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狗剩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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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前,吾于州府学堂治学,温习功课至夜半,后返住处,路遇一恶少载一官妓于路途之中伤两少女性命,众将捕之时,其尝大言其父乃州中大吏,掌一州宵禁。后事传出,一时天下震动,四海沸腾,欲讨之声不绝于耳,然今吾故地旧游,仍见其车载歌姬,逍遥于闹市之间,而无人敢问,我与兆士讲此事时,其太息曰:“国朝事至于此,如何能久呼?”——《前朝旧事录》
远处突然尘土飞扬,看似乎是大队人马向这里赶了过来,人员的叫喊声,马匹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而旁边的老百姓被小芷与女罗刹刚才的斗法所惊。
此时才渐渐地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伤病均已经治愈,纷纷跪倒向小芷磕头道:
“谢小芷仙姑救命之恩,我等愿以死来报!”
小芷被百姓的高呼一叫,算是回过些神来,淡然一笑道:
“栽花未中,插柳反成,不过也算是一件功德之事吧!只希望上天看在活命这些人的情分上,能少降些惩罚……”
这时,突然赶过来的大队人马中,几个人打马过来,边走边高声喊道:
“何人是小芷仙姑?”
这时所有百姓均指向受伤在地的小芷道:
“那边是小芷仙姑!”
这几个人在马上向小芷望了望,随即大喊道:
“奉县太爷之令,小芷仙姑以救治百姓为名,蛊惑人心,图谋不轨,危害朝廷根基,现逮捕归案,择日审理,以正人心!”
接着看了看众人又补了一句道:
“从逆者以谋反论!”
众位百姓一听此语,纷纷脚下仿佛抹了油一般,片刻之间,跑得是一个人都不剩。
董何夕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仿佛自问道:
“这!……
刚才还谢救命之恩,要以死来报,怎么片刻之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呢?”
再往身边一望,只见狗剩儿在拉他娘,一片拉,一片小声道:
“娘,快走,不然就惹祸事了!”
而狗剩儿娘一个老妇人家,原本就眼瞎,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如今刚能看见,被眼前这许多人马给惊得浑身打摆子,她颤颤巍巍的跟狗剩儿讲:
“狗剩儿,不是娘不跑,是他们吓得娘实在是动不了啊!”
那几个骑马的见这里有个老太太和年轻人不走,感觉好像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一般,只见几个人直接打马冲了过来,速度之快,自然是狗剩儿与他的老娘不能比的,一下子便将狗剩儿与他的老娘撞倒在地。
等几个人骑马冲了过去,狗剩虽然伤的不轻,慌忙起身去看自己的老娘,谁知将老娘扶起来时,她整个身子仿佛没有骨头支撑一般。
狗剩儿心中觉得不妙,慌忙大喊:
“娘、娘、娘……”
岂知如此大的声音,却唤不起老太太答应一声。
王差管慌忙上前,用手一探老太太鼻息,再一摸脖颈,摇了摇头道:
“狗剩儿,你娘没了!”
狗剩儿听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即抱着他娘的尸体大喊道:
“娘啊,狗剩儿不能没有你啊,没了你,狗剩儿在这世间一个情人都没有了,你可让狗剩怎么活啊……”
董何夕被眼前几个人的行为着实给搞得火气直冲天灵盖儿,他怒斥几个人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如此草菅人命!”
岂知那几个看向董何夕道:
“你这狗才,识相的快点让开,否则给你定个从逆!”
这时王差管看着这几个人,突然大声喊道:
“佘九山!”
其中一个人听到王差管的呼喊,四处打量道:
“谁?是谁?……”
王差管继续喊道:
“九山,是我,你王叔!”
那个叫做佘九山的人向王差管这里望过来,似乎是看不清,打马过来,仔细锻瞧后,慌忙下马行礼道:
“啊,王叔,你怎么在这里?”
王差管看了看佘九山身后的几个人道:
“九山啊,我还要问你,不好好的再县衙待着,怎么来到这里!”
佘九山看了看王差管道:
“王叔,谁不愿意好好的在县里待着,可是上面突然传过令来,说是太子的令旨……”
王差管慌忙问:
“什么令旨?”
佘九山道:
“还不是说各地严防有人借大灾之年,聚众谋逆,让各地严查……”
王差管道:
“前些时日县中不是已经按照府中要求安排人到各地巡查,我不是接了去河西村的差事,怎么……”
佘九山道:
“唉,王叔啊,我与兄弟们喝酒听说,原本是不做安排了,可是师爷向太爷讲,如今太子下了令旨,倘若不捉出几个来,一是显的本县不将太子的令旨当回事,二来万一将来县里有人闹事,还要被治一个罪……”
王差管道:
“那我这就不懂了,既然如此,你们应该去捉拿那些聚众祸乱之人,这小芷仙姑在本县地界向来以救人闻名,从未有过逾越之事,为何却来如此人马捉拿小芷仙姑!”
佘九山笑道:
“王叔,这就是你不懂了,其他人是真正要聚众祸乱,我们哪里敢去,思来想去,县爷和师爷思量再三,最后议定,
这小芷仙姑一直以来以救治百姓,不收分毫为名,必然是个德行操守极高之人,这样的人你欺负她,她不会像那些亡命之徒与你鱼死网破,而这样的人也会为了百姓和自己的操行忍辱赴死。
其次,小芷仙姑是真正救人,她没有那些兵器歹人,我们擒拿她手到擒来,而其他那些聚众之人,我们去了决然是羊入虎口,自己性命不保。
最后,像小芷仙姑这样的人,杀了就杀了,而其他的那些聚众之人,万一惹出个祸端来可怎么办?
于是,最后大家一直决定,发动全县人马前来擒拿小芷仙姑,如此一来,既无危险,又能获得功劳赏赐,何乐而不为?”
董何夕听到佘九山讲得话,咬碎满嘴牙道:
“你们这……
你们枉为朝廷命官!”
佘九山看了一眼董何夕向王差管道:
“王叔,这是哪里来的狗才!”
王差管慌忙一巴掌打到佘九山脸上,一脚将他踹到道:
“你这狗才,犯了失心疯了吗?说什么胡话!”
在旁的柴大宝摇了摇头叹息道:
“这么想也算说的过去,毕竟在朝廷里比他们黑的多了去了,但是居然这么旁若无人似的,不选择地方和场合当众说出来,这还是天下第一份!”
赵无贵笑了笑道:
“这伙人们,不是愚蠢那就是真坏!”
王差管何等精明之人啊,他忙向董何夕解释道:
“大人,这孩子自小不懂事,冒犯冲撞了大人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
这时,佘九山道:
“王叔,你这堂堂一县的捕快,怎么能给他这样的人……”
气得王差管上去又是一脚道:
“你这狗才还不给我闭嘴!”
慑于王差管的威势,佘九山便不敢再言语。
这时其他几个人见王差管将佘九山踹到在地,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拔马便冲了过来,挥鞭便向董何夕等人打来。
等冲近了一看是王差管慌忙止住马,纷纷下马道:
“王叔,你老人家怎么在这里?”
王差管看了看他们几个,向佘九山问道:
“这几个看着面生,这是?”
佘九山道:
“王叔,你看着他们当然面生!”
王差管接着问道:
“那他们又如何识得我!”
佘九山道:
“王叔,前些时日县中将你们这些老成的捕快派了下来,不想师爷与太爷议定要进剿这小芷仙姑,如此一来,便人手不够。
这街面上游走的这些兄弟,便被师爷雇了前来围剿。
这些兄弟们便是,
他们日常在勾栏酒肆,大街小巷闲逛,自然识得王叔你这衙门捕快。
而王叔你又哪里能记得他们!”
这时这几个人上前讨好道:
“王叔,还请你以后带着我们发财!”
说着其中一个人从身子上摸了许久之后,掏出一副玉镯硬要塞到王差管手中道:
“王叔,别的孝敬的没有,这一路上,也就发了点这小财,还请你笑纳!”
这时另外一个人便道:
“你这人就不实在了,明明还从那家娘子身上抢了金簪子……”
这人便道:
“你这什么话,那小娘们用簪子最后自尽了,沾了血的东西,我怎么能孝敬王叔呢?”
随即又叹息道:
“可惜了,那么标致的小娘子,最后我也没有尽兴……”
另外一个又抢道:
“行了,还不是你贪心不足,抢了人家的首饰,占了人家的身子,最后还要抢人家孩子的长命锁,孩子哭闹你还把人家孩子给摔死……”
这人叹息道:
“这能怨我吗?跟着衙门出来一趟,谁不是奔着发财和玩女人去的,我好歹只是抢点钱财,占占女人的便宜,你看其他人,我跟他们比起来,那简直就是谦谦君子,如来佛爷了!”
几个人听完,皆哈哈大笑。
而王差管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用眼不时的瞟一下董何夕,而董何夕脸上也是各种颜色变化,只他一把抽出刀了,吓得王差管马上跪下哭喊道:
“大人,看在他们都是孩子的份上,你暂且饶了他们吧!”
这几个人一看王差管如此,还嘲笑道:
“王叔,以前县太爷你都不跪,现在怎么反而跪……”
话还未完,扭头看到董何夕拔出了刀,顿时,几个人蔫了,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瘫倒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喊着: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而这时,大队人马跟了上来,一个为首的人看着在地上不停磕头的王差管还笑骂道:
“王差管,你这往日里天下第一,没人能治得了你的人,怎么今日变成这样……”
这时王差管抬头瞟了那人一眼道:
“王师爷,你赶紧下马吧!”
王师爷一愣,随即道:
“怎么了?王差管!”
王差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
“你听我的,赶紧的,都是本家,我还会害你不成!”
王师爷忙滚下马,也学王差管跪下,其他人见王师爷都这样,也赶紧下马跪下,于是就在董何夕面前黑压压的跪下一片人。
王差管大声道:
“还请大人看在小人这些时日鞍前马后的份上,饶了众人的罪过!”
王师爷一听,一愣,他看了看王差管,想要说什么,结果被王差管一个眼色给瞪得低下头来不敢再言语。
董何夕怒道:
“你们这些危害国家的贼人,我岂能饶你!”
说着,拔刀就要砍。
这时柴大宝突然抱住董何夕的大腿道:
“大人不可啊!”
董何夕一愣,低头看向柴大宝道:
“大宝,这是为何?”
柴大宝抬头两眼泪目道:
“大人之心,我岂能不知,我家老小便是被如此害死,最后走投无路,我才做了这断子绝孙之事,我对其之恨,尤比大人更甚,然而,朝廷自有法度,大人今日逞一时之快,别人不能将大人怎样,甚至为大人拍手称快,然而此事必然日后成为他人攻击大人的把柄。
大人之心,应该在为万民,为天下,岂能因一时之快而自断前程。
今日之朝堂,若大人不在,那天下百姓该如何度日?
大人啊,莫要为一时之快啊……”
董何夕听完叹息一声,刚要收刀,这时狗剩儿的哭声传了过来,只见狗剩儿匍匐爬了过来,抱住董何夕的另外一条腿哭着道:
“好汉,你要是不给俺娘报仇,这天下谁还能给俺娘报仇,俺一个穷苦老百姓,哪里还有活路啊!”
董何夕听完看了看刀道:
“今日若不能为民除害,他日又岂能有所作为?”
说着就要挥刀,这时王差管突然大喊道:
“大人,这些人违法乱纪,理应受到惩办,然而朝廷自有法度,若大人今日在此行私刑,又与这些人有何差异?”
董何夕听了一愣,
王差管见董何夕刀停了下来,接着又道:
“这些人之罪,实是杀一百遍都不过分,若是果真有罪,经仵作勘验,堂官会审,刑部审核,圣上审批,秋后一刀,即是光耀了朝廷的法度,同时也显示了大人虽为贵戚,不枉法度。
如何能学那些山野草莽之人,自己轻贱了身份。
况以大人之尊,还怕有人徇私枉法不成?”
董何夕良久之后,将狗剩儿扶了起来,用衣袖擦拭掉狗剩儿眼角的泪水道:
“狗剩儿,别怕,我带你去告状,青天白日,证据确凿,还怕不能将这些贼人绳之于法吗?”
王差管一听董何夕此语,身子一下子松了下来,整个人瘫倒在地,这冷汗如同水一般,出了整整一身,王师爷和佘九山就要上前扶王差管,
王差管看了他们两个人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小声道: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回县衙,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
两人一听,慌忙爬上马,打马就走,其他人看着他们两个人跑了,也都纷纷跟上,一时之间又是乱糟糟的一片。
这时狗剩儿哭着说:
“好汉啊,今天放了他们,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董何夕安慰道:
“狗剩儿,不怕,我陪你去告状,还怕他翻了天不成!”
这时,闹哄哄之后,这里剩下的只有荒凉,小芷笑了笑道:
“我当年下山游走至今,所见所闻未曾有一丝是惬人意的,这个世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痛苦,我以前以为,只要救助了世人的疾苦,便可以帮助他们得到安乐解脱。
可是,无数次经历让我意识到,世人病苦解除,却痛苦更甚。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苦百姓,被自己的那颗心折磨的死去活来,一刻安宁也得不到。
如今你说你帮他告状,
可是你由能帮得了他什么?
你能改变这个世界吗?
你能改变人心吗?
只要你改变不了这一切,
你的所谓的帮,只不过是一场空谈罢了。
到头来只是害人害已而已。”
董何夕看了看小芷,眉头一皱道:
“小芷仙姑,你虽然贵为神仙,但是你所说所言,我却并不敢苟同。
自古以来,世道人心无不塌坏,
然却有无数仁人志士以身拯救,
圣人教以宽恕之道,
佛家讲究大乘度人,
道家以修性修百姓。
此皆天地所生贤者来涤荡这浑浊世间。
我虽力微,不能与前者相比,
但也要凭借已身,
以朝廷法度,为世间留下一片清白。
纵然不能成为贤德者,
但也要紧追闰月党人之志向……”
这时柴大宝慌忙止住董何夕道:
“大人,不要说了,人多耳杂,小心惹祸上身!”
小芷笑了笑,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道:
“唉!当年我师兄一面之缘便要与你结拜,最后凭着一丝命光护住你周全,果然,你们两个人都一样,都是这婆娑世界中的大傻子而已!”
董何夕一愣,随即问道:
“结拜?”
小芷诧异的看向女罗刹,女罗刹眼里闪现过一丝哀求,摇了摇头,小芷心领神会便笑了笑说道:
“没什么,也许是我记错了吧,不是你!”
董何夕昂了一声,随即道:
“小芷仙姑,如今你重伤在身,此处也断难停留,不知下一步如何打算?”
小芷笑道:
“我已经在这世间呆的够久的了,我已经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我想回山,看望看望师父,看看后山我与师兄栽下的花草,还有那片断崖……”
毛儿急了,道:
“姐姐,你不要离开我!”
小芷笑了笑,摸摸毛儿的头道:
“姐姐会带上你,让你见见师公,以后我们就再也不下山,好不好。”
毛儿笑了,满脸高兴道:
“好,毛儿一直陪着姐姐。”
这时,董何夕道:
“小芷仙姑,如今你重伤在身,独自回山,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我有一……”
说到这里董何夕一愣,许久之后接着上面的话道:“……挚友,小时候患有怪疾,常年受此折磨,还请小芷仙姑到京中一治。”
小芷笑了笑道:
“身子的病治与不治皆是百年寿数,好了又能怎么样?心里的病是我治不了的!”
董何夕忙道:
“小芷仙姑,如今你受如此重伤,一个人决然是让人放心不下,你且同我等一同上路,好生调养身体,等身子好了之后,你在离去,我等也放心!”
毛儿也劝道:
“姐姐,你身子伤成这个样子,还是与他们同行……”
女罗刹也难得的开口道:
“小芷,你我的伤只有你我最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时是万不可意气用事的时候,且等伤好了再走吧,
且你我两人疗伤可以互相应证彼此所学所用,免的落了差池。”
小芷想了想,看了看董何夕道:
“也好!我看你刚才慷慨激昂,也顺便想看看你如何拯救世间,帮这青年伸张冤屈!”
狗剩儿道:
“小芷仙姑,我叫狗剩儿,不叫青年!”
小芷安抚道:
“好好好,我知道你叫狗剩儿,不叫青年。”
小芷转头又对董何夕道:
“你的所谓的挚友我到时候倒是可以看一看,但是能不能治,是否能治好,那我就不敢确定了。”
董何夕听完忙行礼道:
“谢小芷仙姑。”
随即转头向柴大宝道:
“大宝,快给小芷仙姑,和女罗刹姑娘安排马车!”
柴大宝看了看四周道:
“这我从哪里找啊!”
赵无贵使了一个眼色道:
“大宝,钱夫人刚才留下的那些应用之物!”
柴大宝一拍脑门道:
“你看,我怎么把这给忘了呢!”
说着便过去翻查一下,而这狗剩儿也颇懂一些木匠之术,折腾半天,几个人便就地取材,真就造出一辆四不像的马车。
几个人请小芷与女罗刹上车,虽然马车颇为丑陋不堪,但是坐上去却极为平稳舒适。
当众人准备好行囊,准备上前离去时,却见狗剩儿站在那里哭了。
董何夕忙问:
“狗剩儿兄弟,你这怎么又哭了?”
狗剩儿用衣袖抹着眼泪说:
“好汉,俺娘还躺在这里呢!”
几个人一看,狗剩儿的老娘尸体还在那里。
王差管上前道:
“狗剩儿,咱们这里讲究个入土为安,如今你老娘已经去了,我看这里山清水秀,也算是一块福地,不如就地安葬了吧!”
可是狗剩儿却哭着说:
“大人,那可是我娘啊,如今我要随好汉去告状,生死难知,我如何忍心将我老娘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她一个人在这里,眼又瞎,受了欺负怎么办?
没有吃食怎么办?
她一个人害怕怎么办?
我跟我老娘在家时,外出干农活我都得背上我老娘,生怕她一个人受欺负,害怕。
如今让她一个人在这里……
我……”
董何夕上前劝道:
“狗剩儿,人死如灯灭,你老娘已经走了,咱还要走接下来的路。”
狗剩儿眼含热泪盯着董何夕道:
“可是,她是我老娘啊,我这个世界上就这么一个老娘啊。”
柴大宝过去,拍了拍狗剩儿的肩膀安慰道:
“狗剩儿啊,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可以叫我哥,
我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饭,兄弟姊妹几个晚上饿的睡不着,哇哇哇的大哭,要饿死的时候,我爹说出去找吃的,结果走着出去,深夜爬着回来,从怀里掏出几个生地瓜,我们兄弟姊妹几个抢着吃了,晚上才睡着,当时,我就没有看我爹一眼,他想摸摸我头还被我拨开,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们兄弟姊妹几个饿的吵着让我爹再给我们找吃的时,我爹身子却僵硬,怎么推都不动,我娘上前一看,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原来我爹死了。
他身子上只有一块破麻布裹身,
浑身的淤伤,鼻子也歪了,有一只眼也瞎了。
后来听邻居大娘讲,说是我爹去偷村里崔员外田里的地瓜被逮住,一群人将他活活的打死,他是借着最后一口气,拼死紧紧抱住几个地瓜在怀里,爬着回来见了我们一面才咽气。
可是我们兄弟姊妹几个还是饿啊,
我娘她实在没有办法,自己把自己卖了,给我们换了几斗麸皮。
可是后面的日子怎么过啊,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实在没有办法。
我去做了那断子绝孙的行当!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我爹、我娘、我兄弟姊妹……
唉!狗剩儿,哥知道你难,
哥体谅你,
可是咱娘,你不能让她这么晾着啊!
老人们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
今天就在这里安葬了吧,
就算你日后有个三长两短,
哥替你每年来给咱娘上坟填土!
兄弟,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从今天起,你我就是兄弟,你娘,就是我娘!”
说完便跪到在地,向狗剩儿的老娘的尸体磕了三个头,边磕边哭,等最后自己抑制不住自己,爬在那里放声哇哇哇的大哭:
“娘啊,你在哪里?
孩子不孝啊,
没有照顾好兄弟姊妹,
没有给咱家留下根,
娘……
孩子不孝啊
……”
在场的众人见此无比泪目。
赵无贵擦了擦眼泪上前扶起柴大宝道:
“大宝,别哭了,大宝……”
董何夕叹息道:
“唉!
苍天啊!
为何这世间上有如此多的苦命人啊。”
空心叹息一声,盘腿而坐,口中诵起楞严神咒。
天空渐渐阴沉,无数雨点直下,
淅淅小雨下,一片泥泞。
王差管看了看几个人道:
“咱们赶紧把老人家安葬了吧,不然这雨水……”
他扭头看了看赵无贵道:
“赵长官,还请你与老朽一起挖个墓穴……”
赵无贵道:
“这是自然!”
两人就地,掘了一个几尺深的墓穴,从钱夫人留下的东西里面寻找了一个能盛放狗剩儿老娘的箱柜,权且当做一个棺材,又选取了一些物品当做陪葬之用,就将狗剩儿老娘的尸体要安放进去。
狗剩儿哭喊着不让,用身子护着老娘的尸体,
董何夕看了看道:
“这雨眼看越来越大,如此下去怕是坏了老人家的身子,大宝,你与我且拉住狗剩儿,让王差管与无贵安葬老人家!”
柴大宝一边流着泪,一边上前与董何夕抱住狗剩儿,王差管与赵无贵才能将狗剩儿老娘的尸体放置于临时的那个棺材,一切安排妥当,两人才将狗剩儿的老娘下葬。
狗剩儿在那里哭闹个不停。
等一切忙妥当之后,柴大宝道:
“王差管、无贵兄,你们且拉住狗剩儿随着大人赶紧出发吧,这雨越来越大,小心伤了大人的身子。”
董何夕问道:
“那你呢?”
柴大宝道
“大人,哪里有孝子不守坟之说,如今狗剩儿断然是守不了坟了,我既然认了狗剩儿做兄弟,狗剩儿娘就是我娘,我且替他守,虽然不能按制守孝,但是起码也要守上一夜,以表孝道!”
董何夕道:
“昂,那你注意身体,随后记得赶来!”
柴大宝道:
“是,大人!”
董何夕道:
“我们沿着大路往前走,你顺着大路便能追上我们!”
柴大宝道:
“是,大人,明日太阳落日前我必然能追上大人一行!”
董何夕道:
“好!那我们先走!”
说完,董何夕一行,在渐渐变大的雨水中沿着大路向远处而行,渐渐地消失在了柴大宝的眼中。
柴大宝望着消失的一行人,叹息道:
“这个世道啊,怎么才能变好呢?”
话刚说完,只听背后一个声音道:
“你说呢?大宝!”
柴大宝一听,慌忙扭头去看,只见一个在黑斗笠之下的人站在柴大宝身后,看不清他的脸,以及他的一切。
而柴大宝扭头仿佛看到了这个黑斗笠之下的人的脸,慌忙跪下行大礼道:
“您怎么出京了?”
那人望了望董何夕一行马车的方向,良久之后道:
“我不得不出来啊!”
柴大宝慌忙说:
“您万金之躯……”
那人打断道:
“什么万金之躯,那都是糊弄人的说法!”
柴大宝道:
“可是毕竟……”
那人道:
“没有那么多事!
我听闻二皇子为了表功把这些地方折腾的不成样子,太子也是为了争宠故意放纵二皇子的行为,现在天灾人祸,百姓苦不堪言!
我此次前来,但能出一分力,少让百姓受一分苦,便是莫大的功德,
总比我在京中良心受煎熬要好!”
柴大宝道:
“虽是如此,然以您之尊,这……”
那人笑了笑道:
“你我皆是平等,谈何尊卑?况你我一心想使朝廷安定,百姓富足,又何使我冒不得半点风险?
闰月党人之事迹,当年历历在目,
我虽不能成其大义,
但其行我却追慕不已!”
柴大宝听完,再次磕头道:
“您身系万千未来,还请您早日回京,勿要再冒风险。”
那人听了道:
“你还是像以往那般的啰嗦,不过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前来见你一面,我就回京了。”
柴大宝刚要磕头恭送,可是看到那人腰间挂着的小神像,内心一震,随即道:
“拯救天下当以光明大道,万望以邪魔外道……”
那人打断柴大宝的话道:
“你是说这个?”
说着取下腰间的小神像,指给柴大宝,
柴大宝一愣,随即道:
“此前我在河西村、包括这里见过这神像,以我观之,此非正道,还请……”
那人听完哈哈哈大笑道:“你勿要忧虑,我岂能信这些旁门左道,只不过近些年月灵纹喜欢倒腾一些这些,送了我一个,我便带在了身上。”
柴大宝昂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
那人看了看雨道:
“此地我也不久留,看你一眼,和你说说话,我便放心了,我走了!”
柴大宝忙跪下行大礼道:“恭送……”
话还未完,再抬头,那人已经消失了。
只有耳旁的雨,越下越大,渐渐地迷糊了人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