人家!”
柴大宝立马反应过来道:“难道是刚才的柳庄?”
王差管道:“这也说不定……”
柴大宝道:“这么群人去找一个老头干嘛?”
王差管笑道:“这我哪里知道,但看这形势,我想这姓柳的老头必然是好受不了。”
董何夕道:“我们且跟上去看看吧,别搞出人命来!”
王差管道:“大人,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这些刁民见识浅薄,心狠手辣,见利忘义,一但有事,即使大人亮明身份,他们不明白大人的身份何等尊贵,而他们生性又贪婪无比,万一激出一个祸端,有个好歹,悔之晚矣!”
董何夕道:“我岂能因为个人的安危而罔顾他人的死活,还是跟上去看看,万一无事那还好,若有事,我等还能救人一命,岂不美哉!”
董何夕看向空心道:“佛家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说对不对,小师傅!”
空心笑了笑道:“各有因缘而已,是你的,你是逃不掉的。走吧!”
说着空心用脚把马一夹,然后马匹便向前走去,几个人也就跟着这群人向前而去。
董何夕几个人跟着这群人一路急匆匆的来到一所大宅院门外,抬头望去,只见牌匾之上写着两个字柳府,王差管道:“这家看样子是有功名的人家!”
董何夕道:“是啊,想来也是礼仪诗书之家,如何惹得如此多刁民?”
几个人正在疑惑之时,只见前面这群纷纷推举一个身形肥胖,言语泼辣的中年妇女道:
“柳大嫂,你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有出息的人,还请你做主,带领大家向这老不死的讨要一个说法!”
“是啊是啊,柳大嫂,你是去过县城的人,我们这群人中也只有你见过大世面,还是你带着大家比较合适……”
其中一个干瘪的老头拄着拐杖道:
“他柳嫂子,今天我在这就一句话,大家全听他柳嫂子的,谁不答应我第一个不饶他!”
后边众人纷纷附和,而柳大嫂道:
“这有得是男人,当然是男人做主,如何让我一个妇道人家……”
可是话还未说完,那个干瘪的老头就道:
“他柳嫂子,你这是哪里话,咱们姓柳的你还不知道,哪里有一个男人有用的,全是靠女人出头的!”
旁边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这干瘪的老头又道:
“这婆婆妯娌,媳妇小姑子,放到一块属你是这个!”
说着便伸出一个大拇指,接着这干瘪老头面向众人道:“你们说,不让他柳嫂子做主,还让谁去做?”
众人纷纷大喊道:“对,这主就得柳大嫂做。”
柳大嫂看着众人皆是推举自己,也颇为得意的道:“我一个没见识的妇人人家,原本是轮不到我出面的,可是如今众位叔叔伯伯推举,我一个小辈哪里还有推辞的道理。”
众人纷纷大喊:“我们都听柳大嫂的!”
可是柳大嫂笑着继续讲道:“这事我作为一个小辈,若是推辞这就是我一个的不是了,但是既然各位叔叔伯伯推举我,那么这事就得我从头到尾做主。”
众人听完皆是愕然,
柳大嫂继续讲道:“闹,我带头去闹,可是这闹下来,怎么分,就得我做主,旁人不得插手,若是各位叔叔伯伯不同意,那我现在就回家做饭喂猪去!”
众人一愣,然后纷纷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这群人中的几个所谓的叔叔伯伯也聚集在一起开始讨论,不一会,那个干瘪的老头制止住众人的声音道:“他柳嫂子,这至于怎么分咱们以后再谈,你先带领着大家把这闹下来。”
然后上前,拉着柳大嫂小声道:“你放心,这叔叔伯伯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柳大嫂噗嗤一笑道:“有些事咱们还是提前说好为好,免得日子长了,翻脸不认人!”
其中一个叔叔伯伯嘭的站起来道:“柳大嫂,这是什么话,咱柳二啥时候干过这亏了良心的事?”
王差管看着这柳二不由得噗嗤笑了,他道:“这柳二是果真不要脸啊!这明明是准备抢别人东西,还说没干过亏心事。”
而那柳大嫂瞟了柳二一眼道:“柳二,你少在这里装,你昨天晚上刚从老娘裤裆钻过……”
众人听了一整哈哈哈,显得颇为欢喜,气氛一下子愉悦了不少。
而一个女人立马上去就是揪柳二的头发,挖柳二的脸,嘴里还骂着:
“老娘就知道你跟这寡妇老贼婆不干不净,你这怂蛋今天还跟老娘说你昨晚打牌去了,钻这寡妇裤裆也算打牌?打得什么牌?……”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柳二已经满脸被挖花,头发扯下去好几块,衣服也被撕破好几个口子,柳二眼看在众人面前如此丢脸,一把将他媳妇推到在地上,他媳妇一看柳二用强,自知是打不过,若是再上前必然是要吃亏的,立马坐在地上,用泥水抹了满满的一脸,把头发散开,箕踞着,两个手一边拍大腿,一边哭喊着:“不能活了,柳二要杀人啦,我要是死了,告诉我娘家人,是柳二跟那老寡妇闹死我的,哎呀呀,我要是被打死了,我那苦命的孩子们咋办?这有了后娘,那爹就变成后爹了啊……”
众人看了颇为欢乐,几乎忘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彼此之间互相议论着,有人说:
“柳二又不是跟柳嫂子一个人,这村里的小媳妇,老嫂子哪个他不上去跟人家撕吧撕吧……可怜柳二媳妇了……”
另外有人回复道:“你这话就不对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柳二媳妇你当简单?你就不看看柳二的大儿子像村后面杀猪的!”
有人惊讶道:“啊,你是说?哎呀呀,这我可不敢想!”
旁边有人笑道:“柳二,媳妇是个好女人,这柳二瞎勾搭,尽把东西往外拿,而这柳二媳妇和别人好,都是往家里拿东西,你看他家的猪肉,油,盐,布,啥时候缺过?”
另外有人说道:“可是你看柳二这几个儿子有几个和他长的像的,大儿子像杀猪的,二儿子像卖油的,三儿子跟卖盐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四儿子倒是跟卖布的长的不像,不过跟卖布的他爹,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个老大娘说道:“你们这话都不对,这孩子啊,是不是咱的种有那么重要吗?只要孩子叫咱爹,孝敬咱,就是好孩子,就是咱的种!”
老大娘旁边的老大爷指着老大娘骂道:“你这老娼妇闭嘴,还嫌不丢人,是不是!”
众人看了相视一笑,便不再说话,但是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顿时明白,正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
刚才干瘪的老头看这样再闹下去要坏事,忙上去劝解道:“他柳二嫂子啊,这男人嘛,哪里有不偷的,这不偷说明这男人没本事,咱男人能偷,还有人愿意叫咱男人偷,说明咱男人比其他男人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柳二媳妇想了想还觉得颇为有道理,这时又一个叔叔伯伯走过来劝解道:“柳二媳妇啊,哪个男人不在外偷人,只要不给咱带回家就行,给咱吃,给咱喝就是好男人,你说是不是?”
柳二媳妇点了点头,说:“柳三叔,咱男人有本事我自然高兴,这偷别人媳妇的男子肯定比被偷的男人有出息,可是……”
柳三叔一听柳二媳妇这句话,这脸一下子变颜变色,话也说不出来,干瘪的老头连忙给柳二媳妇使了一个眼色,柳二媳妇立马会意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柳三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还未完,柳三叔眼泪便下来,干瘪的老头忙劝解道:“他柳三叔啊,柳二家不是那个意思……”
这柳三叔一听更是伤心,起身哭着便要跑,这柳二媳妇忙拉住柳三叔解释。
柴大宝是个好奇八卦之人,他上前找了个八卦之人问道:
“这柳三叔为啥哭啊?”
那个八卦之人立马就打开话匣子了,他道:“你还不知道啊,这柳三叔的媳妇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爱偷人,好几次偷人被柳三叔逮住!”
柴大宝道:“那也不至于哭啊!”
那个八卦之人笑道:“你是不知道,别人逮住,是打奸夫,他逮住之后是被奸夫满大街追着打,最后在他媳妇劝了那奸夫半天,奸夫才停下怒火作罢,不过最后说是柳三叔惊吓了人家,还让柳三叔赔了一头羊才作罢!”
柴大宝是颇为无语道:“这……”
董何夕看了看柴大宝道:“你这厮怎么跟个村妇似的。”
而这时由于柳二媳妇去劝解柳三叔,场面也就平静下来,柳大嫂道:“几位叔叔伯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是现在说清楚的好!”
那干瘪的老头跟剩下的几个叔叔伯伯商量了一下道:
“他柳嫂子,你看这样成吗?几个叔叔伯伯和你化几个股,另外多给你一个股,你一个人拿两个股,咱们这么分。”
柳大嫂笑道:“叔叔伯伯们真是好算计啊!闹事推我上去,出了事情我担,有了利益你们几个人分!”
那干瘪老头道:“这是什么话,我们也不曾亏待你啊,这不是还另外给你一股嘛!”
柳大嫂伸手指着那个干瘪的老头道:“我看你年老,敬你几分,别给脸不要脸,拿这么两股给我,你打发要饭的呢?”
那个干瘪的老头一愣,旁边的叔叔伯伯中有一人立马起身气愤道:“你怎么能跟老人家这么讲话。”
柳大嫂扭过头指着这个人道:“你难道想我把你的那点破烂事抖露出来嘛?”
那人立刻坐下不言语了。
几个叔叔伯伯过来跟干瘪的老头又商量了半天,最后干瘪的老头道:
“他柳嫂子啊,我们让你带头是敬你,这没你嘛,也不是不行,还是希望你见好就收。”
柳大嫂笑道:“你们姓柳家的男的有有出息的嘛?一群窝囊废!”
那干瘪的老头一阵气衰,几个叔叔伯伯又是和那干瘪的老头一阵耳语之后,那干瘪老头道:“他柳嫂子,听你的,凡事都由你做主。”
柳大嫂得意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姓柳的男的没种,什么事都得靠我这个寡妇老婆子!”
说完扭头便啪啪啪的开始拍柳府的大门,一边拍一边大喊道:“柳大爷,快开门,你的兄弟侄子们来看你了……”
里面有看门的门房喊道:“你们赶紧走,别打扰老爷养病!”
柳大嫂随即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必定是受了那个娼妓的好处!”
那门房道:“别侮辱我家主母清白!”
柳大嫂骂道:“主母,你家主母早在坟地里躺的骨头都没有了,哪里来的主母。”
那门房道:“我说的是员外新娶的主母!”
柳大嫂怒道:“你这老不死的,天天叫一个娼妓主母主母,我看你早跟那娼妓睡到一块去了。”
说着扭头看向身后这群人道:“你们这伙没出息的,还等着啥?给咱翻墙进去!”
结果这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动。
气得柳大嫂骂道:“姓柳家的真是一群废物。”
说着她便四处观瞧,扭动着肥壮的身体四处踱步,来回查看,眼看了解的差不多,便从旁边用尽力气搬了块石头放于墙下,气喘吁吁的休息了半天之后,才蹬上石头,来回收缩着身子,仿佛一条肥胖的毛毛虫在墙中蠕动,花费了半天的力气,只听扑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跌落到院子内,众人一看,柳大嫂已经消失在墙上,而只听院子内柳大嫂的声音道:“唉呀,摔死老娘了,摔死老娘了,赶紧的揉一揉……”
哼哼唧唧的叫了半天之后,只听那门房喊道:“你这老女人怎么翻墙……”
只听柳大嫂大喊着叫道:“你说谁是老女人,你说谁是老女人,你这老不死的……”
这时,只听门房大喊道:“你怎么用头顶人啊!”
而柳大嫂还是不停的喊着:“你敢说我是老女人,我顶死你……”
而门房在里面大声喊着:“哎呀,我的肚子,你这老女人真顶啊……”
而柳大嫂还不停的喊着:“我顶死你,我顶死你……”
而门房渐渐的道:“你这天杀的,我搞不定你,我躲还躲不过你嘛?”
而门外的众人只听着门内有人趔趔趄趄的跑了。
不一会,柳府的大门被打开了,只见柳大嫂满身的尘土灰泥,在那里叉着腰,还不停的朝里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谁是老女人,谁是老女人,看老娘不顶死你……”
门外众人忙上前进入府内,纷纷伸出大拇指夸奖柳大嫂道:
“真是女中豪杰啊!”
“当今梁红玉啊!”
“堪比孙二娘!”
“这要是在朝廷,就是武状元啊!”
“堪比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
柳大嫂听着众人的恭维也是颇为得意,看了看众人道:“我说众位,这世间还没有我柳大嫂办不成的事!”
众人纷纷附和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那干瘪的老头问道:“他柳嫂子,下一步该干嘛?”
柳大嫂道:“这还用说,你没听说书先生说那封神榜,这姜子牙进了纣王的院子先打妲己,咱们就是姜子牙,那娼妓就是妲己,这老不死的就是纣王!”
众人忙附和道:“正是,正是。”
柳大嫂道:“走,咱们先打那个小娼妓去。”
众人皆高声呼喊:“好!”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内涌去。
董何夕问道:“我记得封神演义书里好像没有姜子牙进了纣王的院子先打妲己这情节,你们可记得有这情况?”
柴大宝想了想道:“奴才虽然学识不丰,但也喜爱这些精怪小说,我不记得我看的书里有这情况,不过封神演义有不同版本,也许是我们没有看过的版本。”
王差管笑道:“哪里有那么多讲究,那就是乡村里的人用个封神榜的名字自己瞎编乱造的东西,这不是还有《关公辞曹》,我给你们唱上一唱,你们且听!”
说着王差管便放开喉咙,摆出架势唱道:
“曹孟德在马上一声大叫,
关二弟听我说你且慢逃。
在许都我待你哪点儿不好,
顿顿饭包饺子又炸油条。
你曹大嫂亲自下厨烧锅燎灶,
大冷天只忙得热汗不消。
白面馍夹腊肉你吃腻了,
又给你蒸一锅马齿菜包。
搬蒜臼还把蒜汁儿来捣,
萝卜丝拌香油调了一瓢。
我对你一片心苍天可表,
有半点孬主意我是屌毛!”
几个人听完哈哈哈大笑,董何夕边笑边道:
“老百姓果然淳朴啊!”
柴大宝边笑边道:“也许过多少年,董大人也会成了里面的人物,哈哈哈……”
空心道:“咱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掉队了。”
于是众人一边控制自己的笑意,一边赶紧追前面的人群。
等几个人紧赶几步追了上去,只见一堆人又围在一起,后面的人看不到,纷纷踮起脚来,或者上墙,上树者,比比皆是,好不热闹。
只见柳大嫂围着一个女的,边走边骂道:“小娼妇,放是在妓院里不好好待着,偏偏跑到这老东西的屋头里,你想干嘛!”
这被围的女的一看就是一个不善于言辞之人,只是在那里哭泣,全靠她身边的小丫鬟还嘴,那小丫鬟回骂道:
“你这老寡妇不在家里偷男人,来我家干啥?”
柳大嫂冷眼瞧了瞧小丫鬟,讥讽道:“我倒是哪里来的大小姐,原来是个不如妓女的小丫鬟,这宅子姓柳,这老不死的姓柳,我们姓柳的人不来,难道让你们这些外人来?”
那小丫鬟道:“天下同姓的多了,要是按照你的说法,我与皇帝还同姓哩,难道皇宫是我的?”
柳大嫂咬牙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我们之间好歹没有出五服,你跟皇帝老儿在五服吗?”
那小丫鬟道:“要按照这么说,你们跟柳大仙还没出五服呢?怎么不去找柳大仙!”
柳大嫂道:“你这丫头,我们与这老不死的好歹算是亲戚,你跟这小娼妇又算什么?”
小丫鬟道:“我家主母是老爷用轿子抬进来的!”
柳大嫂听了噗嗤一笑道:“我以为你有啥说法?原来是这?哼,这小娼妇一没有媒妁之言,二没有高堂之命,三没有三聘六礼,你算是哪门子的主母。”
小丫鬟还要说话分辩时,只听里面有老人喊道:“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吵,就容不得我过一刻好日子……”话语未完便是一阵咳嗽。
此时只听柳大嫂向里面道:“我说他大叔叔,你就早点死了吧,你死了大家都安生,你说你这活着你也难受,也耽误大家功夫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而里面的老人怒骂道:“你这个毒妇……”
柳大嫂笑道:“我说他大叔叔,你这侄子们还等着你死了好分家产娶媳妇,你看你这伙侄子们,如今都老大不小了,再不娶就过了时候了,你这人不能为了自己,就耽误侄子,是不是?”
那哭泣的女人道:“他柳大嫂,老爷眼看就是一口气了,你就别气他了,让他安安生生的过几天不好吗?”
柳大嫂马上扭头指着这个女人骂道:“我们柳家的事情哪里有你这个小娼妇插嘴的份,等这老不死的一咽气,我先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这一顿话,又把女的说的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哭。
而里面的老人骂道:“你这泼妇……”
话还没完柳大嫂就接住话茬道:“哎呦,他大叔叔,我就算是个泼妇,也比她这个小娼妓要强,你说咱们姓柳家的,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哪里听说过有让娼妓进门的……”
里面的老人气得直叫:“你……”
柳大嫂笑道:“你什么?咱们姓柳家的男人,那么多穷的揭不开锅的,宁可打光棍,也没有让娼妓进门的道理,不想他大叔叔,唉!我也不说了,你说你这到了下面怎么跟祖宗交代啊……”
柳大嫂接着道:“有这小娼妇在,我怕是你到了地下见不得祖宗!”
里面的老人听到此一下子哭出声来道:“我柳庄造了什么孽啦,就是死,怎么也死的这么不安啊……”
董何夕几个人一听柳庄两个字皆是一愣,怎么他也叫柳庄,这算命先生,卖水老人,加上这将死员外,一天之内,碰到三个柳庄,这是巧合?还是故意有人安排?正当几个人疑惑之时,只听那哭泣的女人喊道:“老爷……”
那柳庄道:“玉兰啊,老爷我……”
柴大宝道:“原来这柳庄员外的老婆叫玉兰啊!”
王差管道:“不是,看样子这柳庄员外的原配怕是早已经去世,这玉兰是填房的小妾!”
只听屋子的柳庄上气不接下气喘着叫道:“玉兰,你放心,老爷我……”
柳大嫂插嘴道:“他大叔叔,你就赶紧的咽下这最后一口气,好让你的这些子侄尽孝!”
那柳庄道:“你这恶妇,休要猖狂,我已经派人到县里请县老爷文书,我死之后将这家业交于玉兰!”
说着那柳庄在屋子里对玉兰讲道:“玉兰啊,你放心,老爷会让你过好下半辈子的!”
谁知柳大嫂噗嗤一笑道:“他大叔叔,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大叔叔,不尊敬你,你就是个老毛驴,你的那点想法谁不知道的?”
那柳庄恨恨的说道:“这县里的公文一到,你这泼妇……”
柳大嫂哈哈哈大笑道:“我的大叔叔啊,你就不疑惑为啥今天我们大家来找你吗?”
柳庄和玉兰皆是一愣,随即柳大嫂道:“你是不是让那个老童生去县里?”
柳庄一惊道:“你这泼妇怎么知道的?”
柳大嫂笑道:“咱一个寡妇,也就不怕笑话了,这老童生一向是咱家的主客,平常没事就睡在咱家,吃在咱家……”
这时人群中有十几个老少不等的男人突然在群里指着柳大嫂骂道:“你这娼妇,不是说只跟我一个人好……”
话刚完,几个人皆是一愣,愣完之后这十几个人便扭打到一起。
柳大嫂看了颇为欢喜道:“老娘虽然上了年纪,还是惹人爱啊!”
玉兰这时着急的催问道:“柳先生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柳大嫂看了看玉兰耻笑道:“柳先生?叫得这么亲?”
玉兰一惊,嘴里想解释什么,但是也不知道解释些什么,嘴里只有一个我字。
这时柳庄在屋子里追问道:“柳先生到底怎么了?”
柳大嫂大声道:“他大叔叔啊,还能怎么样?这老童生收了你的钱,进城前先买了酒食来到我处欢喜一番,这老童生原本就是个话多之人,我还未问,他就借着酒劲把你的话滔滔不绝的全讲给我听!”
这时只听着里面柳庄拍着床板大声喊着:“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啊……”
柳大嫂却继续喊道:“他大叔叔,这精彩的还在后面呢!这老童生来到我处,带了这么多酒食晚上岂能放过我,折腾了我半夜,现在还一声疼呢!”
那干瘪的老头这时提醒道:“他柳嫂子,说正事,细节咱就别描述了。”
柳大嫂这时说到兴头,突然被打断,颇为不痛快,他瞅了一眼干瘪的老头道:“是不是因为这老童生比你强,你羞的慌?”
那干瘪的老头尴尬的立马退后不说话了。
柳大嫂继续兴奋的讲道:“那老童生折腾完老娘之后说:玉兰虽然年轻,但是论这床上的功夫,还是比不过我……”
屋子里的柳庄一惊忙喊道:“玉兰你……”
玉兰忙解释道:“老爷我没有……”
柳大嫂笑道:“玉兰,玉兰,咱虽然是女人,可是要敢做敢当,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玉兰哭泣道:“我实在是没有啊……”
这时屋子里的柳庄骂道:“老泼妇,休要污蔑玉兰,玉兰不是那样的人!”
柳大嫂道:“他大叔叔啊,妓院里买回来的东西,能有什么情分?”
柳大嫂继续叫道:“这老童生啊讲完我自然不信,我嘲笑他瞎说乱想,岂知这读书人啊,读了两本破书就自以为高人一等了不起,感觉在我面前折了面子,想要找回面子,非要解释给我听,这就把你们的计划和盘托出!”
原来这老童生是柳庄的一个远房亲戚,从小读书到现在,只考了一个童生的名分,不过在这柳家,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读书人了,但是这老童生却是衣食无靠,又爱惜自己的身份,不愿意与大家为伍,整日就盘旋于柳庄员外身边,这柳员外便管这老童生的衣食,渐渐地,这老童生便像是这柳员外的管家一般。
这柳庄员外啊,什么都好,就是前几年不知何因,全家除了他以外,全部突然死了,剩下他一个人迥然一身,以前有媳妇管着,这突然没了媳妇,整日就游荡于这妓院酒馆,赌场雅院之间,慢慢的结识了这玉兰,而这玉兰也是个知冷知热的人,柳庄员外便将玉兰抬回了家,玉兰呢,也算是从了良,而这老童生这双眼睛便盯住了玉兰。
刚开始这玉兰并不搭理老童生,可是柳庄员外毕竟老了,而且自从夫人去世后整日游荡于妓院酒馆之间,早就把身体给掏空了,哪里能满足得了玉兰这十八九正是年龄的妇女。
这女的最怕空虚寂寞,一但空虚寂寞就容易多想,这一多想就容易乱想,这乱想之后呢,就容易瞎想,一但瞎想,就更感觉空虚寂寞冷,就更感觉自己委屈,自己的青春年华被耽误了。
这个时候,随便出现个男的,哪怕是猪一般,也能撬动这个女人的心,更何况是一直拿眼睛盯着的呢!这一来二去,半推半就的玉兰便从了这老童生,一但从了这老童生,这玉兰心里便开始寻找理由,她自己告诉自己,自己之所以这样并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柳庄员外的问题,慢慢的便看这柳庄员外越来越可恶,而这老童生是越看越可爱,简直就是自己的小心肝。
两人便密谋着如何能让柳庄员外更快的去世,比如柳庄员外此时是肾水不足,肝肾阴虚,虚火上浮,而两人却给柳员外服用一些附子、红参、巴戟天之类的药物,强催烧干柳庄员外这身体。
而两人也是想着万一柳庄员外死了这家产自己是继承不了,于是两人也是颇为忙碌,一边要照顾柳庄员外的身体,一边还要赶紧让玉兰的肚子大起来。
可是老童生与玉兰虽然日夜努力,这肚子终究是瘪的。
而柳庄员外眼看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他又看玉兰一直照顾自己,不忍心自己去世后,玉兰没个依靠,便想着向县衙请个文书证明,将这家业留给玉兰。
而这事情就托付给他最信任,自认为是个读书人必然人品极好的老童生身上。
柳大嫂讲到此时,王差管一声叹息道:“唉!这柳员外还是不懂朝廷法度啊!”
柴大宝问:“王差管为何如此说?”
王差管道:“我朝法度以民间旧例为根本,这家中若无子嗣,死后财产归于族中子侄兄弟,柳员外应该螟蛉做子才是啊,那玉兰无论优劣,一无媒妁之言,二没有高堂之命,三没有三聘六礼,根本算不得他柳家的人,就是到了官府,也是无法为其出这文书的!”
董何夕也叹息道:“是啊是啊,若是这柳员外有个螟蛉子,无论这群人如何闹,一纸状书送到官府,这家业也都是他柳家的,再给这玉兰一个名分,一来他可以善终,二来玉兰有个依靠,三来百年之后也有个祭祀,岂不美哉!”
柴大宝道:“唉!说到底,这一切事情的起因怨不得别人,都是这柳庄员外自己找的啊!”
这时柳大嫂继续讲道:
“我听完这老童生的话,立刻警醒,等他睡着了,忙出来找了叔叔伯伯,全族上下一商量,把那老童生给绑了之后,然后立刻赶过来。”
柳大嫂为自己的所做所为得意的一笑道:“他大叔叔啊,我们是为了我们吗?不是,我们是为了你啊,你这偌大的家业,留给这些侄子兄弟们,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让这老童生和这小娼妓拿到手,到时候你死了,怎么跟咱们柳家的祖宗交代!”
这时屋子里的柳庄老员外早已经气的咳嗽不已,这气啊,耳听着只有出的,没有进的,他用最后的力气拍着床板道:
“你这泼妇胡说,玉兰不是那样的人,柳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玉兰说道:“老爷,你别生气啊,将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他柳大嫂,都是一家人,你何必如此逼迫老爷呢……”
柳大嫂张口打断玉兰的话道:“谁跟你一家人,你这不要脸的小娼妇!”
然后扭头对屋子内喊道:“他大叔叔啊,你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说着噗嗤一笑道:“那老童生说,这玉兰私处有一片蝴蝶似的红斑,他大叔叔,我们都是老实本分人,不知道有没有,你说有没有啊!”
说着便哈哈哈大笑,而众人也跟着哈哈哈大笑,起哄问道:“大叔叔,有没有啊?”
而屋子内的柳庄员外听了此话之后,一口气顶着心口不转动,大喊一声:“你!……”话还未完便眼睛一翻,整个人跌在床上不动了,屋子里服侍的人忽然大哭起来,边哭边道:“老员外走了!”
门外人一听,皆是一愣,转瞬之间各人便有各人的动作。
那玉兰一愣之后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小丫鬟摇着她,一边摇一边哭道:“啊,奶奶,咱们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办?……”
柳大嫂一愣之后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件极难的大事之后的那种解脱感油然而生,清了清嗓子扭头就要向众人吩咐。
而那干瘪的老头一愣之后跟几个叔叔伯伯把眼色一使,几个人顿时明白,各自小声的跟自己的子侄一吩咐,顿时这一群人便立刻散开,哄抢这柳府内的一切。
而柳大嫂刚想吩咐些什么,一看众人开始哄抢,一下子急了,她大声道:“大家别抢,都听我的,都听我的……”
可是哪里会有人管她,纷纷着急着抢府内的东西,生怕自己慢了抢不到好东西。柳大嫂想拉住身边的人,可是身边的随即便把他甩开,如此从自己身边来来去去的那么多人,她谁也拉不住,谁也不在乎她,听她的。
她忙上去拉住那个干瘪的老头和几个叔叔伯伯道:“咱们可是有言在先,事成一切听我分配,你们怎么能……”
那干瘪的老头道:“他柳嫂子,我们是答应你了,我们也同意啊,但是这伙孩子们,谁能管的住啊。”
说着他问柳二:“你能管住?”
柳二摇头道:“我管不住!”
他又问柳三:“你能管住?”
柳三也摇头道:“我管不住!”
如是几个叔叔伯伯都说管不住,干瘪的老头把手一摊道:“你看,他柳嫂子,不是我们不说话算数,是这群孩子实在不听话啊!”
说完又清了清嗓子道:“你放心,我们几个说话算数,我们虽然管不住孩子,但是我们绝对听你的,你不发话,我们不动,至于这最后能留下多少咱们分,这就看你的了!”
柳大嫂用手指着几个叔叔伯伯,气得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跌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道:“你们姓柳的没一个好东西,欺负我这外来的寡妇……”
她在那里哭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她,最后那干瘪的老头上前道:“他柳嫂子,你再不动最后还能不能给你留点东西,那可就难说了……”
柳大嫂一看周围,这伙人已经搬了好几次,甚至开始拆窗子、门,甚至将墙拆了往回拉砖石,她知道现在这柳庄员外的东西基本被抢干了,现在自己再不抢,怕是啥都没有了,她起身骂骂咧咧的开始四处寻找,最后实在找不到,就把柳庄员外尸体上的衣服扒了,出门看见瘫倒在地上的玉兰,上前就要扒玉兰的首饰和衣服,小丫鬟哭着阻挡,被她一把推开,那玉兰哪里有力气抵挡,不一会就被扒了个干净,这柳大嫂看着手里这点东西,感觉她亏大了,这时小丫鬟的哭声传入她耳朵,她又上去把小丫鬟身上的首饰和衣服扒了,最后看实在是没有一丁点油水了,便又骂骂咧咧的,摇动着硕大的身材走了。
这时柳二柳三等几个人上前问干瘪的老头道:“大爷,这老东西的田怎么分?”
干瘪的老头道:“你我几家平分就是!”
柳二道:“不给柳大嫂分点?”
那干瘪的老头惊讶道:“柳二啊,你这是什么话?平时玩女人,大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你要是因为这耽误正事,大爷可不饶你!”
柳二立马知趣的退了下去。
柳三道“那玉兰呢?”
干瘪的老头看了看玉兰道:“把她赶出去吧,爱去哪里去哪里!”
说着几个人便散了,过了一会几个中年妇女过来推推嚷嚷的把玉兰和小丫鬟赶出了柳府,这时,正好有个光棍想回来抢最后一趟,结果啥也没有抢到,看了看玉兰和小丫鬟,一把把小丫鬟抱起来,扛在肩膀上就走,小丫鬟哭着捶打这光棍,边哭边喊:“奶奶救我,奶奶救我……”
玉兰想上前,可是她那三寸金莲哪里能追到那光棍,几步之间,那光棍便走远了。
柴大宝想上前去救那个小丫鬟,王差管阻止道:“大人,就算你救下来又能怎么样?她跟着这玉兰就一定有出路吗?”
柴大宝恨恨道:“可是……”
王差管道:“我知道大人的意思,可是这小丫鬟跟了这光棍起码算是这光棍的妻子,有个名分,有个衣食依靠,跟着这玉兰又能有什么出路呢?”
柴大宝低下了头道:“是啊,跟着玉兰又能有什么出路呢?”
这时玉兰哭哭戚戚的眼看人都走了,东西被抢了,房子也被拆了,她再也无依靠,便失神的一步步的离开了这里,借着夕阳的光照,那个背影说不上是孤独,还是寂寞,或者是可怜,只是有那么个人在那么个夕阳下,走在那么一个大路上,渐渐地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董何夕站立了良久之后叹息道:“闹剧,这就是一场闹剧!”
空心噗嗤一笑道:“人生原本就是一场闹剧而已!”
董何夕一愣:“这……”
王差管看了看日头道:“大人,我们赶紧走吧,再不走,今晚又得露宿荒野了!”
柴大宝道:“是啊,大人!”
董何夕点了点头道:“嗯,我们上路吧!”
于是,几个人还是女罗刹与空心骑在马上,董何夕与柴大宝牵着马,王差管随着,在夕阳下,踏上了向前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