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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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卷着凉风钻人衣袖,方才的晴日转瞬被浓云笼罩,街上商贩撑起伞拉开油布遮雨,少女原有的好兴致也被这雨搅扰,止步在屋檐下躲雨。
小丫头跟在身边止不住抱怨,“早知道今儿出门看看黄历的,喜欢的胭脂没买到不说还下了雨。”
少女浅黛水湾眉头轻蹙,“云婼,别说了。”
云婼努努嘴,低低道:“知道了小姐。”
雨势未见小,寒意袭来让少女不禁瑟缩,她微微垂首露小巧鼻尖,樱唇未点红脂透出淡淡水色,许是因雨烦扰她秀眉微聚,眼眸低垂如雨后清池,清亮却隐隐含忧。秋雨淅淅沥沥,少女桃夭裙摆呈花瓣般自然垂落,衬得人如雨落荷花一般秀美忧愁,远看如画赋有诗韵之意。
少女身后不远有两俊俏儿郎同在避雨。
稍稍高一些的将胳膊搭在身边人的肩上,被搭肩之人抱着手勾唇轻笑,眉眼透出几分松适来。
“诶,我就说你晦气吧,一跟你出来就碰上下雨。”
许宴知冷笑,“我求你来的?”
谢辞一撇嘴,“我这是为了公务,谁说是跟着你来的?”
许宴知轻哼,当即错开身。
谢辞搭肩的手一下没了支撑,他连忙迈了一步维持平衡。
他又上前一步搭在许宴知肩上,“我说你怎么还开不得玩笑了?”
他嗓音压低,“洪辰溪来信没有?”
“没有。”
“啧,这滁州最近也没什么消息,我估计李郜也是在观望朝廷的情况,朝廷这边总觉着不太在意滁州的事。”
许宴知轻讽:“不过蚍蜉撼树罢了。”
谢辞又说:“对了,我昨儿本差人去搜查玉春楼的,可那玉春楼的春娘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回来了,说是玉春楼不涉及刑案,大理寺无权搜查,让他们拿出罪名和搜查令。”
许宴知一拐他胸膛,“搜查令你都不给就让人去?你疯了?”
谢辞一摸鼻尖,“搜查令给是给了,至于罪名......没定,万一那人没在玉春楼,这罪名不就莫须有了吗?”
“不是,谢辞,你一向聪明,怎么在这等小事上栽跟头?你们大理寺从前不带搜查令的事儿都干过,带了搜查令反而被人堵回来?玉春楼说到底是商户,随意搬出商会的名义即可,再不济说官检商也成。“
谢辞一耸肩,“昨儿去的那兄弟一向老实,哪有你脑子这么灵光,被人家拿话一堵就没转过弯来,下回我换个机灵点的人去。”
许宴知摇头,“不必了,春娘托人给我送了信约我相见。”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儿找你炫耀完一回府就送来了。”
“成吧,那大理寺不管了啊。”
“嗯。”
谢辞瞥一眼雨势,“许宴知,咱蹴鞠去吧。”
许宴知随口回应,“雨还没停。”
谢辞一本正经道:“我说的就是现在。”
他伸手一指外头,“就是趁下雨。”
“你有病吧?谢辞。”
谢辞认真问她:“是不是兄弟?”
“不是。”
“许宴知!”
“是兄弟我也不能下雨蹴鞠啊。”
“这有什么,多有意思啊?”
许宴知无奈,“我看你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外头雨声渐小,雨势也有收敛之态。
许宴知刚想说话就瞥见离他二人不远处有一富家公子打扮的男人挪着脚步凑近一个姑娘,他抬手试探着朝那姑娘的腰间伸去。
许宴知一个迈步上前挡开男人的手,“借过。”
少女闻声侧头看去,入眼是许宴知侧脸。
许宴知就站在少女身侧,谢辞瞥一眼那男人一眼当即明了,他也上前立于许宴知身边,将男人挤得更远。
谢辞若无其事的搭着许宴知的肩说:“雨小了,蹴鞠。”
“不去。”
“你都答应我去了。”
“我何时答应了?”
“许——”,谢辞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推搡打断。
“什么东西也敢坏小爷的好事,想英雄救美是吧?小爷偏要打得你英雄变狗熊!”
“谢辞,他骂你,打他。”
“你怎么不动手?”
“我武功没你好。”
“你就装吧。”
谢辞说话间踢开涌上来的小厮,一把制住男人的胳膊别在后背,“大理寺招牌普洱,来一壶?”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吓了一跳,可听到男人嘴里的话也猜到了个大概,一下回过神来明白了方才这两人为何好端端的会走上前来,原是帮她隔开了男人的图谋不轨。
少女没忍住抬手去看许宴知,正对上许宴知看过来的眼眸,少女轻轻道谢:“多谢公子。”
许宴知勾唇颔首,“姑娘,雨景莫负。”
少女一愣,回首看向街道落雨,不再关注一旁打斗。
许宴知稍稍挪歩,正好挡住少女视线不让她看到打斗。
雨势虽小却不见停,屋檐下局面有些诡异的平和。
许宴知与少女站在一处静静观雨,祥和安宁。
而不远处却是谢辞将人一一打倒在地,嚎叫不断。
片刻后耳边嘈杂停了,谢辞走回许宴知身旁,搭着她的肩一擦鼻尖,“怎么样?小爷帅吧?”
许宴知笑眯眯道:“没有我那日徒手接刃救你狗命帅。”
“啧,你大爷的。”
许宴知瞥一眼在地上狼狈的男人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多是狗仗人势的富家子弟呗,运气好碰上小爷了,小爷教教他们如何做人。”
他嬉皮笑脸的说:“许宴知,蹴鞠。”
“......”
“枝浅妹妹。”周兼夷撑着伞走来。
少女唤道:“表哥。”
周兼夷瞧见他二人立在少女身侧,不远处还有几人倒在地上一下明白了原委,他朝谢辞他们一拱手,“多谢许大人、谢大人出手解围。”
周兼夷介绍道:“许大人、谢大人,这位是家中表妹白氏枝浅。”
“枝浅妹妹,这二位是许宴知许大人,谢辞谢大人。”
白枝浅朝他二人行礼,“见过二位大人,多谢大人解围。”
谢辞:“无妨,小事尔。”
许宴知含笑道:“举手之劳,白姑娘不必挂心。”
周兼夷又道:“枝浅妹妹,一道回府吧。”
“好。”
周兼夷又朝许宴知说:“许大人,有空一起下下棋,喝喝茶。”
谢辞笑道:“我说小爵爷,你爹终于不让你同荣元辛、朱玚他们在一起了?”
周兼夷一耸肩:“我爹是老样子,但他也没说不让我同你们一起啊?”
许宴知也笑:“成,日后有空一起喝茶。”
“那我们先走一步了。”
“小爵爷慢走。”
他们走后不久雨便停了,他二人重新启歩。
“蹴鞠。”
“滚一边蹴去。”
“嘿,怎么还骂人呢?”
“骂狗。”
“许狗。”
“我怎么敢抢你的称呼?狗唯你尔,谢狗。”
“我还没说你呢,方才就让我一个人动手,怎么着被人弹劾没你的份是吧?”
“你大理寺少卿教训教训地痞流氓谁敢弹劾你?”
“你惯是有话说。”
“你没话说你是哑巴?”
谢辞掐上她脖颈,“跟小爷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许宴知抬腿踢他,“跟狗什么态度跟你就是什么态度。”
谢辞突然抿唇一笑,许宴知忽感不妙。
果然,不等许宴知反应谢辞就躲到她身后去,恰有马车驶过压到积水溅了她一身,而谢辞躲得干干净净。
“......”
谢辞拍拍她肩膀,“好兄弟。”
“好好好,好兄弟是吧?”
谢辞抬腿就跑,还不忘扬声挑衅,“好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许宴知咬牙切齿:“狗东西。”
......
入夜,酒楼。
许宴知到时春娘已恭候良久。
春娘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眉眼如春水含情,朱唇轻轻勾着显露风情,她一颦一笑自带慵懒娇媚,嗓音不柔却独具媚哑,她言笑晏晏对许宴知举杯,“许大人,奴家敬你一杯。”
许宴知抬指压下她的酒杯,似笑非笑道:“先说事。”
春娘见状收敛了媚态,道:“实不相瞒,奴家约见大人正是为玉春楼被封一事。”
“奴家经营玉春楼以来一向恪守本分,从不做违法犯忌之事,这好端端的为何要将玉春楼查封呢?奴家为了此事还特意写了拜帖想见一见陆大人和吴大人,可都吃了闭门羹。”
“只有许大人肯见奴家。”
“不知许大人可否告知奴家到底是因何查封玉春楼,亦或是奴家得罪了哪位大人?”
许宴知勾唇轻讽,“春娘当真不知吗?”
许宴知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眸中意味不明的审视和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叫人无端生寒,她的威势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压过来,将房间压得逼仄。
春娘笑意凝滞,暗道自己小看了许宴知,只当许宴知是乳臭未干的儿郎。
许宴知轻缓道:“春娘可知都察院走水一事?”
春娘谨慎的点头,“奴家听说了。”
“春娘觉得放火之人是谁?”
“许大人说笑了,奴家哪里知道会是谁放的火?这也不该是奴家该知道的事。”
许宴知笑意加深,指尖敲打却放缓了一些,“都察院对外宣称干燥走水,春娘对我的话似乎并没有疑问,原来春娘知道是被人放火。”
春娘面色一凝,依旧笑道:“许大人也知道,这玉春楼的真正营生就是以消息为主,知道一些朝廷之事也不奇怪。”
“是,”许宴知又道:“春娘真是好本事,能将玉春楼经营得如此繁荣,也不知春娘是向谁讨的生意经?”
春娘:“许大人说的哪里话?奴家那有什么本事讨生意经呢?不过就是些皮肉生意吃撑罢了。”
许宴知晃了晃杯中酒,抬眸间敛了调笑随和,寒凉不着痕迹的攀升眼底,“春娘,你们做生意的讲究诚信,坦诚一些恐怕更好谈事。”
“你方才说不知是得罪了哪位大人,如果我说得罪的是我呢?”
她继续道:“我喜欢坦诚,春娘若想玉春楼解封就该顺我的意来。”
春娘手心出了汗,面上却是挑不出错的笑意,“奴家不明白许大人的意思。”
“你明白,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许宴知站起身来走至窗边,“你回去吧,你做不了主就让你主子来做主。”
春娘闻言只能道:“奴家告退。”
许宴知立于窗边瞧着春娘上了马车,春娘似有感应一般撩起车帘抬首一看,正对上许宴知清寒眼眸。
她居高临下,面无波澜。
不符于年纪的沉稳和压迫朝人袭来,像是能看穿人心,逼人坦诚,似胸有成竹、掌控一切的泰然。
春娘收回视线,放下车帘。
“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