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协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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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晏知下了朝一到都察院付白便急急忙忙朝她跑来,她将官帽摘下,“发生何事了?”
“大人,又一具无头女尸,还是都察院的人。”
许晏知一蹙眉,撩起衣袍往里走,“何时的事?”
付白紧跟上她的脚步,“就今儿一早,府衙的人叫我们去停尸房认领尸体,我们的人去了才知道,是后厨打下手的丫头,叫柳意,脑袋没了,衣裳倒是认得出来,腰上还挂着都察院后厨的牌子。”
“府衙那边怎么说?”
“府衙那边的说,事关都察院,稍后会有人来向大人禀告事情原委。”
她一抬手,说:“去找吴大人和陆大人来。”
“是,大人。”
吴东泽先到,他神情严肃,紧绷着脸,“到底是何情况?我一来就听人说都察院内出了命案。”
她回:“我目前也只知是后厨打下手的丫头丢了性命,具体情况还需府衙的人来通告。”
陆凊姗姗来迟,他急的满头大汗,“都察院怎的会出命案?“
许晏知递给他一杯茶,“陆大人莫急,事情原委还得等府衙的人来说清楚。”
她话音刚落,张戬在外通报:“大人,府衙的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
来人正是何金元,只他一人前来。
何金元正要向许晏知等人一一见礼,陆凊一挥手,急促道:“不必多礼,你且开门见山便是。”
何金元立马道:“禀大人,尸体是在东街巷口发现的,是东街的更夫打更时发现的,那更夫报官后由府衙接手现场,经小人查验,此女子穿戴平常只腰间有一木牌,正是都察院后厨的木牌,小人便差人让都察院的人前去认尸,这才确认此女子身份。”
吴东泽问道:“你们目前查到哪一步了?”
陆凊连忙咳嗽两声,暗自提醒吴东泽,“吴大人,我们无权过问案件调查内情。”
许晏知递了一杯茶给吴东泽,压下急躁,淡淡道:“你就说说你能说的便是。”
“是,大人,”何金元上前几步,压低了嗓音,说:“三位大人,目前只能告诉你们的是,两桩命案皆出自一人之手,多的就恕小人不便告知了。”
许晏知冷睨他一眼,“两桩案件相隔不过两日,都是相同的死法,出自一人之手的结论还需你来说?”
何金元讪笑,“大人,实在是不便告知啊。”
许晏知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紧不慢的抬眼瞧他,“柳意是我都察院的人,你们府衙日后调查总免不了要到都察院里来,当然了,都察院自然是乐意配合的,可配合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你们府衙能告知到什么程度了。”
“毕竟都察院既搅在案件中,那就该有知情的权利。”
赤裸裸的威胁,许晏知面上云淡风轻却激得何金元冷汗骤起,他大抵是没料到许晏知会当着另外两位大人的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拿话威胁他,又或许,许晏知的行为是那两位大人都默许了的。
想到这一点,何金元立马跪下磕头,“大人,到底是明令规定,小人不敢造次,得罪了三位大人,小人甘受惩罚。”
许晏知微一蹙眉,起身走到他跟前,用脚轻踢他的膝盖,“你怎的这般死脑筋?”
“只需你向府衙上报,此案由都察院协查,不就能名正言顺的将案件线索告知了吗?”
何金元一愣,猛地抬头看她,“可是以往都察院只有监督之权啊,从未有过与府衙同查案件。”
许晏知快被他气笑了,她居高临下的扫他一眼,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好言好语的说:“我朝律法可说过都察院不可与府衙查案?”
何金元直愣愣的摇头。
她又说:“前些日子都察院还协同大理寺查案,怎的你们府衙就不行?”
何金元又是一愣,“大人,小人不知道都察院协同大理寺查案啊?”
许晏知一噎,也是,府衙官员还不得上朝,他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吴东泽紧接着开口:“你不知道不代表不行,你且回衙门上报就是,其余的事也不是你能管的。”
许晏知纳了闷了,瞧着挺圆滑的人却在这事儿上犯轴。
何金元胡乱点点头,从地上起来往外走,看样子是还没转过弯儿来。许晏知只觉无奈又好笑,这人是怎么做到圆滑且不知变通的?
陆凊待何金元走后才开口道:“你那番话威胁意味太重,怕是吓到他了。”
许晏知甚是无辜的一摊手,“我只是想点点他,可惜他不开窍非让我说破。”
吴东泽拍拍她肩,“先不说他了,你说说你对此事怎么看?”
“既是都察院的人,那自然是要查清楚的。”
陆凊问她:“你就没想过那方面?”他用手指了指天上。
许晏知摇头道:“我不知道,此事我更偏向于是普通命案,而不是朝堂党派阴谋,柳意只是个后厨的丫头,对她下手毫无意义。”
陆凊闻言一叹,“若真是如此我倒还能松一口气,只是可怜那丫头了,被人砍了脑袋。”
吴东泽点点头,说:“那就将案件查清,给那丫头一个交代,她家中我也会照顾一二,不会亏了他们的。”
陆凊又说:“那此案谁来负责?”
许晏知先一步开口,“我来吧,你们二位可都是副都御史,要操劳的事儿多着呢,我手头的事儿比你们少些,我来负责就是。”
他二人一齐点点头,“那你就辛苦些了。”
“分内之事。”
他二人走后,许晏知静静坐着捋思路。
可惜她目前得知的线索少之又少,只有尽快与府衙那边通了消息,她才能进一步掌握情况。
左右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去处理桌上的案卷。
天黑时姜祀来寻她,“你今夜又不回府吗?”
许晏知点点头,在对上姜祀的眼神时又连忙摇摇头,“回,自然是要回的。”
姜祀哼一声,抱着手在屋里左转右看,“我倒要瞧瞧,这屋里是有什么好东西勾得你不愿回府。”
许晏知失笑,“除了案卷就是录册,能有什么好东西?再者,我几时说过不愿回府了?我这儿都是正事儿。”
姜祀气哼哼的晃晃脑袋,“你回了府都没空搭理我,宁肆嘴笨,连个故事都不会说,我快无聊死了。”
许晏知没抬头,眼里满是案卷,她说:“知道了,等忙完这一阵儿,我带你们出去好好逛一逛。”
姜祀闻言撅着小嘴老老实实的坐着等她,撑着脑袋四处看,又伸出手来玩着指头,最后拿着佩剑说要出去找人比试比试。
许晏知赶紧搁下笔,拦住她,“行了,回府吧。”
姜祀乐乐呵呵的挽上她的胳膊,同她撒娇,“那今夜一同睡。”
许晏知含笑刮刮她的鼻梁,“不行。”
姜祀立马垮下脸,“为何不行?”
许晏知刚要开口,面前突然多了不少人,正盯着她和姜祀看。姜祀连忙收回手,退了一步,留出距离。
许晏知倒是神色淡淡,反问众人:“你们找我有事?”
众人一同摇头,“没有,没有,大人你慢走。”
“没事没事,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
“张戬。”
“属下在。”
“怎么回事?”
张戬抓抓脑袋,说:“大人,他们听说你屋里有个姑娘,就都想来看看,我也没拦住。”
许晏知一声哼笑,“怎么?手上的差事还不够多,非得来瞎凑热闹是吧?”
张戬立马摇头,“大人,属下会好好骂他们一顿的,大人你慢走啊。”
许晏知踹了他一脚,“没有下次。”
“知道了,大人。”
许晏知和姜祀回了府,阿桃瞧了瞧她二人,说:“没人请,你还真不打算回来是吧?”
许晏知“诶~”一声,上前抱住阿桃,“好阿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爹呢?”
“老爷正用膳呢,你都多久没陪他用膳了?”
许晏知一本正经道:“得,我这就去陪咱老爷用膳去。”
阿桃笑骂,“别贫,用了膳提醒老爷喝药。”
许晏知往里走的脚步没停,手一挥,“知道啦。”
“爹——”
许晏知笑眯眯的走进堂去,坐下拿起筷子就去夹菜,许昌茗瞪她一眼,“难为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个爹。”
许晏知讨好似的说:“爹~我近日不是忙吗?”
“你一个五品的监察御史,能忙到哪去?”
许晏知筷子一顿,嬉皮笑脸的说:“爹,你就这么想我啊?那成,我明儿就去辞官,日日陪着你。”
许昌茗桌下的脚朝她一踢,“没个正形儿。”
父女俩嘻嘻哈哈斗着嘴,阿桃把药端进来,“老爷,该喝药了。”
许晏知问道:“喝了药身子可有好转?”
许昌茗回:“又不是神丹妙药,哪有这么快?”
“知道没那么快还不按时喝?”
许昌茗一噎,气势已然落了下风,嗓音低了不少,“你怎么知道我没按时喝?”
许晏知哼哼两声,“知女莫若父,反过来也是一样,老实说吧,偷偷倒了几回?”
“也没几回......”
“没几回是几回?”
“三四回?还是六七回?”
许晏知气的牙痒痒,板着脸对他说:“您老要是再不乖乖喝药,成,那以后我无论再忙都得回来亲自盯着你把药给喝了,一滴不剩的那种。”
许昌茗本就没理,被许晏知这么一说更是没了脾气,眼尾一压,竟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许晏知不守孝道把他怎么着了呢!
许晏知都愣了,没料到她爹还有这一招,她干脆把眼一闭,“我可没瞧见啊,您老快把那副惨兮兮的模样收回去,赖不赖啊。”
许昌茗毫不在乎,“那药......”
“没门!”许晏知坚决道:“那药你必须按时按量的喝,要让我刘世叔知道了,你喝的药更苦。”
“不是,爹,你知道外头都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人人都说你最是有文人风骨,你再瞧瞧现在?哪有个学识渊博、儒雅之风的模样?”
许昌茗笑眯眯的捋捋胡须,“外人终究是外人,你是我闺女儿,这副模样也只有你和你娘知晓。”
许晏知不敢再多纠缠,“总之您老就别白费力气了,我会叫陆九和阿桃盯着你喝药,少一回都不成!”
说完她就目不斜视的跑出去,只留许昌茗一人在叹那药太苦。
翌日。
许晏知下了早朝就直奔都察院,她正想唤来付白询问府衙可有送来消息时就见何金元就立在都察院门口等候,他一见许晏知就笑着迎了上去,“许大人,协查之事上面批了,全府衙的人正候着任凭大人吩咐调遣。”
许晏知扫他一眼,“都察院只是协查,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反倒是都察院全力配合你们府衙。”
“那怎么行呢?能让都察院协查,这是我们京衙的荣幸,自然是大人说了算。”
许晏知似嘲似笑,挑眉睨他一眼,“昨儿你要是有这般圆滑也就不必叫我浪费口舌。”
何金元嘿嘿笑着,凑上去问她:“那大人,咱怎么查?”
“去停尸房。”
“是,大人。”
许晏知上了马车,却半晌没等到何金元上来,她一撩车帘,见他就候在马车旁,等她下出发的令。她手指一弯用指骨敲敲车窗,“上来,等你走到了,本官是不是还得站着等你?”
何金元摸摸脑门,讪笑道:“大人,你其实也可以坐着等。”
“滚上来。”许晏知冷瞧他一眼。
“得嘞。”
“说说吧,你查到些什么?”
“回大人,小人查到了第一具女尸的身份,是玉春楼的姑娘,玉春楼的鸨妈妈来认领过,看了身上的刺青,没错了。鸨妈妈说死者名叫柳绿,因性子软弱,又不大会勾引客人所以在玉春楼恩客不算多,平日里也没人会注意到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没个朋友姐妹什么的。”
“柳绿和柳意的关系你可有查过?”
何金元有些犹豫,说:“大人,柳绿是玉春楼的姑娘,这柳意是都察院的帮厨丫头,只是名字相像,俩人不像是会有关系的样子。”
“你且去查查再做定论。”
“是,大人。”
“验过尸了吗?”
“回大人,验过了,仵作说柳绿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也没有被人侵犯,脖颈的切割处不是很平整,也就是说脑袋不是一下被砍下来的,而是连砍了好几刀才砍下来的。”
说话间马车行至府衙,许晏知下了马车就见府衙门口站满了衙役,何金元给许晏知介绍正中间的男子,“大人,这是总捕头孟晋海,头儿,这就是监察御史许晏知许大人。”
“下官见过许大人。”
“不必多礼,此番都察院只是协查,你们府衙该是如何就是如何,不必这般迁就。”
孟晋海笑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下官也是这般想,可手底下这帮兄弟说什么也要亲自相迎,说大人毕竟是上官,不好怠慢。”
孟晋海一番话说的漂亮,许晏知只是淡笑,对他说:“孟捕头有事就先忙吧,本官跟着何金元去一趟停尸房。”
“好好好,大人正事儿要紧,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了。”
何金元领路,许晏知跟着他到了停尸房。
“大人,这是张仵作。”
张仵作掀开了白布,柳绿的尸体赤裸的摆放着,“禀大人,此女子身上没有外伤,身上肌肤可谓是保养的极好,不像是干粗活的丫头。“他又将白布盖上,只露出脖颈的切口,“大人请看,脖颈处的皮肉极不平整,且整具尸体的出血量极大,还有大量的血块堆积,这便说明死者是活着被人一下一下把脑袋砍掉的。”
“那昨日送来的那具尸体呢?”许晏知问道。
“回大人,那具尸体的情况和这一具基本符合,皆是一样的死法,都没有受过外伤。”
许晏知走到柳意的尸体旁,刚一抬手还没碰到那白布,何金元立马就帮她把白布掀起来,“大人,还是小人来吧,大人别沾了晦气。”
“照你这么说,那本官踏进这停尸房就已经沾上晦气了,掀起一点来便可,本官只看她的伤口。”
何金元将白布小心盖住尸体,只留出伤口的位置来。
她弯腰凑近一看,皮肉切口不齐,有些还位置还挂着半条肉,她直起身来拍拍何金元的肩膀,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大人,小人也只是看出这不是一下砍断的。”
许晏知踢他一脚,“撒谎,再藏着掖着就不是踢你一脚这么简单了。”
“诶,是是是,小人这就说。”他指了指那伤口,“大人,你见过卖肉的屠夫是怎么切肉的吗?”
“光是净肉还好,只要刀够快,一下就能切下来,可是遇到了骨头,再锋利的刀都得多砍几下才能彻底砍下来。”
“可毕竟砍头不是卖肉,若没有极大的仇怨是不会这么费力非要把脑袋砍下来的。”
许晏知下巴一扬,“不错,继续。”
何金元抓抓脑袋一笑,“大人,你明明都瞧出来了,接下来的还请大人指教一二。”
许晏知指了指切口,说:“你再仔细瞧瞧,他的每一刀砍的都不深,说明这把刀并不锋利,这样的刀要砍下一个脑袋极为不易。”
“换做是你要杀人,是会选择速战速决还是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费力又费时的砍人脑袋?那既要砍人脑袋,那又为何不备一把锋利的刀?”
何金元想了想,说:“大人,若是小人要杀人,定是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至少不会有被人发现的风险,不仅如此,小人也会精心挑选趁手的刀剑,确保一击毙命让小人有逃跑的时间。”
“其余的还请大人明示。”
许晏知回他:“说明凶手并不急于逃跑,他不把杀人当做有违天道人伦之事,他反而是在享受杀人的过程,确切的说,他是在享受一下一下把人的脑袋砍下来的过程。”
“所以他的刀并不锋利,以确保他不会几下就把脑袋砍了下来。”
何金元倒吸了一口凉气,“大人的意思是说,此人故意用钝刀以延长他杀人的时间,再借此享受砍人脑袋的过程?”
“正是,你倒可以先查查这一带精神不似寻常人且身量不低年轻力壮的人。”
何金元立马反应过来,“柳意和柳绿身量都不算矮,能控制住她们的人必然不会比她们矮,用钝刀也能将人脑袋砍下说明此人力气也不小。”
“明白了就去查吧,同时吩咐下去,近日女子不可单独夜行,需有人陪同,最好的便是暂时不要夜出。”
“是,大人,小人这就去。”
何金元说完便往外跑。
“回来。”
何金元闻言又连忙折返,“大人,还有何吩咐?”
“让你们的弟兄不必等本官的吩咐,继续追查你们之前调查的方向,有什么不对劲的立马报上来。”
“是,大人。”
何金元走后许晏知也没在停尸房多待,婉拒了孟晋海喝茶的邀请,去了大理寺。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李忠明笑嘻嘻的说。
“行了,来找你寻本案卷的。”
李忠明说:“大理寺的案卷可不能轻易外借的。”
“可有何办法通融一二?”
他摇摇头,“不是我不帮你,是这案卷由严大人差人管着,我们进出都要请示严大人,且进去之后全程有人跟着,生怕有人偷拿偷抄案卷。”
许晏知啧啧称奇,“罢了罢了,我再想想办法就是。”
李忠明说:“你去问问谢辞吧,他之前最爱往那儿钻,想必记下了不少案卷。”
许晏知揉揉脖颈,“这一趟趟的,够累的。”
“那就去喝酒吧。”
她摇头,“没空。”
“哦,那你累着吧。”
许晏知“啧”一声,“什么人呐你。”
李忠明嘴一撇,肩膀一耸,“天底下最大的好人。”
“呸,臭不要脸。”
“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