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Chapter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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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一尘哭着, 却没有再用那把菜刀去砍他,而是用手用脚在他身上拳打脚踢着。
但白一尘平日里吃不饱穿不暖, 身体营养不良,瘦弱得连肋骨都读清晰可见, 即使他用了全部力气去殴打杨孝和, 杨孝和也不觉得有多痛,只是睁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没从刚刚差点被砍掉脑袋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白一尘身体弱, 没一会就打累了,坐在地上垂着头。
杨孝和看到他这孱弱的模样,胆子渐渐又大了起来,但也不敢再刺激白一尘,只是厉声喝道:“……你还不快把我放开!”
“放了你?”
白一尘轻轻地问,他还是坐在地上, 也许是地上有些冷,他屈膝环抱着自己,抬头看向杨孝和的眼眶还是红红的,可杨孝和却从里面读出了孤注一掷的绝望——这个人,是真的想要他死。
“我、我我是你爸爸……”杨孝和咽了咽口水, 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 “我给你饭吃, 让你念书, 把你养这么大……”
“可你不让我念书了,你不给我交学费,你还打我。”白一尘继续哭着,长长地眼睫被泪水打湿,模样极为凄惨,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有种难以言述的癫狂,“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还小,杀了你之后我就去自,也不会被判死刑……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毁了……”说着,白一尘就站了起来,从椅子上取下那把菜刀往杨孝和腿上划了一道大口子。
做完这一切后,白一尘还在自言自语地喃喃着,杨孝和这才现他这个养子或许真的遗传了他妈,是个十成十的疯子,又或者他是低估了一个人在面对绝望的人生时爆的巨大恨意和垂死挣扎的本能。
“我给你钱!”杨孝和已经顾不上腿疼了,他按捺着心中的恐惧,对白一尘说,“钱就在抽屉里,你去拿吧。”
“钥匙呢?”白一尘顿时停下癫狂的喃喃,问他。
“我黑色大衣的里面的口袋里。”杨孝和不敢再和他多说,老老实实地交代了钥匙的藏匿地方。
白一尘很快就翻到了钥匙,也拿走了抽屉里所有的钱,走之前他扔给杨孝和一把剪刀,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这间屋子。
杨孝和好不容易从绳子里把自己放出来之后,老实了没几天,他就又去找白一尘去了。
白一尘考上了他们南城里最好的中学,但是杨孝和并不打算让他去念,这大概就是白一尘突然爆的缘故吧。所以杨孝和找白一尘并不费劲,只是那个穿着干净整洁的蓝色校服的少年看见他时并没有露出一点害怕的神色。
杨孝和横眉怒目瞪着眼朝他走去,但是还没靠近白一尘,他就开口了:“我想好好念书,我以后的生活费我会自己解决,如果你不来打扰我,以后等我找到工作了,我会养你。如果你不让我好,那我也不会放过你。”
白一尘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淡淡,看上去很平静:“那天之后我仔细想了想,决定我不杀你了,但我会砍断你的手脚,你应该没有愿意无私照顾你的亲人吧?”
说完这句话,白一尘的头往左边偏了偏,他皮肤苍白,虽然很瘦,面容却精致漂亮,像个纯洁的天使,他勾着唇角,说出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除非你今天在这里打死我,不然你就逃走吧,别让我找到。我说到做到。”
杨孝和不得不承认,他在那一刻的确是害怕了,后来也没敢再去打扰白一尘。只是他日子过得艰苦,在白一尘念大学时又去找了他一次,想从白一尘手里先捞点钱过日子,却被他男朋友现了。
白一尘的男朋友和他一样是个狠角色,他叫了一批混混,把他围到小巷子里殴打,只要他一出门就打,围了他几乎整整一年。那一年里,他身上几乎找不出一块好皮肉,可他又不敢报警,因为他前科太多,时亦南的背景很大,他斗不过他。
再后来,他听说他这养子和那个男的好像分手了,因为那个男人再也没出现过,他才敢来找白一尘要钱,白一尘倒也是真的说到做到,每个月月初会给他汇5000块,保证他饿不死。只是这个月都快到中旬了,白一尘还没给他汇钱,杨孝和才过来围堵他。
而白一尘刚刚的恐吓,又让他想起了这个人十二岁时所做的事,现在杨孝和再看着车里的青年,即使他动作慵懒,漂亮的眼睛不屑地睨人,也依旧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睛,可杨孝和却不敢再有其他的心思了,他讷讷道:“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车里的青年之前还笑脸盈盈的,听到他这句话后就像是被人戳到了哪根敏.感的神经,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直瞪瞪地盯着杨孝和,一言不。
半晌,他才僵硬地扯开唇角,声音轻飘飘地:“你听谁说的,我们分手了?”
杨孝和看他的阴沉晦暗的眼神,没有接话。
白一尘却自顾自地,一字一顿继续对他说:“我们,永远都不会分手的。”
“行,没分就没分把,祝你们白头到老,我的钱……”杨孝和才不管他们会不会分手,他来见白一尘只是想多要点钱。
“钱我下午给你汇。”白一尘坐正身体,握住方向盘打火,冷冷道,“你真叫我恶心,我不想看到你了,快滚吧。”
杨孝和吃了一嘴尾气,心中又恼又怒,却只敢望着白一尘的车子渐渐消失,别的什么都不敢做。
白一尘见到杨孝和没生气,但被他的话气到了,因为杨孝和说他和时亦南分手了。
他们不可能分手的,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
白一尘气得浑身都在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得连白色指骨都能看见,直到车子停到高订饰品店的门口,他才脸上才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
下车时,他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安静的白老师。
他经常在这家店订做一些袖扣和胸针,再加上他的外貌很有辨识度,所以店员认识他,一看见他就笑着迎上来了:“白先生,您又要订做新的袖扣了吗?”
“是的。”白一尘点点头,将自己设计的图稿递过去,“我想按照上面的图稿来制作。”
“您连图稿都绘制好了啊。”店员接过图稿,看着上面设计别致特别的袖扣惊赞道,“这个这个字母缩写是您的名字吗?”
那份图稿中显示,袖扣底端有着三个缩写的字母——BYC,恰好是白一尘名字的缩写。
“对,是我的。”白一尘笑着回答道,望着图纸的眼神温柔。
“嗯,大概半个月就能做好。”店员把图稿收起来,“请您到柜台那边付一下订金。”
“好的。”白一尘毫不客气地用时亦南给他的卡付了账,划去了一笔不菲的订金,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以前和时亦南在一起的时候,时亦南和他一样都是穷光蛋,他们不分彼此,钱都是放在一起花的,没理由当初他们能同患难,现在不能同富贵。
结完账后,白一尘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虽然他路上遇到了杨孝和耽误了一会,但距离他和叶婉香女士见面的时间还早。
不过白一尘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好孩子,现在长大了也得对长辈保持恭敬,所以他直接去了叶婉香订下的餐厅,和服务员说了房间号后,就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去了小包间。
叶婉香和他约的时间是早上九点。
说好听点是约,实际上叶婉香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号施令那样,措辞间毫不客气,直接指定了她九点钟要在包间里见到人。
不过她不客气,白一尘也没打算和她客气,他喊服务员要来了一份菜单,点了些自己爱吃的东西,就着手机打开一部电影,一边看一边吃,优哉游哉地等叶婉香。
叶婉香在九点十五分左右的时候才姗姗来到约定地点。
她拎着一个银色手提包,身上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连衣裙,嘴唇涂得艳红,也许因为经常严肃着一张脸,眉间纹有点重,叫人一看就大概能知晓她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金钱能买到大部分东西,所以即使叶婉香四十多岁了,岁月也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且保有年轻时美艳的韵味。
白一尘抬头望着她含蓄地笑了笑,很有礼貌地问好:“伯母,早安,好久不见,您还是这样漂亮。”
但叶婉香的脸色,却在看到白一尘面前一桌子的精致糕点了更难看了一些。
白一尘不惧她的脸色,用小银叉舀了一勺面前的蛋糕喂进嘴里,垂眸柔声道:“我还没有吃过早饭,就点了些甜点,因为不知道您吃过早饭没有,所以我还为您点了些吃的。啊,不过我让服务员把水撤走了,因为我怕您见到我不高兴,又往我头上浇水,如果您口渴的话,可以再叫服务员送水过来。”
叶婉香没有应声,她看着面前这个容貌堪称昳丽的青年,觉得这一幕何其熟悉,有种宿命轮回的感觉——四年前,她也和白一尘见过一面,只不过那时坐着的人是她。
当年的白一尘青涩又拘谨,安静内敛,因为第一次见她十分紧张,开口时说话竟有些结巴,急急忙忙地赶到约见地点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座位面前只有一杯服务员准备的标配水,但他紧张得连口水都不敢喝,更别说吃些东西垫肚子。
可是这样的认真却没有博得叶婉香的一点认同,她早就在心底认定了这个青年骨子里不知道有多么下作淫.贱,才能勾引住她的儿子,所以她把那杯白一尘没有喝的水,全部浇到了白一尘的头上。
一瞬间,时亦南觉得他很冷,冷到浑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般,艰涩得无法流动,这使他无法呼吸,浑身都在颤。
他或许知道白一尘为什么在和他做.爱从时不开灯,总是避开他的一些触碰和抚摸,还每日穿着长袖从不在他面前袒.露身体的原因了。
只是这答案过于沉重,几乎压垮了他。
浴室投射银色的灯光有种冰冷的感觉,时亦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想起太平间应该也是这样的灯光,而白一尘躺在浴缸的水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倒真的像个死人一样。在这他身上,只有那道伤疤是唯一的活物,如同它的形状一样,像条蛰伏着毒蜈蚣。
到最后,时亦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白一尘抱回床上去的,他麻木地给白一尘擦干了身体,小心地搂着他躺下。
他关了灯,所有光明消泯后,屋子里只剩下黑暗。
白一尘温热的身体就躺在他的怀中,时亦南紧紧地抱着他,肌肤相贴,呼吸交融,几乎连灵魂都靠在了一起,但时亦南却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恒踞着一整个宇宙,那是几十亿光年浩瀚漫长的距离,所以他终其一生,也无法再次拥抱白一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