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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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先对于我的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在最后告诉我这次的收购如果失败了，我们就回英国，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我心里明白这次收购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开拓创造卓朗的未来，还有就是让吴绍先的哥哥和姐姐可以对他少些攻击。
这个话题结束之后，我和薛紫安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吴绍先，但是我在私底下给英国财务部的杰瑞打了电话，他鉴于我是策划部的经理，还知道和吴绍先私交不错，所以也就和我交了底，说卓朗这次几乎是把全部的身家压在了这次收购上，要是失败了恐怕会面临倒闭的风险。
没有说什么，我挂断了电话。
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黄昏，我想很多。
我心里明白吴绍先创办了卓朗，除了我的缘故，还有就是他父亲临终前的嘱托，那就是希望他可以把吴家的生意做大，不要毁在他哥哥和姐姐的手里。所以，虽然他一直说收购失败不要紧，这些利益他并不在乎，可是他哪怕再不在乎，心里也有一份责任。
面对这样的吴绍先，我除了着急和担心，我还有一份深深的自责。
为了能帮吴绍先，我在酒店里有反反复复的又看了几遍收购计划书，想让它更加完美，可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份计划已经是卓朗能拿出来最好的了，只单单一点不足，就是卓朗在国内没有什么名气。
而这一切，沈氏都有。
可是沈氏已经是龙头了，为什么要来分着一杯羹呢？这里面是不是有我的原因在？
……
就这样，我在酒店干着急了两天，而吴绍先也去了外地去找一些合作商，让卓朗的后盾看起来更加强硬。
为了吴绍先，我私底下已经两次联系杜礼，但是他的话总是那样一板一眼，公事公办，根本就打听不出来什么。
终于，到了第三天，我实在是不能再等，和薛紫安交代了一句就去了沈氏。
……
站在沈氏大楼下的时候，我仰头看着这座津城的地标建筑，终归也是有那么一点的恍惚。
在这里，我也工作了一段时间，虽然是不情不愿，但不可否认也跟着这里的同事学了些东西，最重要的，在这里的时候沈易康还是那样的一个鲜活的生命。
一想到沈易康，我心里就是一揪，有些疼。
我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两年，我回到津城以后会是这样的局面，想见他一面都难，更想不到的是沈亦霆还是抓着我不放，我本以为一切都已经是尘埃落定。
忧愁了一会儿，我又马上意识到来这里的目的。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直筒裙，我挺胸抬头走进了沈氏。
这一次我不再带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安插在沈易康身边的棋子，我是以卓朗员工的身份进入这里。
前台的小姐估计早就换人了，并不认识我，问我有预约吗？我就说了自己的名字，请她联系杜礼。
前台小姐礼貌的笑笑，叫我稍等片刻，也就是在这个空当，我一扭头，看到了不知站在那里多久的蒋涵。
许是这样猝不及防的照面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看到她，我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概和惊异，冲她点头笑笑，说了句：“真是好巧。”
蒋涵微微皱眉，快速打量了我一下，那眼中再也不复当年的热情和友好，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轻蔑的讽刺。
看来，蒋涵也是个很善于伪装的人。
我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蒋涵踩着高跟鞋向我走来，冲我微微一笑，说道：“真是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语气也变得不再亲昵。
我稍稍低头，心里出了一声轻笑。
对于这种前后不一，这种朋友之间的虚情假意，我的免疫力还是很高的，这到底多亏了阿美当年做的一切。
不是对别人好，对别人真诚，那人就会也用这样的方式回馈你，这个社会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是，的确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我淡然的说，这也是我的实话。
蒋涵又看了看我，然后说：“既然已经有了新生活，又为什么要回来？这个地方，你应该不是很喜欢的吧。”
“是不喜欢，可是也不会逃避。”我说。
蒋涵一愣，马上又说：“晚之啊，曾经的我们也算是朋友。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抢了我的未婚夫，还让他成了植物人！现在……”她说着，狡黠一笑，“为了两个家族，我和亦霆就要走到一起，你不会又要来破坏吧？”
原本很自然的身体一下子有点儿紧绷，因为她那句“我和亦霆要走到一起”。
可这也仅仅只是一瞬，转而我又是淡淡一笑，问她道：“易康喜欢我，所以我成为了你们之间的绊脚石。那么沈总……这是为什么呢？”
蒋涵听到我的话，眼中划过一丝狠厉。
果然如我所想，蒋涵很有可能知道一些关于我和沈亦霆的事情，因为当年她的举动，在我事后细细想来时，有很多的疑点。
比如她的那些大度，那些包容，似乎都是为了让我内心无比愧疚，我越愧疚就会越恨沈亦霆，也会越对沈易康有所余地，才能叫沈易康对我难以忘情。
当然，这也许可能都是我的小人之心，毕竟蒋涵这样的天之骄女也不屑与我如何。
蒋涵听完我刚才的话后，很快又继续维持着她的优雅和高贵，她说：“总之，曾经的事伤害太大，我不想再在这场婚约里有什么意外。”
看着她眼中有些藏不住的幸福，我不知怎么的攥紧了拳头。
蒋涵又说：“不过我估计你也看了新闻布会吧，杜礼说亦霆没有什么结婚的计划，其实他确实是想在打拼几年事业，不过我父亲那边已经不想再等了，所以想来是要计划提前了。”
我看着蒋涵，一点点垂眸，没有再说什么。
沈亦霆和蒋涵会结婚这本就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两年前和两年后又有什么区别，至少于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亦霆刚和我开完会，现在正在接待外宾，你要是想见他恐怕要等等了。”蒋涵云淡风轻的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身后的前台小姐一直没有打断我和蒋涵的对话，等蒋涵一走，她才开口道：“陆小姐，杜助理说您若是可以等一下，现在就由我带您去会客室。”
我看着蒋涵那婀娜的身姿，越出神。
很多事情有些涌上心头，当初沈亦霆和我说承诺说他不会和蒋涵怎么样，可事到如今，蒋涵已经亲口承认，一切都不过是我还有执念罢了。
“陆小姐？”前台的小姐又喊了我一声。
我一愣，回过神来，说了句：“抱歉，我突然有点事，改日再来拜访。”
我明白我这样的行为很自私，因为我是为了吴绍先的事情而来，可是我心里有些闷堵，就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会儿，否则见了人也是要失态。
出了沈氏，我快步走到马路边那里想要叫辆计程车回去，刚要招手，就听手机响了起来，来电话是吴绍先。
我愣了一下，心道该不会是薛紫安这个叛徒又把我的行踪招了吧，犹豫了一会儿，我才接通电话。
没想到手机里传来的却是吴绍先兴奋不已的声音，他说：“晚之！告诉你个好消息！有一个大公司有意和我合作，给我们供货，这样我们的产业链又牢靠了几分！”
我听后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因为遇到蒋涵而产生的糟糕心情也稍稍舒缓，我真的盼着吴绍先好，这样我才安心，将来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才能走的放心。
“今晚，我约了他们吃饭，你也来，好吗？”吴绍先问。
“你不是还在外地吗？”
“已经买了机票，一会儿的航班，估计下午五点左右到，我们酒店见。”他说。
“好，我等你。”
挂断了吴绍先的电话，我狠狠的松口气，看来刚才没找沈亦霆也是对的，要不是因为吴绍先，我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将手机放回包里，我刚要伸手拦车，却没成想又遇见了一个熟人，还是一个友好的熟人——琳达。
她一身的职业装，拎着电脑包，头也打理的整整齐齐，和我印象中那个看起来活泼可爱的甜美形象很不一样。
只不过她一开口，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
她冲过来抱住了我，喊道：“晚之！你可真是个讨厌鬼，这两年你跑哪里去了！吃了那么多我的好吃的，连一声告别都没有！喂不熟的白眼狼！”琳达一连串说了这么一大堆。
我也抱住了她，笑道：“这样的开场白可不好，你该说我好想你。”
“你肉麻不肉麻？”琳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松开我，指了指那边的露天咖啡馆，“我们快去那边聊聊。”
我看了看她手里的文件和电脑包，说：“你应该还是在工作时间吧？在这附近上班吗？”说着，我还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现这一大片地，还有我们现在所站在的广场都是沈氏的地盘。
“你在沈氏工作？”我疑惑的问了句。
她甜甜一笑，不置可否，挽着我的手臂说：“哪来这么多问题？陪我说说话就说说话，剩下的别管。”
我见她如此，心情也略微轻松，没再深究刚才的问题，和她一起走到了咖啡馆。
……
我点了一杯橙汁，琳达点了杯咖啡。
服务员一走，琳达就问我：“你当时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你知不知道……”她突然收音。
“知道什么？”
琳达不动声色的清清嗓，笑了笑，又说：“就是那个超级帅哥，超级有气质的那个，他一直找你，去了温悦园很多次……我、我看你们是男女朋友吧？你离开也没有和他打招呼吗？”
原来是这样。
真没想到沈亦霆还找过我，不过听杜礼和董管家的口气，他们都是以为我是因为伤心而离开了沈亦霆，谁也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
看了看圆桌上的那一只玫瑰花，视线模糊了一瞬，那夜的记忆似乎要侵袭而来，我赶紧闭上眼睛，说：“当时遇到了一些事情，什么也来不及说了而已。”
“什么事？”琳达立刻追问。
微微睁开眼睛，我就看到琳达一脸的探究，我记得她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对上了我有些疑惑的眼神，琳达有些尴尬，马上转而又说：“我有点儿多嘴了。”
“没事的，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提也罢而已。”我说。
琳达点点头，又问：“那ay呢？当时你怀着的小ay现在应该已经会跑会走了吧？他要是长得像你，肯定漂亮死了！”她说的真诚又期待，“你的眼睛特别漂亮，想来小ay的眼睛肯定也是水汪汪的，你这么皮肤又白，所以ay……哎呀呀，给我看看照片好不好？”
心口忽然一痛，像是被一记重锤又给击中了。
我低下头，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琳达，当年她是为数不多的关心我孩子的人。
“晚之，你怎么了？”琳达关切的问。
我仍旧低着头，那晚的记忆变得十分的清晰向着我喷涌而至，那些血，那冰冷的雨……我开始浑身颤抖，我知道我的症状可能又要开始了，来不及和琳达解释，我站起来就说：“我……我还有点儿事。”说着，我从包里抓了一张名片，随意放在桌上，“咱们再联系。”
不等琳达回应，我落荒而逃。
我必须赶紧回酒店，薛紫安有药，吃了就没事了，我就会平静，我实在不想一会儿人们像看疯子一样看我。
……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酒店。
薛紫安见到我的时候，二话没说，冲到厨房给我斟了杯温水，然后和我说：“你不能再依靠药物，靠你自己，跟我做深呼吸。”
其实我一直都是在靠自己，沈亦霆和我提到孩子，董管家和我提到孩子，我都克制的很好，但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我压抑了太久，这次我有些扛不住了。
我一下子打翻了水杯，说：“给我药吧！我感觉我已经开始了……那些幻觉……那些画面……”
薛紫安上来抱住了我，说道：“你一直都做得很好，现在同样可以！晚之，哭出来，想哭就哭，想喊就喊！和我泄，不要憋在心里！”
“啊！”我大喊了一声。
一把抓住薛紫安的肩膀，我喊道：“我控制不住了！他们都和我提孩子！都在逼我！我的孩子！我要去哪里找孩子……去哪里……”
跑到沙那里，我把抱枕一个个抱起来，然后又扔掉，哭着说：“他们不是我的孩子！都不是！我的孩子在哪里！”
双手一挥，我扫翻了茶几上的所有东西。
薛紫安过来抱住了我，说道：“晚之，回到现实！看清现实！孩子已经死了两年，他会在天堂生活下去……你不能为了他这样，你还要活下去！”
“啊！啊！”我挣脱着薛紫安大喊，“给我药！我要疯了！眼前都是……全是……”
“晚之！”薛紫安也提高了音量，“接受事实，不要再为了这件事而这样！已经过去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蠢，我不会害死我的孩子！不会！”我嘶喊着，眼泪已经滑到了嘴里，一片苦咸。
“不是你的错！是那个要杀你的人，是他！你不想为孩子报仇了吗？你这样怎么报仇？怎么报！”
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安静了，我也安静了。
薛紫安喘着粗气，一点点放开了我，我无力的倒坐在了沙上，头也乱了，衣服也乱了，真的很像疯子。
不，就是个疯子。
薛紫安坐在了我的身边，轻轻拍着我的背，她说：“晚之，生活一直向前，你也要向前。你的这个症状早就过去了，是你的心结问题，你不能这样下去。”
我闭上了眼睛，歇斯底里之后只剩下了无尽的疲惫。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真的想赶紧报仇，然后离开这些纷扰，去有他们在的地方。
……
我在薛紫安的怀里睡着了，只不过梦中有些影子时不时出现，但幸而我没有再犯病。
薛紫安终究是心疼我，怕我熬得难受，给了我半片药，还赌气说治标不治本，下次她就把药全扔了。
没有喝水，我就把药吞了下来。
等到快五点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薛紫安替我接的，是吴绍先问我可不可直接去餐厅，他的时间有些来不及了。
薛紫安本来想说我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去的好，但是我不放心吴绍先，更不想他为我的事情而担心，最后耽误了正事，所以我拿了电话，问好地址以后，就准备出去餐厅。
薛紫安皱着眉头，最后决定和我一起去，说可以在别的桌等我。
到了餐厅，我快速去了包间，推开门却现那里只有吴绍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绍先，这是……”
他没有回过头，但是声音里带着一些无奈和疲惫，他说：“取消了，就在五分钟前。”
“怎么会这样？”
吴绍先转过头看着我，眼中依旧是一片柔情，可我知道他很累了，一直在为我坚持。
我不知道约好的人为什么突然变卦了，也无心再去猜测什么，我只想吴绍先好，不要这样委屈自己。
快步走过去，我说：“绍先，我先回英国吧。等你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再回来。”
吴绍先一愣，随后又笑了笑，问我：“怕我吃亏？”
我点点头。
说我故意把沈亦霆往坏处想也罢，说我有意逃避也好，总之，回去一段时间，对卓朗可能是最好的，我在这里只会给吴绍先添麻烦。
吴绍先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和我说：“晚之，我们一起回英国吧。”
“什么？”
“忘记这里的一切，我们回英国继续我们的生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再考虑。”吴绍先说。
我皱了皱眉，问他：“你不要卓朗了吗？它是你的心血。”
“不打开国内的市场，我们也可以在英国过上富足的生活，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寻烦恼呢？我不想那么累，也不想你那么累。”
“可是……你爸爸和你说的那些话……”
吴绍先蹙眉，很显然他不想考虑这个问题，他握住我的手，和我说：“我从来就没什么野心，要说最大的，那就是拥有你。我想自私一次，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说完，吴绍先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盒子，说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带在身上。我总觉得缘分这东西和玄妙，搞不好我们哪天就可以撞上。所以现在可以吗？”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闪着光的钻戒。
吴绍先看了看我，就要单膝跪地和我求婚。
我赶紧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觉得一切好突然，可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和吴绍先结婚的，我给不了他一生一世，甚至是一个完整的我。
他见了我的举动，立刻皱眉，问我：“你还是不愿意吗？难道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好？”
我赶紧摇头，说：“你一直都很好，是我不好……我不能和你……”
“你是不是还没忘记他？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吴绍先忽然冲我喊道。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马上说：“不是因为他！我和他早就结束了，是我的原因……我已经没办法再去投入一点感情了。我只想报仇，报完仇我就……”
差一点就说出来了。
吴绍先神色一僵，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你就怎么样？”
我回避着他的目光，说：“我就想静静生活下去，什么也不想了。”
“那样的生活不该是你的生活，你的生活应该有阳光，有鲜花，还有孩子的笑声。这些是我渴望的，也是你渴望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吴绍先再次把戒指举到了我的面前，这次没等我反应，他就直接单膝跪地了，他说：“晚之，只要你点头，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民政局，然后回英国办婚礼。你想办的那些事，我都会为你达成。”
“绍先，你不要这样。”
我说着就想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却摇头绝不配合。
他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的和我说：“嫁给我，晚之。”
话音一落，只听“砰”一声巨响，包间的大门被沈亦霆给一脚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