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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难得闲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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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许宴知第一个开口,参了王克一本。

王克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许宴知,“许大人,本官又如何了?”

许宴知眨眨眼,说:“方才下官不是说了吗?下官参王大人你教女无方,泄露朝堂事宜啊。”

“你胡说!你凭什么说本官教女无方,泄露朝事。”

许宴知故作疑惑的反问,“昨儿诗会上的事,难道令爱没有同王大人说吗?”

王克脸色有些难看,瞥了一眼柯简之又留神着高台上的反应,“不过女儿家的争吵,许大人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那敢问王大人,出言不敬郡主,妄议朝政这也是女儿家的争吵?”许宴知笑问。

“你!本官看你不过是公报私仇!”

“下官与令爱有何仇可言?”

“哼,你不就是因为小女出言说了你几句,你心胸狭隘便将此事添油加醋用来弹劾本官。”

高台之上的靳玄礼敲敲桌案,“哦?王太常,你家小女是如何说许爱卿的?”

王克脊背一僵,支支吾吾道:“回圣上,不过是孩子们的胡言乱语,当不了真的。”

谢辞幽幽一句:“昨儿听王小姐说话时口齿清晰,逻辑清楚,也不像胡言乱语啊?”

王克看了看杨禄,杨禄瞪他一眼,站出身来,“圣上,臣有事启奏,臣要参许大人擅改国制,胆大妄为。”

这下朝堂热闹起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目前的局势。许宴知倒是没什么神色变化,因提议革新改制一事她迟早是要被人弹劾的,不过时间的早晚罢了。

杨禄此言一出,附和之人纷纷站队,朝堂之上弹劾她的折子越来越多,有些折子的内容离谱到弹劾她带着自家外公肆意挥霍。

李忠明没好气的反驳他们,“各位大人未免太离谱了些,许大人带自家外公花自家的钱都能被人说成是错?”

谢辞也道:“革新一事本就是圣上心之所向,诸位大人迟迟不愿做出实质性的改革,又为何非要阻拦许大人改革呢?”

许宴知撩撩衣袍,坦然听着他们对她的弹劾,然后悠哉开口,“禀圣上,臣也有本要奏。”

“说。”

“庄大人私养外室,被其夫人发现后那外室被生生打死,此事被庄大人压了下来。”

“刘大人沉迷于赌场,家当都输进去不少。”

“何大人府中夜夜笙歌,淫词艳曲不断。”

“卫大人欺压百姓,以官职威胁百姓让百姓缴纳自定税款。”

……

许宴知不慌不忙的念完所有弹劾的折子,抬眼一看,方才还跟着杨禄弹劾她的官员们纷纷垂了脑袋,不再言语了。

靳玄礼被气笑,弹劾的折子被李公公呈上来,他直接一把扔到地上,“朕还真是开了眼界,诸位自家的事都没处理好就来管别人的事儿了?”

他们岂会知道许宴知手中有他们的把柄,因许宴知许久都未弹劾官员了,他们还以为许宴知没能掌握他们的消息,都放松了戒心。

合着许宴知不是不参,而是留着等到必要时参,就譬如此刻。

对面弹劾她的声响没了,她抬眼笑了笑,“诸位大人可还有何话要说?”

有人说许宴知心机太深,故意留着他们的把柄。

“允许你们对他群起而攻之,就不允许他用此反驳?”

说话之人是瑞阳王,谁也没想到瑞阳王会帮许宴知说话。

谢辞立马趁势说道:“许大人本就担着监察御史之责,弹劾不良官员是他的差事,诸位大人都能弹劾他,却不允许他弹劾你们吗?”

王克不满道:“好啊,那许大人为何留到今日才将这些折子呈上来?难道不是为了让方才弹劾你的官员都闭嘴吗?这就是威胁!”

王克倒还真说对了,可许宴知不能这么直接承认,不然反倒让靳玄礼陷入两难之地。她一脸认真回道:“王大人又怎么知道下官是早就掌握了诸位大人的事?难道下官就不能是最近才得以知晓的吗?”

“许宴知,你这是强词夺理!”王克大喊。

“下官还说王大人你这是胡言乱语呢,毕竟令爱也喜欢胡言乱语。”相比王克的激烈情绪许宴知就平和得多。

“好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朕是来听你们吵架的吗?要不朕在这儿给你们搭个戏台子,你们上去吵?”靳玄礼语气不耐的说。

靳玄礼见底下安静了,又说:“依朕来看,你们有功夫参许宴知提议革新,倒不如管管你们自身。”

之后的早朝由黎仲舒和阮正倾汇报了使团事宜,靳玄礼发落了许宴知所参官员结束。

“你早早就备好了那些折子,就等着他们参你呢吧。”靳玄礼笑问。

她点点头,将官帽放到一边,拿起桌上的糕点往嘴里送,含混不清的说:“总不能就这么等着他们来参我吧,届时我在朝堂上的局势就会不稳,那还了得?”

她将口中糕点咽下,又喝了杯茶润润嗓子,说:“使团不日就到京城,这些朝臣还在向我施压。”

“朕的想法是,和亲不是一国能决定的,倒不如把精力放在使团身上,与使臣好好商讨此事,最好能说服西郦国主也放弃和亲之举。”

她点点头,“所言甚是,只是西郦毕竟是战败国,在他们看来,恐怕和亲这样的求和方式是最为稳妥的,还是要花上一些心力的。”

靳玄礼:“此事你来负责,”他顿了顿,“或许瑞阳王也能同你一起。”他抬眸瞧她,“今日连朕都没想到瑞阳王会帮你说话。”

许宴知随口一说,“或许是因为春和宴吧,他需要我彻查春和宴。”

他问:“那你打算如何做?”

“谢辞说得对,春和宴水太深,我仅去过一次两次定然不能完全将其拿下,倒不如多点耐心,等了解清楚再出手。”

“况且我去春和宴用的是瑞阳王的请帖,身份难免不便,恐会露出破绽,还是先多了解了解。”

靳玄礼沉吟片刻,“这春和宴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还有待查证,总之还得你多费些心神了。”

许宴知嘿嘿一笑,“这不是臣应该的吗?”

靳玄礼当即睨她一眼,“说吧。”

她说:“若是有弹劾谢辞、李忠明他们的折子还请圣上你压一压,莫要当回事。”

“这是自然,他们是你选的人,朕自然是信得过的。”

靳玄礼见她注意力全放在那盘糕点上,轻笑一问:“你今日不急着出宫了?”

她随意点着头,“没吃饱呢,不急。”

靳玄礼笑骂,“下回朕干脆在御膳房等你,你边吃边说。”

许宴知还故作姿态,“圣上,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靳玄礼踢她一脚,“你还懂规矩呢?”

许宴知笑眯眯的吃着糕点同他闲聊,她似乎许久未与靳玄礼闲聊过了,真正不谈国事的闲扯。

“我爹打你的时候,你记恨他吗?”

靳玄礼笑着摇头,“幼时打朕欺负朕的人不少,可与你爹打朕不同,你爹是真心为朕好,他老人家是那时在宫中唯一将朕视作太子之人,朕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又岂会记恨?”

许宴知却是摇摇头,“那我与圣上不同,我爹打我一回我能记上好几天。”

靳玄礼笑她,“朕还羡慕你能有这样的爹爹。”

许宴知与靳玄礼双双坐在台阶上,她一边整理着衣袍一边蹙眉道:“我记得有一回,我把先帝赐给我爹的一方宝砚给了别人,因为我那时跟人打架,我输了,愿赌服输,要给对方一件东西,我瞧我爹将那砚放在一旁,他也不用,我就以为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便拿了去送人。”

“后来被我爹知道,差点家法伺候,好在只是用戒尺。”

靳玄礼低低一笑,“那方砚呢?”

“我爹说,既然给了人家,那就是人家的,万没有送出去再要回来的道理,他打完了我,就进宫请罪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御赐之物,别说是转手送人,就是有一点破损都是要担罪责的。”许宴知说着也没忍住笑出来,“现在想想,我爹对我真够宽宏大量的。”

李公公在他俩面前放了个小桌,又端来几盘小菜和一壶酒。他二人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坐在台阶上,许宴知说:“春蒐和春闱也快了,开春之事可不少。”

靳玄礼喝着酒,双肩呈下沉状,姿态松散,“春蒐就照以往便可,至于这春闱,朕打算让许太傅主持。”

许宴知思绪飘散,没头没尾冒出一句,“我想吃烤野兔。”

靳玄礼笑睨,“再忍忍,等西郦之事终了,春蒐就可以开始筹办了,春闱你又不操心,届时只准备春蒐就是。”

许宴知一拍脑门,“还说只闲扯呢,这才说了几句就又开始聊政事儿了?”

靳玄礼笑笑,移开话题,“政儿与朕亲近了不少,他都会同朕撒娇了,只是朕怕自己太溺爱了他。”

她说:“三四岁的孩子不正是需要爹爹的时候吗?你言传身教总比故作冷淡的好吧?”

他点点头又说:“嘉禾吵着要出宫,她说是历练,朕不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能出去历练什么?”

“太后近日都在礼佛,朕想着她蛇蝎心肠却时常敬拜神佛,不会遭天谴吗?”

“乔赋笙话比以前少了许多,没以前那股子调皮劲儿了,同朕也说不了几句话。”

“李公公的嗓门儿真是大,每回上朝朕都在想他为何嗓音如此洪亮,说到上朝,朕回回瞧见你与旁人交头接耳,朕都想听听,你有什么话总是说不完。”

“前几天的折子都是让朕广纳后宫的,朕统统打回去了,这些大臣自家的事都一大推还非要来操心朕的事。”

“还有好几个知府不远千里送来的折子就是为了问朕身体如何,还有他们记流水账一般的日常生活,朕看得甚是无趣。”

许宴知静静听着靳玄礼说话,他太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许多事他都无人可说,只有在许宴知面前才得以卸下。

说到这许宴知也没忍住插嘴,“那些官员呈上来的自检书,我也是看得头都要大了,了无意趣还长篇大论,当真叫人看得困乏。”

靳玄礼话锋转的快,他问许宴知,“你在云清学宫过的如何?”

她挑眉一笑,“最是畅快恣意,我时常到山上猎野味,与师兄弟们说笑打闹,无聊了就去逗逗虚清老头,他这老头不禁逗,一逗就得追着我打。”

“你还别说,来了京城,遇见谢辞他们,倒让我有了在云清学宫的感觉。”

“那春蒐你给朕烤野兔子吃,朕还没吃过你烤的野兔子。”

许宴知爽快应下,“你这宫中甚是无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届时趁着春蒐,你大可放纵一回,我与你喝个不醉不休。”

靳玄礼想了想,认真说:“那得等天色晚些,白日里盯着朕的眼睛可不少。”

许宴知夹了小菜送进嘴里,“这卤牛肉不错。”

靳玄礼戳戳她的脑袋,“你这人,想法总是跳的这么快。”

许宴知又说:“你说我爹这会儿在作甚?他会不会知道今日朝堂有这么多人弹劾我?”

“你爹在学宫自然是在教授政儿,这事儿朕会替你瞒着些,他在宫中应是不会知晓,他这出了宫,朕就没办法再瞒了。”靳玄礼将酒喝尽,说。

她嘿嘿一笑,“我这监察御史当的当真是前无古人了,我恐怕是被弹劾的最多的监察御史了,啧啧啧,也算是开了先例了。”

靳玄礼斜她一眼,笑道:“你还挺骄傲的?”

她不满,“我被弹劾还不是因为你。”

他点头,“行,朕给你补偿就是。”

“那还差不多。”

他又说:“要不把乔赋笙叫来吧?”

她摇头,“算了吧,咱仨在这儿闲扯,这算什么关系?”

她吃了一盘卤牛肉,放了筷子端起酒杯,“今日不出宫了,陪你喝个尽兴。”

靳玄礼却摇摇头,“差不多就行了,御书房的奏折堆的快有人高了,总要去处理的。”

许宴知只是笑笑,“罢了,你既要忙于公务,我喝了这一杯酒也就出宫去了,我还得去都察院当值呢。”

他二人碰杯,喝完各自的杯中酒,一个回御书房,一个出宫去都察院。

这杯酒喝的是他们幼时情谊,那个备受欺负空有太子之名的孩子和那个顽皮活泼的受宠小孩都长大了。一个不再受人欺负却被困于高堂,担下君主责任为天下思虑,而另一个舍弃了自由本性奔赴朝堂,身边却依旧有人对她关怀备至,所交之友都能为其不顾自己安危。

靳玄礼的大多数都是独自一人,而许宴知身边就热闹得多,他是羡慕她的。

但他也想的明白,许宴知这样如光灿烂的人,该是这样的。

与生来就深处黑暗,只有勾心斗角毫无亲情的他相比,许宴知有肆意的资本。

他甚至有些庆幸,能被她无意中救赎过,这足以让他撑过那段难熬的日子。

他想,许宴知,是生来向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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