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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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眨眼过,谢辞离京已一月有余。
这一月内许宴知共收到谢辞十六封信,闲事、杂事、正事都有,沿海一带情况较为复杂,谢辞归期未定。
李复的脸恢复得差不多,但留了疤,出行皆戴遮面之物。
陆戎珵借此以物遮面代李复赴宴。
陆戎珵大致画了如何到假山的图交给李忠明,他二人约定两个时辰后直接带人进府搜查。
赴宴之夜无风无雨,星辰漫天。
“大人,吃点东西吧,”付白端着一盘果子酥走至许宴知身侧,“大人,有李大人在,陆大人不会出事的。”
许宴知微微垂眼,“李忠明说,陆戎珵同我过去很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原自己过去就是这般叫人担心的么?
付白摇头:“大人,你不是这样的。”
“大人不过是少年人的恣意,或轻狂、或意气风发,大人一往无前并非心中毫无打算,大人看似无拘实则步步考量。”
“大人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陆大人也不是,他心中自有考量。”
许宴知侧目深深看他一眼,转了话锋,“你还不打算成家么?张戬都有了心仪的姑娘,你……”
“大人不必为属下忧心,缘分嘛,强求不得,顺其自然吧。”
付白笑两声,把果子酥递过去,“大人尝尝吧,当夜宵了。”
许宴知到底没动,轻叹一声,“放着吧,一会儿再吃。”
付白见状便不再劝了。
夜中很静,都察院值夜的人来看了两回,许宴知站在院中负手瞧着天上星辰,屋里的猫突然“喵”一声,从窗台上跳出来,一双幽蓝在夜色下极为明显。
它本就全黑,极易融进夜色中。
悄无声息到许宴知脚边蹭了蹭,懒懒又叫一声。
许宴知俯身将它抱起,手指挠着它的下巴,它眯着眼舒服得在她怀里哼哼唧唧。
“大人!陆大人回来了!”
张戬急急忙忙进来通传,紧跟着陆戎珵从他身后走进来,他笑盈盈的对许宴知行了一礼,“大人,下官回来了。”
“长风侯及世子由下官带回,其余涉及之人被李大人带回了大理寺。”
“在长风侯府中发现密室,密室中被关押的女子也都被放出,跟着李大人去大理寺盘问一番就没事了。”
“大人,证据下官都找到了。”
陆戎珵一双眼眸发亮,眉眼是隐隐的激动,微扬的唇压抑着畅快,说话时语调不禁上扬,是少年人独有的轻快意气。
许宴知微怔片刻,含笑静静听他说话。
等他说完,许宴知才轻缓开口:“受伤了。”
陆戎珵一愣,后有些不大好意思露腼腆笑意,“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许宴知垂眼一扫他脖颈一道半深的血痕和手臂上被简单绑过的伤,抱着猫往屋中走,“跟我进来。”
陆戎珵眉眼激动压了压,他没从许宴知面上见到任何情绪,笑意始终浅浅,像往日在人前维持的那般。
他跟着许宴知进屋,眼见着许宴知将怀中猫放到桌上,到一旁拿了药和纱布。
他一瞬僵硬,“大人,我自己可——”
许宴知一抬眼静静看他。
他当即把话咽回去,“多谢大人。”
“嗯,”许宴知把东西放到桌上,“坐。”
陆戎珵老实坐下,自觉抬手去拆手臂上随意绑着的止血布,许宴知抬手压下他的手,“我来,你坐好别乱动。”
“是,大人。”
许宴知垂眼盯着伤处,解开绑着的止血布露出了鲜血淋漓的刀口,她静了一瞬,轻声道:“说吧。”
陆戎珵绷着身子,说:“下官用李复的腰牌混了进去,他们也知道李复脸上有疤要遮着,所以倒也没为难下官。”
“下官进去后瞧见还有好几个官员也在,每一个怀里都揽着一个美娇娘,还有的搂着小倌,长风侯在主位,世子在侧位,下官听长风侯的话意大抵是在座的官员都与他达成了一致,同他站在一处。”
“陆家就是靠四处搜寻面容姣好的女子来色诱,事后以此为他们的把柄,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那你怎么伤的?”
陆戎珵干笑两声,“陆雁还是怀疑我,所以不小心被他砍了一刀,好在李大人进来的及时。”
“也就是说,李忠明若不及时,你就死了。”
陆戎珵顿了顿,无言点头。
许宴知突然手下一重,疼得他冷吸一口气,却不敢说什么。
许宴知抬眸扫他一眼,凉凉道:“长个记性,省的日后不知天高地厚去送命。”
陆戎珵笑了,“大人原是刀子嘴豆腐心。”
“……”
陆戎珵望着她,似叹一般,“大人这样好的人,合该长命百岁的。”
她指尖一滞,轻声哼笑,“不过是给你包扎个伤口就是好人了?”
陆戎珵摇头,并未解释。
片刻后伤口被处理好,他道:“大人,下官平安回来了,你回府好好歇息吧,辛苦大人等下官了。”
许宴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吴东泽急急忙忙冲进屋来,“陆戎珵!你可有事?”
陆戎珵一愣,“吴大人怎么——”
许宴知一掀眼皮,起身稍稍离陆戎珵远了一些,她抱起猫倚在门边,“我非言而无信之人,答应了帮你隐瞒自是不会说出去。”
吴东泽上前一步,查看他手臂上的伤,“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也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
陆戎珵面露难色挣开吴东泽的手,后退一步,“吴大人,有些事下官不能告诉你——”
“啪”一声,陆戎珵的脑袋被这一耳光打偏,整个人僵在原地。
许宴知没吭声,默默遮住了怀中猫的眼睛。
吴东泽气到双肩发颤,他死死盯着陆戎珵,“你是铁了心要与我断绝往来吗?”
“陆戎珵,我连个陌生人都不如是吗?”
陆戎珵双手紧握成拳,低垂着头,“吴大人到底为什么要管下官的事?吴大人近日不是应该忙着操办婚事吗?怎么还有空来质问下官?”
吴东泽蹙眉,“你扯这些做甚?我也没——”
陆戎珵打断他,“吴大人说对了,下官就是要与你断绝来往。”
“你!”
陆戎珵冷着脸错开他,对许宴知说:“大人,下官先告退了,谢大人替下官处理伤口。”
许宴知轻颔首,没言语。
吴东泽立在原地良久,许宴知瞧着他背影,手里揉着猫脑袋,悠悠道:“所以吴大人你到底为何而来呢?”
“渡危,我是不是不该打他?”
许宴知一默,怀里猫蹭着她手心叫个不停,她叹了一声,说:“你近日在操办婚事?”
“这一个月来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吴东泽摇头,“没有,家中亲戚借我家宅子办婚事。”
“那你怎么不同他解释呢?”
吴东泽一愣,不解道:“这有何解释的必要吗?且他这一个月来都刻意避着我,我没机会和他好好说话。”
许宴知眉心直跳,“所以,你还是不明白自己今夜为何会来。”
吴东泽蹙眉思索,“我听说他今夜有什么公务还受了伤我就来了,他叫我一声吴大哥,我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从他进都察院时我就一直照拂他,他有了事,我来也不奇怪吧?”
许宴知捏捏眉心,“他唤你一声吴大哥,未必就是拿你当兄长。”
她转身往外走,“好好想想吧吴大人,你对他的关心只是因为拿他当弟弟么?”
“对了,我这门你帮我关好,我回府了。”
……
长风侯府诱拐、买卖女子、逼良为娼、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等证据确凿,涉及官员一并被发落。
陆家父子暂押入刑部,择日问斩。
行刑前许宴知去见了陆峰。
“陆戎珵,有印象吗?”
陆峰愣了一瞬,后冷笑道:“这竖子竟改了名?”
许宴知淡淡道:“就是这竖子将你拉下马的,心情如何?”
陆峰不屑道:“他能对本家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还指望他会对你忠心吗?”
“不一样的,”许宴知清浅一笑,“陆戎珵与你们不一样。”
她睨着浑身乱糟糟的陆峰,“你主子不打算救你吗?”
陆峰一僵,“你什么意思?”
“那我换句话说,”许宴知转着扳指漫不经心道:“景王不救你吗?枉你这么费劲心思帮他笼络官员。”
陆峰咬牙死死瞪着,“你都知道些什么!”
当初李忠明查出刘奚时许宴知就对景王起了疑,只是当时不知景王在此局中到底是什么身份,恰陆戎珵查陆府,引出她对陆峰的疑问。
陆峰的侯位并非功绩得来,而是承袭。
一个有势无权的侯爷就算真有了拉拢官员,自立一派的念头,又会有多少人会跟着他冒这个险?
而据李复所言,涉及的官员不算少。
那必然是有什么能让他们愿意赌上一赌的东西,夺权说来说去总绕不过一个血脉正统,瑞阳王如今势力已显,不必如此。
那便只剩一个人,景王靳玄武。
看来景王离京这些年并没有那么淡泊名利,无欲无求。
许宴知笑了一下,“瞧你的反应,看来你主子的确是景王了。”
“你诈我?”
许宴知拍拍官袍,并不理会,径自出了牢房。
得到了答案,她没必要多费口舌。
她于牢房在停顿一瞬,凉凉回望一眼。
竖子么?
陆峰口中这个竖子,恐怕日后会是陆氏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