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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淮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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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淮州本不是为了惩治官员,许宴知并未在此事上多费心思,但确确实实罢了县令的官,此事一出惊动了福州官员,紧赶慢赶从福州到了淮县却又找不到许宴知的踪影。

只知道是京中的一位大人私访至淮县顺手罢免了仗着在京中有亲戚就在此处肆无忌惮欺男霸女的县令,问过当日在县衙当值的捕头小吏等人却也没问出什么准确的消息来。

小吏只道当日其中一人朝着县令亮了腰牌,县令当即怔住随后手中醒木重重掉落,不小的动静惹得不少人心中一惊,紧接着就是县令回过神来从高堂连滚带爬的下来朝着那人一个劲儿磕头说饶命。

没人知道那人腰牌上到底写着什么,饶是见过那人的都听了他的吩咐不许声张,也不许透露半分他的身份。

不消一日淮县便传出京中来了贵人,整治了县令却不愿露面,当日酒楼见过他们的皆默契的对此闭口不言,纷纷声称没见过、不清楚。

那日从县衙出来,许宴知朝着还在发愣迟迟没能回神的少年打了个响指,笑道:“想什么呢?”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她眼眸一亮又看向许宴知激动的说:“你方才说要我帮忙,我一定帮!”

尽疏笑了笑,朝少年微微颔首道:“不知可否借小公子的光见一见宏远私塾的先生?”

“没问题!”少年领着他们往宏远私塾走,她兴冲冲的问道:“你们是大地方来的贵人吧?为何要去见一个私塾先生?”

许宴知淡笑并未言明而是转言问道:“你与宏远私塾的先生是何关系?”

若是侍女必不会将养的如此精细,她面上的淡淡脂粉并非劣质,皮肤白皙细腻,手上柔嫩无厚茧,步态虽有意模仿男子但还是能看出教养规矩。

少年愣了一瞬,低头看了看自己书童的打扮,问道:“我不像书童吗?”她讪讪摸摸鼻尖,“好吧,私塾先生是我爹。”

“那你为何要打扮成这样?”尽疏问道。

“私塾里有书童这不是很正常吗?”

许宴知挑眉,嗓音低了低,“他说的意思是为何要娇娥扮儿郎?”

少年有些不大好意思,挠了挠头,“这么明显吗?”她耸了耸肩叹了口气,“他们说我爹教的东西我不该也不能学,那是男人才学的,我就只该学学《女戒》什么的。”

“后来我爹问我想不想学,我说想。”

“他就让我扮作书童,混在学堂上一起听讲。”这话说完她又急忙捂住嘴左右看了看四周,她小声道:“我是看你们是好人我才告诉你们的,你们可不许告诉别人。”

尽疏玩笑道:“你就不怕我们听了也不同意你去学堂吗?”

她摇摇头,“你们不像那种人。”

许宴知轻笑一声,“哪种人?”

少年撅了撅嘴,“不像那种满肚子繁文缛节,古板老旧之人。”

“那还真是承蒙你信任。”

三人闲谈着到了宏远私塾,少年迈步上前推门又顿住,她回过头来,笑道:“对了,我叫诸葛姒。”

“许宴知。”

“道名尽疏。”

诸葛姒领着他二人进门,院中不大但布置静雅,一侧的学堂处有朗朗念书声,诸葛姒扒着窗台往里看,扭头朝他二人招招手。

许宴知和尽疏一同上前去看,学堂中有十二个学生,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七八岁,授课的先生一袭青衫长袍,下巴留着一缕短须,眉眼间透着书卷气,举手投足间是端方儒雅。

许宴知眯了眯眼,她越看越觉着诸葛洺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何时见过。

正回忆着学堂中的学生纷纷跑出来,三两个好奇的看着许宴知和尽疏,其余的归心似箭,一溜烟就出了私塾。

“姒儿,又去哪里胡闹了?”

“爹,我才没有胡闹,”她说着向他介绍许宴知和尽疏,“爹,这是许宴知,这位是尽疏道长。”

还不等他二人问礼诸葛洺就径自走开,到一旁的石桌上摆弄鱼竿,嘴里念叨着:“我就不信这次还钓不过那个葛老头,定是这杆不对。”

他随口道:“你们既是姒儿带来的那就是她的朋友,不必拘礼,自在一些。”

“姒儿,照顾好你这些朋友,爹还有事要忙呢。”

诸葛姒嘴一撇,“你哪有什么正事?你不就是忙着琢磨你那破杆吗?要我说就算杆再好爹你也钓不过葛爷爷。”

“这二位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爹的。”她说着夺过诸葛洺的鱼竿抱着往屋子里走,“来找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然你这宝贝杆我就不还你了。”

“嘿,你这丫——额,臭小子。”

许宴知见状笑着问礼,“晚辈许氏宴知,见过诸葛先生。”

“晚辈尽疏。”

诸葛洺眯着眼捋着胡须瞧她,“许宴清是你什么人?”

许宴知一怔,“晚辈的姐姐。”

诸葛洺蹙眉,当即面色一变起了身,“既言无坦诚就不必再聊了。”

许宴知连忙道:“诸葛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许宴知从诸葛洺脱口而出的名字便猜出他必然认识许昌茗,她道:“许昌茗许太傅,正是家父。”

诸葛洺脚步一顿,又回首看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尽疏,捋着胡须轻哼了哼,“你跟我进来。”

尽疏见状识趣的后退几步。

“许宴清真是你姐姐?”一进屋诸葛洺便盯着她问道。

“我怎么没听说许宴清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你爹不就一个女儿么?哪来的儿子?”

许宴知坦诚道:“诸葛先生,宴清是我,宴知也是我。”

诸葛洺一愣,瞪眼捋须绕着她看,“你爹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做出这等欺君罔上的事来。”

许宴知刚要解释又被诸葛洺打断,他哈哈大笑着,“这许昌茗有点意思啊,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儿,有意思,有意思。”

许宴知抿了抿唇,干脆不再解释,她直接道:“不敢隐瞒诸葛先生,晚辈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诸葛洺爽朗一笑,“既然是许昌茗的小崽子我自是不会不帮你的,说吧。”

“晚辈想见见葛老先生。”

“哦,不帮。”

“……”,许宴知哭笑不得,“诸葛先生方才还说会帮晚辈的。”

诸葛洺讪讪笑一声,“其他的都成,就这个不行。”他解释道:“不是我不帮,是葛老性子怪又是犟脾气,他不愿见的人越想方设法逼他见结果就越是不尽人意。”

“你这突然就让我引荐定是会招他反感的。”

许宴知垂眸叹了叹,没言语。

诸葛洺不由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能让你这京城的小崽子跑到淮县来。”

她道:“此次殿试的考官柯丞相想举荐我爹。”

“柯简之?”

“正是。”

诸葛洺一拍大腿,“那完了,这厮定是没憋好屁要算计你爹呢。”他又道:“所以你是想请葛老出山担任考官?”

他啧啧嘴,“这厮定是断了你其他的后路才逼的你来请葛老吧?”

许宴知点头,“正是。”

诸葛洺捋着胡须来回踱步,他手扶着腰,皱着眉思索。

“这样吧小崽子,你回去等我的消息,我帮你去探探葛老的口风,若他老人家执意不开口……届时再说。”

许宴知朝他躬身行礼,“晚辈谢过诸葛先生。”

“如此,晚辈就不多打扰了。”

诸葛洺又朝她招手,“等会儿,你和你那个道士朋友今夜就在这儿住下吧,别叫你爹知道了还说我亏待他的小崽子。”

许宴知没客气,应一声,“叨扰了。”

……

晚膳时有人叩门报喜,说县令落马了。

诸葛姒一经提醒当即眼眸一亮扯着诸葛洺的衣袖说:“爹,我跟你说这狗屁县令就是许宴知整治的,可厉害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县令就跪在他跟前了。”

诸葛洺呵呵笑着,“小崽子如今是个什么官?”

“晚辈不才,监察御史。”

诸葛洺一乐,“不错,你们许家还真是有本事得很。”

诸葛姒又拉了拉他的衣袖,“爹,人家好歹是个官,你别一口一个小崽子的叫人家。”

“无妨,无妨。”

诸葛洺不以为意,下巴一抬,“你问问她,我能不能叫她小崽子?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呢。”他说还一边比划着,“她那个时候就这么一点,还净不让人省心,皮娃娃一个,还扯过我头发呢。”

许宴知面有羞愧,偏生诸葛洺说的起劲,诸葛姒和尽疏皆听得认真,她实在不好出言打断。

幼时糗事一桩一件被人说出,她恨不得钻入洞里去,见他终有停顿之势她连忙插话道:“诸葛先生,你与我爹既如此交好,那为何会到淮县当个教书先生呢?”

“晚辈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有些好奇。”

诸葛洺顿了顿,语调沉了不少,“京城繁华,年少时向往,到了京城才发现京城是繁华可勾心斗角也不少,为官者不为民,饶君王圣明也难免会有忠良被陷害。”

“我昔日的好友为人正直无私,忠良淳厚,可就因政斗将他诬陷为自私自利,渎职贪污的罪臣,我和你爹费尽心思都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官沦落斩首结局。”

“自那以后,我便对做官没了兴趣。”

许宴知静静听着,指腹来回划过杯沿,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尽疏见状玩笑着岔开了话题,诸葛洺又是一副嘻嘻哈哈模样。

许宴知叹了叹,她也算知道为何诸葛洺会和许昌茗是好友了,这在外人面前端方有礼在熟人面前毫不计较的模样简直与许昌茗一模一样,还当真是人以群分。

三人陪着诸葛洺闲谈至夜深,诸葛姒劝着他回房歇息,许宴知立于院中树下瞧着月光将树枝映得发亮,秋风吹拂卷她衣袖,扬起的飘带被尽疏握在手里,他道:“在想什么?”

她勾唇淡笑,“在想京中我爹的好友似乎也没几位了。”

“想到他在京中无亲无友是如何支撑的。”

尽疏轻叹,拍了拍她的肩,“许太傅如今有你,自是宽慰。”

他晃了晃飘带,又问:“白日诸葛先生说你不坦诚是何意?”

“你猜。”

“啧,猜什么猜,多大的人了。”

“谢辞有回信吗?”

“还没,估计快到了吧。”

“你给许太傅写信了吗?”

“写了,还没回信。”许宴知夺回他手里的飘带,“歇去吧你。”

尽疏一撇嘴,“是是是,全听许大人吩咐。”

“滚蛋。”

“滚啦,滚啦。”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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