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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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落雪,清晨时远山已是白茫茫一片。
因赶路而来,洪辰溪等人状态不算好,眼中疲倦笼罩,手腕也被粗绳磨破。
抬首看远山落雪,嘲弄轻叹从口中散出一阵白雾,原以为李郜是为了向朝中提条件才故意拖延和谈,岂料是明一套暗地里一套。
是夜,李郜带人将他们关押在一处时洪辰溪才意识到李郜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和谈的念想,如此拖延不过是掩人耳目。
如今他们被当做人质威胁朝廷,到底是成了累赘。
在将他们从滁州押送到麓州的路上洪辰溪听到几句官兵说的话。
他们说朝中同意出一百万两将洪辰溪一干人等赎回。
带着银子来的是圣上亲信。
亲信?
洪辰溪不免想到许宴知,他又淡笑否了念头,许宴知快及冠了,这个节骨眼上是不会来的。
许宴知及冠是圣上亲自过问的,与其说是冠礼不如说是圣上趁机彰显圣君之臣的荣威,作为天子信臣,她的冠礼不容马虎还要给足颜面方可体现圣恩,且许太傅为此更是劳心费力,许宴知怎可辜负?
一时思绪纷繁,既不希望来人是许宴知又难免隐隐对此有些期待。
当真是......疯了,他想。
寒风冷冽,手腕破皮泛红处又痒又痛,他垂首凝着手腕,粗绳上染了血已然凝固,不知怎的,他总会想到那个裂了的核桃。
那个在雨日砸人肩膀的核桃。
又一阵凉风,引出了小雨。
洪辰溪微微挺直了脊梁,饶青丝几缕散落被寒风吹拂略显狼狈也不弯腰背,他清心凝神迎上寒风飘雨,唇上因缺水开裂出血,他像青松挺直任风雨吹打。
他始终一言不发,沉默寡言。
此刻小雨渐转,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
官兵终于“大发慈悲”停了脚步,暂在一处破庙中避雨。
三两官兵生起了火,坐下闲谈时有人瞥见立于门边观雨的洪辰溪。
随即一声嘲讽,“装什么清高。”
“说谁呢你?”
那人朝洪辰溪一抬下巴,“就他,老子不爽他很久了。”
其余人闻言顺着视线看过去,有人笑笑:“我说老余,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嫉妒了吧?”
“就是啊,人家可是当大官的,模样又生的好,老余你嫉妒也很正常,哈哈哈哈......”
被唤做老余的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老子嫉妒他?他不就空有一副皮囊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白脸一个,没准能当上官都是爬上哪位高官的床,上赶着给人当栾宠吧?”
“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他娘的装什么清高?”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拱火道:“老余,你既然这么看不惯他怎么不自己上去教训教训他?”
有人附和:“是啊老余,你教训他一顿看他还怎么装清高。”
“你不会是怂了吧?”
老余将手里的木枝狠狠砸在地上,“放屁,老子会怂?”
他起身直直朝着洪辰溪走去,一把扯过洪辰溪的衣领二话不说就抬手打了一拳。
洪辰溪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打到一边,好在有同僚拥上前来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呸,小白脸。”
“放肆!”有几个官员气急冲上前想要理论。
老余梗着脖子吹胡子瞪眼,“老子就放肆了又怎么样?别忘了你们几个不过是人质罢了,只要我家将军不遂心意了,大可以把你们统统杀干净。”
“老子奉劝你们最好老实待着,老子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是人质了,还拿自己当大官呢?我呸!什么东西。”
“你别太过分了!”
“怎样?”
洪辰溪嘴角作痛,舌尖一舔便能尝到血腥,他抬手擦了擦,淡淡道:“当真如此么?”
他走上前来平静开口,“若真能想杀就杀又何必这么急着将我们押送到麓州去?想必是仗打得不顺急需那一百万两做军需吧?”
“倘若杀了我们,你们将军又如何能得到那一百万两?”
“恐怕就是将三州城翻个底朝天都凑不出一百万两的军需来吧?”
老余脸色一变,“你胡说!”
洪辰溪冷冷道:“是不是胡说诸位心中都有数。”
“该是我等奉劝各位凡事都要留个余地。”
老余气急当即扬起手来要再打,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是此行负责押送的统领赵廓。
“统领大人。”老余的气势一瞬弱了,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我就一会儿功夫不在你们就给我惹事!”赵廓冷呵一声,甩开了老余的手,低低骂道:“滚回去。”
老余缩着脖子,“是,统领大人。”
赵括冷扫一眼在旁边看热闹的官兵,转过视线来看到了洪辰溪嘴角的伤,他微微后退一步朝其拱手行礼,“洪大人,手下的人不懂事,多有得罪。”
洪辰溪眼眸沉下来,静静审视赵廓。
洪辰溪身后的一众官员都默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赵廓此举的含义。
赵廓的态度变了,就这出去的一会功夫回来就变了。
一路上赵廓虽并未刻意对他们为难但也是漠不关心的,似乎在他眼中洪辰溪等人与一般货物没什么区别,他只是负责把他们押送到麓州就算交差了,所以没有刁难也没有关心。
甚至也不过问随行官兵对他们的挑衅为难。
按理说,老余故意刁难洪辰溪,赵廓是不会多说什么的,顶多是嫌烦叫停了吵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特意行礼赔罪。
必然是赵廓出去的这一会里得到了什么消息,不论是什么消息,眼下看来必然是对洪辰溪等人有利。
不止是他们惊讶,就连一旁的官兵都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又想到方才洪辰溪说的话结合赵廓的举动更加印证了洪辰溪所言是真的。
老余更是面色煞白,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洪辰溪淡淡,“赵统领又何必如此?我等不过是人质罢了,哪里担得起赵统领的赔罪。”
赵廓神色不变,直起身来唤了老余。
老余垂着脑袋嗫嚅着走过来,“统,统领大人。”
赵廓用短刃割开了绑着洪辰溪双手的绳子,又将自己的佩刀抽出递给了洪辰溪,面不改色道:“此人冒犯了洪大人,要如何处置全凭洪大人心意。”
老余吓得当即下跪,一众官兵惊道:“统领大人!”
洪辰溪仅是看了一眼却迟迟没有接刀,身后官员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洪大人,小心有诈。”
洪辰溪道:“再怎么说他也是赵统领的人,哪里轮得到我来处置?”
老余彻底慌了神,朝着洪辰溪一个劲儿磕头,“洪大人,是小人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大人,洪大人恕罪啊,小人在这给你磕头赔罪了,磕多少个头都行。”
老余用力在磕头,生生将脑门磕出血来。
洪辰溪轻一蹙眉,“罢了,放——”
话未说完,赵廓抓起老余的衣领手起刀落,老余便倒地不动了。
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赵廓平淡道:“既然洪大人下不了手,我就替洪大人处置了。”
“反正按照律法,殴打上官他本就该死。”
没人料到赵廓会杀了老余,洪辰溪眼眸沉静,冷凝他片刻后讽笑出声:“随赵统领的便,毕竟是赵统领的人,要杀要剐都是你说了算。”
上位者眼中人命如草芥,向来如此。
赵廓略过洪辰溪对他的讽刺,转头吩咐手底下的人,“雨小了,启程吧,今夜必要赶到。”、
有人拿着绳子小心翼翼问道:“统领大人,还绑不绑?”
赵廓扫一眼洪辰溪的手腕,“不必了,荒山野岭的,跑出去就是个死,活着还能有人来赎。”
众人灭了火堆,重新启程。
老余的尸体就这么留在了破庙中。
接下来的路程无人再为难他们,甚至隔一阵就让他们喝水休息。
有人不解,私下去问洪辰溪,“洪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赵廓怎么突然对我们换了态度?”
洪辰溪喝了口水,说:“还记得在破庙避雨时赵廓曾出去过吗?”
“想必是那时得了什么消息,眼下看来对我们来说不是坏消息。”
那人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我们。”
“看来是朝中有了好消息。”
洪辰溪点点头将视线落在不远处沉默的赵廓身上,他起身走过去,“赵统领,聊聊?”
赵廓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错开眼,静了一瞬后才道:“洪大人想知道什么?”
洪辰溪:“多的涉及你们军密,我不问。”
“我只想知道为何赵统领会突然对我们变了态度。”
赵廓轻嗤,“自然是因为洪大人交了个好朋友,同李大人谈过后,李大人便吩咐我等不可亏待了你们。”
洪辰溪亦喜亦忧,当真是许宴知来了。
听赵廓的意思,许宴知这是与李郜见过面了?
又是因何要与李郜在交易赎人前见面?
能让李郜下令照顾他们,许宴知又是许了什么条件?这个条件又会不会对许宴知不利?
许宴知真的来了,那及冠礼还赶得回去吗?
思绪一瞬如波涛翻涌而来,似是有千言万语要问,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赵廓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吩咐众人启程。
“洪大人,要快一些了,毕竟你的那个朋友将赎你们的日子定在后日。”
“总不好叫你那个朋友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