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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闲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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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宴知今儿轮休,不用早起上朝也不用去都察院当值。她睡了个自然醒,懒洋洋的从榻上支起身子,笑眯眯的望着阿桃在屋内忙前忙后,她笑问:“姜祀和宁肆那俩孩子呢?”

阿桃说:“早早就出府玩儿去了,他们俩左右小不了你几岁,你还真把他俩当孩子宠啊?”

“他俩本来就还是孩子。”她打了个哈欠道。

阿桃有些无奈一笑,“谁家暗卫能天天明目张胆的出去玩闹?”

许宴知满不在乎一耸肩,“我又没真把他俩当暗卫,我捡他们来也不是当成暗卫养的,那是虚清老头非逼着他俩学武。”

阿桃又笑了笑,“那你当初救我时是如何想的?”

许宴知认真想了想,说:“没多想,瞧你满身狼狈就觉得你怪招人心疼的。但我没想过留你,我总觉得以你的心性,留在我身边大材小用了。”

阿桃微愣,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真看得起我。”

“诶,还真不是。”她说:“你性子沉稳,做事稳当,你不知比那俩孩子稳重多少,不然我当初怎会把你送回京城,这府上事事都由你操持,我和我爹也轻松些。”

“只是......”她说着又顿了顿,问道:“你没想过离开许府吗?或许你有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不会拦你,还会尽力帮你。”

阿桃摇摇头,说:“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是不会离开的。”她也停了一瞬,“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许晏知笑一声,“你怎的这般倔?”

阿桃没回她,上前把她从榻上拽起来,“快些梳洗陪姜老爷用早膳,你不是还想着带他老人家去游山玩水的么?”

许晏知这才下榻去梳洗,阿桃一手提一件衣袍问她:“蕉月还是绛纱?”

许晏知瞥一眼,摇头,“雾山那件呢?”

阿桃眉头一挑,“那还不如紫菂那件呢,你不是去游山玩水么,还是亮一些的好。”

她回:“就是因为要去游山玩水那件雾山的才正合适,不浓不淡缥缈闲适之色。”

阿桃点点头,“行,你先盘发吧,我去拿雾山那件衣袍。”

许晏知以月白交领做内搭,外穿雾山广袖无绣衣袍,系着蕉月银丝刺绣腰带。她今日不理政事便并未把青丝悉数盘起,只简单编发后随意束成马尾,阿桃将原本的发冠摘下,换成一与衣袍同色发带,说:“你既要闲适就莫要再配发冠,恰好有这发带就系上吧。”

阿桃又轻抚她的眉眼,“哎,我还真想为你上一回妆。”

许晏知:“虽说我朝也有男子上妆之例,可我若上了妆女相就太明显了。”

阿桃耸耸肩,推着她的后背,说:“行了,去用早膳吧。”

许晏知陪着姜茂成用早膳,逗得他老人家直乐,这厢正谈笑,有人通传,说是宫里来人请许晏知入宫。

许晏知只好先耽误出游的时辰,跟着宫里来的小公公进宫。

“你这是?还挺不错的。”靳玄礼瞧她这身打扮不由一问。

“自然是要去游山玩水的。”许晏知挥挥袖,笑道:“啧啧啧,也就是我能穿出这俊俏儿郎的感觉来。”

靳玄礼失笑,“要点脸吧,说正事。那日你走后,皇后当夜便做了噩梦,醒来时恍恍惚惚,朕命人穿了婉嫔的衣裳有意吓唬一番,果然哭喊着招了。”

他又叹一声,“若非她当初伙同太后灭了有关婉嫔死因人的口,朕也不会用这等法子来逼她。”

许晏知则是问:“所以圣上是如何打算的?”

“朕不打算废后,朕就算废了她,太后还会塞进下一个皇后来,朕既已摸清她底细,就让她留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许晏知并不知道那夜皇后与靳玄礼的对峙,皇后一开始还愧疚于婉嫔的死,后见了靳玄礼情绪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含泪质问靳玄礼:“圣上心里可曾有过臣妾的一席之地?”

“朕心中不会有你的一席之地,你应该很清楚,从你听命于太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朕不会多看你一眼。”靳玄礼的话太戳人心,如冰冷的刀刃一般直刺皇后心口。

皇后笑得凄凉,终是落下泪来,她又突然笑得猖狂,“婉嫔她该死,她不过一介妃嫔,有什么资格能生下皇子?若不是太后想让臣妾掌控皇子,臣妾又怎会留她到生产之日?”

皇后原本是跪坐之姿,后又尖笑着起身,大有破罐破摔之势,她抚平身上褶皱,挑眼含讽望他,勾了勾唇角说:“臣妾已然是发了善心了,谁让她怀了圣上的孩子呢?臣妾只是让她难产而死罢了,好歹她也有过为人母的经历,对于她这样家世低微仅凭一张脸能够获得圣宠的人来说,她够本了。”

皇后又是一声冷笑,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说:“说到底,婉嫔的死也有圣上的份。”

“以婉嫔的家世,哪能有进宫侍奉的福分?若不是圣上让她进宫,还让她怀了皇嗣,臣妾又怎会对她下手?”

靳玄礼一声冷笑,“皇后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不愧是太后选进来的人,与太后的恶毒相差无二。”

“恶毒?臣妾的恶毒也是圣上你逼得!倘若圣上肯多看臣妾一眼,臣妾也不会沦落至此。”

靳玄礼眉头一簇,浑身寒气逼人,“进宫为后难道是朕逼得吗?为太后笼络朝臣难道也是朕逼的?迫害妃嫔难道也是朕授意的?皇后,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你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不顾无辜之人性命罢了,又何必将罪责推脱给他人?”

靳玄礼朝她逼近,冷漠如积雪的双眸直视她,一字一句的说:“你害政儿永远没了母亲,他不过孩童,他又有何错?”

“皇后,朕永远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就留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吧,慢慢消磨你的年华,你这辈子自进了宫就再也别想离开。”

“你就算烂,也只能烂在这后宫中。”

他说完转身就走,皇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她痴痴笑着,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朝着靳玄礼的背影大喊:“圣上难道就问心无愧吗?你心里的人当真是婉嫔吗?要不要臣妾再说清楚一些,许晏知的姐姐?”

靳玄礼脚步一顿,淡淡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故人已逝,已成定局。”

他出了皇后寝殿,随即吩咐李公公下旨昭告皇后自封宫中,任何人不得打扰。

“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个?”

许晏知的话让靳玄礼回过神来,他揉揉眉心一笑:“不止,西郦来信了,其中有一封是给你的。”

她笑问:“哟,九皇子给我写的?”

她接过信笺却并未拆开,拿着信笺朝他挥挥手,“既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宫了,我外公还等着我呢。”

靳玄礼一挥手,“去吧,朕一会儿派人送份礼去你府上,就当是朕跟你赔不是了。”

许晏知得了便宜还卖乖,“哪敢让您给我赔不是呐?”

靳玄礼斜他一眼,“啧,礼你还不是照收?”

“圣意不可违嘛。”

许晏知无暇顾及太多,出了宫就直奔许府,跟姜老爷子同乘马车出京游玩。

许晏知并未离京太远,她带着姜茂成上了竹筏,一路沿碧水观青山而行。她站在竹筏前头,回头笑看姜茂成,说:“外公,此景可好?”

姜茂成笑得慈祥,坐在竹筏的椅子上,悠哉垂钓,他戴着一顶渔家斗笠,端起一杯茶,说:“此景甚好,此好就在,是与孙儿同游。”

许晏知哈哈一笑,“外公何时拿来的斗笠?这么一瞧还真有渔家意味。”

姜茂成从一旁拿出一把油纸伞递给她,“遮着些吧,此时日头正辣。”

许晏知接过油纸伞,却没打开,而是笑问:“外公你说我若是晒黑些,是不是更像男儿?”

她是在笑,姜茂成却听得有些心疼,他笑回:“谁说男儿没有白的?你是我姜茂成的孙儿,在京中你爹也不是吃干饭的,如此显赫人家的少爷自然是娇生惯养些的,白些又如何?”

许晏知闻言又是哈哈一笑,“是是是,外公所言甚是,我遮些便是。”她说着将油纸伞撑开,遮住了头顶的阳光,确实阴凉一些。

她就撑着伞立在前头,望着远流和青山,有风拂来,她轻闭双眼任由风来,衣袖被风吹得浮动,发带更是飘扬飞起。

“此事了结之后,你有何打算?”姜茂成问她。

许晏知静静立着,半晌没回应,只是轻轻笑了笑,“外公,您猜猜?”

“你一向不爱约束,若是能如此刻隐于山林倒也挺好,你身上总有不属于京城的松弛,或许更适合清闲自由。”

她听后扬声道:“那是自然,我定要骑马远行,游看天下的,山林也好,繁华也罢,只要不在京城,哪里都是好去处。”

姜茂成也道:“那等你事了,我老头子也不管别的了,跟你一同游山玩水,闲来垂钓。”

“外公,一言为定。”

“老头子我自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许晏知满嘴答应,只是她心里明白,此事哪能这么容易终了?

她搬了一小竹凳坐下,就守在前头,将油纸伞撑在肩头,俯身用手探入水中,凉凉的水流从指缝划过,她不由眯眼一笑,“外公,能不能吃上烤鱼就看您的了。”

姜老爷子一扬下巴,自得道:“你就等着吃吧小崽子。”

姜茂成又说:“诶,小崽子,别玩水再把袖子弄湿了,不然回去你娘......”他突然顿住,停顿片刻又说:“不然染了风寒,有你小子好受的。”

许晏知权当没注意他的停顿,笑嘻嘻的说:“湿了就湿了,这么大的日头,晒晒就干了。”

她突然想起从宫里拿的信,她坐直身子,轻甩了甩手上的水,将信笺拿出来。

“许晏知亲启”这几个字是用蹩脚的汉文写的,她眉头一挑,将信拆开。

“晏知吾友,吾未及国土便得国信,吾主命吾不必返国,等正式来访使团到,再一同前往贵国。”

“吾视君为友,望抵达时能再见君,与君把酒言欢。”

不过普通友好书信,但在许晏知看来,无疑是加深了西郦九皇子与沅朝的联系,或许将来,双方都会因利合作,对沅朝来说,不算坏事。

姜茂成在后幽幽一句,“不会是情妹妹写给你的信吧?”

许晏知噗嗤一声笑出来,“外公,瞎说什么呢,我正经着呢。”

姜老爷子闻言一撇嘴,“小崽子还不让逗了。”

许晏知连连道:“得,您老爱怎么调侃怎么调侃,孙儿我都受着成不成?”她一边说一边将信收好。

姜茂成问她:“小崽子在这京城可有好友相伴?若是无人能用,我就把姜简留给你。”

她含笑拒绝,“外公不必担心,小崽子我身边有另外一堆小崽子陪着呢,不用勉强姜简留下。”

“哟,小崽子长大咯,都学会让我放心了。”

许晏知晃晃脑袋,有些撒娇意味,“再大不也还是外公的小崽子吗?”

......

整整一下午,鱼是一条也没钓着,衣袖到底还是被弄湿了。

爷孙俩就在江边支起一堆火,一老一少坐在火边相看无言。

“外公你不是说让我等着吃鱼的吗?”

姜老爷子咳嗽两声,有意转移话题,“你这孩子真是,让你别把袖子弄湿,看吧,湿了一大片,受凉了怎么办?”

许晏知甚是无奈,撑着下巴道:“外公,原来你不会钓鱼啊。”

姜茂成摸了摸额角,有些讪讪,“我看姜简那小子就是这么钓的啊。”

此刻姜茂成想念姜简,许晏知想念阿桃。

“要不,咱回城吃顿好的?”许晏知试探一句。

“所言有理,在这儿肯定是什么也吃不着。”姜茂成十分赞同。

她叹一口气,站起身来甩甩还湿着的衣袖,“走吧,外公,去福聚楼。”

老爷子一边上马车一边还念念叨叨,“下回,下回我定然能钓到鱼的。”

许晏知无奈回应,“外公,要不咱下回带上姜简吧。”

老爷子静默片刻又突然开口,“说什么呢?你就是不相信我能钓到鱼。”

许晏知老实承认,“是啊,孙儿是真不相信。”

“嘿,你个不肖子孙。”

“外公你还死不承认呢。”

“臭小子,我不承认什么?”

她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鱼竿,没言语。

“我会钓鱼。”

她果断摇头,“不信。”

“不信是吧?那福聚楼你请。”老爷子佯装耍赖。

许晏知应下也同他耍赖,“行啊,孙儿若是没钱花,不还得仰仗外公救济。”

“不给。”

“不给也是我的。”

“嘿,臭小子,不能乖巧些。”

许晏知嘿嘿一笑,“外公,乖巧那就不是您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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