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变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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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玄女很不满眼前的这个小神,眼中充满不屑。
他好歹也是天地间一方神尊,却整日与凡人厮混在一起,还对一介凡女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漠视天道不说,竟不思进取忘记自己的职责,真是丢尽了神的脸。
她不再多说什么,随后伸出手指着白炁的额头,嘴里喃喃说着咒语。
苍旻自然知道玄女这是在消除白炁的记忆——不,应该说是更改!
“我不许你碰她,不许你碰她!”
苍旻大喊的同时随即就要抬手打断玄女,一掌拍出。
奈何玄女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
只见玄女一手按在他的头顶用力禁锢住,另一只手依旧抵着白炁眉间。
“吾念之,汝昔日以一己之力,恪守本分守护一方天地,今不得已令汝挥刀屠戮,特令除却此间之忆,世世代代以魂镇守大恶之地!双魂永不融,灵体生不灭!散!”
随着呵声斥出,白炁体内仅剩的一道魂魄猛颤,一道道无形的劲风向四周散去。
玄女刚要撤手,随即又想到什么。
“吾再以一令命之,大恶之地生人勿进,往后世代不可好奇窥之。若遇界内蛊惑之辈,可用四杀阵诛之,非紧要关头不可用,还望慎之。凝!”
又是一道呵声落下,只见一道符文落在白炁额头,如蜻蜓点水一般隐匿于其眉心间。
做完这些,玄女才淡然地松开那捏着沧旻的手,望着那一手环抱巫女,一手捂头拧眉露出痛苦脸色的男子。
“该做的我已经都做完了,至于你……如果你想跟来一起进入位面,就来吧。如果不想,就老老实实做你该做的事。不过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应该知道,这样是对她最好的方式了。当然,以你的能力自然是解除不了我下的咒术。”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这些事情,她会死的……”苍旻望着怀里的人,痛苦地呢喃道:“为什么要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她明明只想要平静的过完一生,为什么……”
说着,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落在怀中人儿苍白的脸上。
玄女仰头望着天,静默了一会儿,“这个天道自创立出来就是为了遵循的,它——总归是要流转的。”
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嫌眼前满地的血腥碍眼,玄女玉手一挥,满地尸骸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她便消失在这方天地间,就好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苍旻就这样抱着白炁,不知抱了多久。
直到一道黑影游到他面前,“嘶嘶”叫了半天才把人喊醒。
苍旻看着这个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小东西,惨淡一笑:“你是不是也在嫌我没用,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当初说好了要保护好她,护她一世周全,可现在又算什么呢?”
“嘶嘶嘶……”
苍旻越说越是激动,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即便他早已泪眼模糊,可他看着怀中的人,能清晰感受到她受的折磨,且愈来愈清晰。
“早知今日,当时就算要我死,我也绝不会离开!是我偏执了,我非要为了那未发生的事寻一个答案,偏偏忽略了你……”
“如果、如果我一直守在你身边,今日这事就不可能发生,就算拼尽这一身神力我也定能护好你的。”
“……对不起,终究是我食言了,对不起……”
苍旻自问此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威胁到他,就算是死亡也不可。
可他唯一的软肋便是怀里这人。
她若伤了,他会心疼死;她若死了,那他便毫不犹豫为其殉身,随其而去。
可她现如今这般境地这副模样,更叫他生不如死!如果可以,他宁愿是自己来承受这一切。
苍旻为了赶路,本就不眠不休几个昼夜,身体也差不多到了极限,适才又强行突破玄女的禁制,加上心底悲伤至极,最后,甚至连怎样带着白炁回到木屋的都不清楚。
苍旻守在床前,用清水将那人脸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看着床榻上平静而卧的人儿,那模样就和从前睡着了一样,是么安静而美好。
仿佛白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他做的一场噩梦而已,如今梦醒了,阴霾散去,他依旧像从前一样守护在她身旁。
可那满身上下狼狈不堪的衣袍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无一不在提醒着他,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实!
无可更改。
就在他内心苦苦挣扎之时,那被压抑许久的疲惫感终于爆发,苍旻眼前一阵眩晕,还是没能撑住昏死过去……
梦里,他看见白炁一袭白衣站在大桃木古树下,就如他刚诞生于这片天地,自己初见她时候的那般模样。
清冷,美好,让人甘愿沉溺其中。
只是不知为何,她明明就一直站在那里,可任凭自己怎样朝她跑去,就是抵达不了,仿佛两者之间有着跨越不了的距离。
生与死,人与神!
“滴答,滴答……”
忽然,有什么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
什么声音,下雨了吗?
苍旻迷茫间才发现,原来脚下是一片平静的水面,只不过现在有着几圈涟漪在波动。
视线顺着水面望过去,想要看清这波动的来源,却猛然发现是从那古树下的人儿脚下传出的,再一细看竟是从她脸上滑落的。
这是……眼泪?
是她在哭泣吗?
苍旻与其相伴百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过白炁流泪的样子,哪怕是遇到天大的事情,他甚至以为这位巫女大人天生不会流泪。
如今见其这般模样,竟叫他呆滞在了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你吗?我真的……真的好舍不得……”
树下的人儿痛苦地低声呢喃着,那声音让人听来是如此的绝望。
还未等其说完,这时才苍旻发现那道倩影变得越来越虚弱,都能透过身躯看到其后的空间了。
她在消散!
苍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撕心裂肺的呼喊着:“白炁不要!我回来了,你看看我!我是苍旻啊……你的苍旻啊!求你看看看我……不要!”
任他怎么拍打呼喊,那人始终听不到了。
苍旻感受到一股力量,正在将他与这里拉扯开,直到再也看不见,自己想那时时捧在心里的人儿。
“不要离开我,不要!”苍旻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自两人纷纷陷入昏迷,那不知因何缘故苏醒过来的小黑蛇便一直守候在两人身边。
看到眼前不知睡了几日的男子醒来,它快速游了过来,盘旋在其手臂上用小脑袋蹭了蹭,“嘶嘶”仿佛在说没事了。
苍旻醒过来后,眼神一紧,立刻去寻找梦里那消散的人。
看到她安静躺在床榻上,自己的手也死死握着其冰凉的手后,那颗揪着的心才终于松了下去。
不过片刻后,他眉头又紧了起来。
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那么真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累太过于关心眼中的人儿了,还是说——这是在警示什么呢?
这种感觉,令他很是不安!
看着那一直在蹭自己手臂的小黑蛇,苍旻才回过神来。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让你担心了,没事了。”
苍旻一边安慰一边轻轻抚摸它柔小的身躯,它毕竟是自己以指所化的通灵兽,如此近距离,它必然是能够清晰感知到自己情绪变化,恐怕刚才睡梦中的一番心绪波动,令它很是不安吧。
平复好兽灵后,苍旻将其轻轻放在白炁枕头旁,望着这同自己“关系匪浅”的一人一兽,此刻的他竟有种不合时宜的欣慰感!
虽然蒙此大变,但好在她“还在”,活着便好,只有活着——才一切皆有可能!
苍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令自己牵挂心肠的脸。
这么多年来,清瘦很多呢,可还是跟从前一样让人温暖。
我回来了,以后不会走了,等你醒来,任你怎样赶我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发誓,这次我会一直一直守护你的,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也许是这次变故刺激到了白炁的身体,毕竟被人活生生抽离了一道灵魂,所以在等了几天后,苍旻发现白炁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外边也早已乱作一团。
毕竟一下死了那么多人,部分因躲在屋子里而侥幸活下来的极少数村民,也因为害怕纷纷前来寻求庇护,但当他们见到也陷入沉睡的巫女大人后,便一个个失望地拖着身躯离开了。
也许是这灭族之灾,来的太过迅猛以及让人难以接受,还有那时不时从大地深处冒出的缕缕黑气,令绝大多数人觉得这里是个不祥之地,认为他们的巫女大人再也无法庇护他们了,因此就陆陆续续选择了离开,搬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苍旻等这些人彻底走后,动用神力将木屋围绕起来,只为让在其内沉睡的人不受外界打扰。
外表来看这座屋子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每当有活物靠近时,表面就会泛起一阵光晕,想来那便是苍旻所布下的保护机制了。
“看好她,我去压制那些剩余的污邪之气。”
“嘶嘶嘶”
……
自上次玄女之事后,已经四五个月份有余,苍旻每天除了守着白炁等她醒来之外,也会在邪气肆虐之际出手镇压,但这东西好像源源不绝一样,时不时就会跑出来。
或许,这与玄女他们那些神策划的开启位面有关。
“当众神离开后,墟界自然恢复平静,这是最有好的解决办法,你——懂吗?”
回想起当初玄女所说的这句话,苍旻大概猜到了些什么,可每每想到九天玄女当日所做之事,他原本握着的拳头更紧了些。
“即便你自诩正义,谋所认为正确之事,可你所为,即便永坠轮回也难抵罪孽!”苍旻望着天际某方,愤懑不平道。
“我虽未能护住她,但她所在意的一切,以后就由我来守护!你们想要毁了这里,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这样反反复复的日子又约摸着过去了一月,终于,那些不断从地缝中蹿出的黑气,也彻底平息了下去。
一切恢复到了半年之前的模样,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人却都没了踪迹。
苍旻立于大桃木古树下,望着这奇怪的古碑,若有所思起来。
这半年天地动荡不安之时,它突然枯竭好似失去生命力一般,又在自己压制完污邪之气后,一夜之间重新枝繁叶茂。
这般怪异之象,苍旻越来越肯定它与那些黑气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又或者说与那所谓的“墟界”相关。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还有,那个墟界内究竟有着什么,让玄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封住它。
就在其百思不得其解时,苍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股气息,是她!
苍旻一个呼吸间便消失在此处,身形冲着木屋暴掠而去。
当一切重归于平静时,那沉睡半年光阴的人也终于是苏醒过来。
“你终于醒过来了,身体感觉如何,还……还好吗?”
看着那躺了大半年的人儿醒了过来,苍旻那握着某只纤纤玉手的手掌,不由得加大了一些力度,有些激动又略带一丝紧张地小心询问道。
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坐立在床榻之上,身体格外虚弱的人,苍旻眼神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
不知是不是由于沉睡太久的缘故,白炁只觉得一阵眩晕,头部极为疼痛,她一手轻抚额头,一边努力想让自己想起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不论她怎么努力回想,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她的记忆是空白的。
苍旻内心十分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看她那副迷茫的样子,感到无比心疼,他的心口好像有把无形的匕首,在一点一点划过。
白炁久久不语。
不知为何,苍旻总感觉她这次醒来后神情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不过片刻后他便明白了。
“你还好吗,是不是还有点不舒服?要不要……”
再好好休息一下。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苍旻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眼前之人的一句话惊震当场。
苍旻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人,连心脏在此刻都像是停止跳动一般。
手中的玉手也不知何时被其抽回,她的目光是那样冷淡、陌生,没有一丝往日的柔情。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不记得自己了?
白炁:“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又为何在我屋内?”
“我是苍旻,是苍旻啊,难道……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知道了,是不是我离开太久了,你一时想不起来了,对不对?白炁,我回来了,我说过一定会回来的。”
白炁眉头微皱,“苍……旻……”
她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她确定眼前这人,自己并不认识,甚至——从未见过!
白炁冷冷说道:“你不要这副模样看着我,我并不认识你,你怕不是认错了人,我——”
白炁眼前忽然一黑,向后仰去。
苍旻一惊,快速用手护住其头部,将其缓缓放在枕头上。
旁边的小黑蛇游走在床榻上方,“嘶嘶,嘶嘶”一副关心急切的样子。
“你是不是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她的神情不像是装的,究竟是还没完全恢复,还是说,她真的把一切都忘了,连同我也一起忘了。”
苍旻此刻突然变得异常平静起来,语气也同平时不一样了,小黑蛇停止游走的身躯,望着他。
那副镇定中又透着阴冷气息的模样,令它感到了一丝恐惧,不自主后退了一些距离。
玄女曾说让她忘记发生的事情,不是只消去了那一日的记忆吗?难不成,她下的咒是消除白炁在这里生活过的全部记忆?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绝对不会放任其好过的。
“九天玄女,很好。”
苍旻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个恨之入骨的名字,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他心里还是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