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败君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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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岚,拜见女君!”
叫阿岚的男子屈膝跪在她的脚边。
“起来吧。”
戈曳皎皎看了他片刻,有几分失神。
阿岚,是瞿郎身侧的近侍,也是她和瞿郎一路走来的旁观者。
看见他,便好像对瞿郎的那份爱意从死寂中鲜活了起来,但心中的酸楚和那种淡淡的忧伤又好似娟娟的细流一般静静地又长远地流向更加遥远的深处,断绝不得。
戈曳皎皎眨了眨骤然泛酸的眼睛,打量着一年多不见的阿岚 。
原本依照南朝的惯例,主人身死,其奴隶是要跟着陪葬的,只是瞿郎心善,临死前特意叮嘱她莫要为了他造了杀孽。
阿岚本也想着进了瞿郎里面的墓穴陪葬的,是她命人在关键时候将他拖了出来。
这阿岚无父无母,不知年岁,但看着与瞿郎差不多大。
瞿郎五岁时陪同家里的下人一起去奴隶市场挑选近身陪侍的人选,便看见了被铁链钩子刺穿了琵琶骨锁着的浑身赤裸的阿岚。
听那人贩子说这阿岚是在一个大山的母狼怀里捡来的,是个狼崽子。
狼崽子只狠着一双眼看人,四肢着地,蓬头垢面,那时候还不会说话。
瞿郎看他可怜,又有几分知遇的缘分,便买下了他。
山风相送,取名阿岚。
瞿郎去后,他在瞿郎墓地附近搭了个草棚守着,直到一年以后,戈曳皎皎问他愿不愿意替她做事,将来共同为瞿郎报仇。
阿岚自是愿意的。
他这辈子,只为主人活着呢。
戈曳皎皎再次打开了窗户,此刻,整个戗城已经被明亮的灯火笼罩,犹如瀚海星辰,期间人声不绝。
油务司外,来往人群依旧。
“阿岚这些日子呆在戗城,可有什么发现。”
戈曳皎皎没有收回目光,对面正有一队粗布麻衣的苦力正往里面走。
只是这一队人看着训练有素,目光沉稳肃穆,倒不像是一般苦力。
阿岚走近了几步也往下瞧了一眼,随后恭敬回道:“回禀女君,这些人其实是兵士假扮的,而且他们并非是我南朝的士兵,而是孟国的兵卒。”
“孟国的兵居然来到了戗城?!”
戈曳皎皎呼吸一窒,一股愤怒油然而生,这楚含章当真是狼子野心,胆大包天!
“他们要这么多火油做什么?”
众所周知,这火油一直只用于做油灯照明。
如今孟国正对着南朝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且与它接壤的北朝也与孟国不清不楚,态度不明。
他们大量购置火油做何用?
“不知,只知道这批火油被运往了戗城别处再次加工,只是具体的加工地点……阿岚还未查明,有负女君所托。”
戈曳皎皎始终目光柔和地看向他,语气轻缓:“阿岚不必自责,你这次带来的消息已然贵比千金,你早些回去,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记住,无论如何,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为重,瞿郎留下的故人,只剩你了,本殿……不希望连你也失去。”
瞿郎去后,他们两个……是唯二会记得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人了。
另一边,燕婉儿也一脸激动地向子君长情传递着刚得到的消息。
“大王……郎君,奴……我见到楚含章大人了。”
“他怎么说?!”
子君长情虽然极力让自己镇定,但等了一下午了,这会儿还是从眼神中泄露了几分急迫。
“楚大人约您明日午时过聚贤楼一会,并且楚大人让我给您带来这个。”燕婉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子君长情的神色,将手里的信双手捧上。
子君长情接过一看,信帛上面只陈列诗歌一首,再无多话。
却让他有些哽咽难言。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燕婉儿见自家王上看了半晌,沉默着不发一言,也没有动作。
“王上,这楚大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燕婉儿盯着他手中被捏得死紧的布帛,心中有几分忐忑。
这楚大人与自己的父亲有旧交情,是以楚大人自己也是见过的。
她本来对此人心存芥蒂,国破家亡之时 ,这楚含章奴颜婢膝,带着满戗城人不战而降。
哪里像她的父亲,不愿变节撞死在宫殿墙柱之上以表忠心,更别说她那夫家满门,也是为君惨死,死得其所!
就是她一女子,也一直为了大庆复国之日提着一口心气忍辱负重地强撑着。
只这楚含章楚大人,在她看来不过就是墙头草一个。
“唉……”
子君长情长叹一口气,大庆的繁华与一朝的颓败好似也在这一声长叹之中快速落幕。
他将手中书信丢到燕婉儿手里,可这重如泰山的压力却没因此减轻半分,反而在心头肚腑内凝结幻化成层层郁气。
让人觉得喘息都难。
他为大庆一国之主之时,尚不觉这一国之主的担子有多重。
不曾想亡国之后才察觉为一国君主,这肩上责任的冰山一角,却也仅仅是窥其一角,就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确实不配为一国的君王。
这个位置,依照他从前浅薄的认识,只觉得那王座是世间最重的荣华,最强的尊贵。
全然无感,还有最大的责任!
“郎君,您说这楚大人会否行的是请君入瓮之举,毕竟他是第一个投降了南朝的重臣,这去不去见,还得三思啊,保不齐这人是在同戈曳皎皎那个贱人给您下套呢!”
燕婉儿说了一大串,可唯有“贱人”两个字刺激到了他的耳膜。
子君长情不由得出声告诫道:“婉娘,往后见到那公主还需恭敬,切莫再这般称呼她。”
燕婉儿听到自家王上这话,以为有维护之意,顿时心内如焚火一般。
“郎君,您难不成是真的被那妖女给迷惑了心智?别忘了,是她亡了您的国,夺了本该属于您的尊荣!您若是真被那女人迷惑了,那婉娘,还有那些死去的老臣,还有暗地里一直在等着您复国的忠臣义士当如何自处,一腔热血倒成了笑话!”
燕婉儿这些天压抑在心中的不忿此刻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孤没有!”
子君长情骤然否认。
他没有!
他如何敢!
他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