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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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微微抬头。
“我这柄刀，是利刃或是锈铁，只在你一念之间。”
良久，长风才张口道：“好。”
下一刻，长风又没了踪影。
白芷松了一口气，暗想道长风的脾性实在太麻烦了，自己的小命全靠他保，不能老是这样连跟他说个话都要费尽心思。
这边大夫人还在如狼似虎地要她的命，那边老夫人的言行她压根读不懂，后面还憋着一个净出难题的二夫人。
麻烦的长风和麻烦的侯府。
白芷用力敲了敲头，试图把这些囫囵事全倒出去，然后就拢拢衣袖抄起面碗开始吸溜。
不管了，天大地大，吃喝最大。
六月十五一大清早就开始下大雨，好似天上漏了个窟窿。天刚蒙蒙亮，白芷就被噼里啪啦的雨砸瓦片声吵醒了。
大雨揍房子的声音实在太闹人，白芷翻来覆去的蒙被子也挡不住，干脆一掀被子打算起床。
她揉着眼睛往床边的地上看了一眼——仍旧空空如也。
顾宴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回来了。
徐厨娘昨天拐着弯问她顾宴去哪了，她猜顾宴应该是在鼓捣什么不可说的事，面上只能回道顾宴许是流连青楼去了吧。
也不算她胡扯，据说那位顾宴本尊就喜欢逛青楼，是许多风尘姑娘的恩客。
这要是再不回来，再过几天就要传出侯府三老爷马上风的传闻了。
白芷实在是睡不着，现在天又太早了，鸡都还没醒，也不好把徐厨娘叫起来弄早饭。她干脆套上了雨披，踏着雨一路钻到了小厨房里，打算自己做点吃的。
好歹她终于开始会烧柴火灶了，还得继续精进。
此时本该空空如也的小厨房里传出了剁东西的声音。
白芷悄悄摸进去，发现是林厨工正在案板上剁肉馅。林厨工剁得专心，丝毫不觉小厨房里钻进了不速之客。
一个半大孩子聚精会神的模样实在有趣，她起了戏弄的心思，踮起脚溜到林厨工身后，出声问了一句：“在干什么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芷眼疾手快摁住林厨工拿刀的手。
这孩子也太不经逗了！差点一刀飞到她脑袋上！
林厨工惊了好一下子才发现是白芷来了，急忙放下菜刀：“三三三三夫人！”
白芷朝着案板扬了扬下巴：“要做什么好吃的？”
林厨工揪着自己的手指：“是……是馄饨。”
“你来主灶做早饭？”
往常都是徐厨娘主灶，林厨工烧火切菜，如今林厨工这是出徒了？
林厨工忸怩道：“不是早饭，徐阿娘准我……准小的在不开饭的时候用灶……我趁着徐阿娘还没过来做早饭，在这练习做馄饨。”
白芷眼睛一亮。
徐厨娘手艺实在高超，而且碍于白芷的身份不肯让她动太多手，她常常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那菜都成了。若是闲余时间能跟着林厨工一块练一练，那岂不是很好。
白芷捞了盆水洗干净手，又抓了新案板新菜刀：“那我也来练练，还有肉吗？”
林厨工不像徐厨娘那样顾忌白芷的身份，因为白芷少摆架子，还颇为亲近白芷。他没说那些个“三夫人金枝玉叶”的话，把自己案板上的肉馅分给了白芷一半。
然后是揉面、擀皮、包馄饨。
揉面着实是一门手艺活，白芷眼看着林厨工揉的面光滑得像个白馒头，手上干净盆边也干净。而自己揉的面，一会稀了加点面，一会干了加点水，加了四五个回合，把面团揉得跟个烂泥浆一样。
啥玩意啊，咋这么难。
林厨工偏头看白芷盆里的一坨忍不住小声笑：“三夫人……不能这么加水。”他把白芷的面盆接过去，好像跟白芷干的事一样，加面加水，还回来的时候居然就变成光滑的面团了。
然后就开始仔细地教白芷擀皮点水添馅包馄饨。
林厨工特意放慢了手法，在白芷眼里看起来却还跟法术一样，她头一回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笨手笨脚，一点也跟不上。
面和馅没一个听话的。
反观林厨工，面皮在手里翻飞，一眨眼就是一个馄饨，活儿干得相当利索。
白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厨工：“小的林初七。”
“初七生的？”
林初七小声答道：“不是……是初七捡回来的，娘把小的捡回来，然后从汖州带到京城，小的就跟着徐阿娘做工。”
根据原主的记忆，汖州从前是景王的封地，景王几年前通敌谋反，使得敌兵犯到汖州一带，生生造出了不少流民。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林初七年纪看上去跟巧巧差不多，却实在比巧巧沉稳，白芷一旦不说话了，他就安安静静在那包馄饨，一会工夫就包了几十个晶莹的小馄饨。
白芷这边还在忙活着包馄饨，林初七已经在盛吊出的高汤了。
“三夫人！”
白芷一回头，徐厨娘火急火燎地窜进了厨房：“哎哟三夫人，您怎么能……初七！怎么能让三夫人动手！不知数！”
白芷赶忙解释道：“是我叫初七教我做馄饨的。”
徐厨娘本也是训林初七给三夫人做做样子，听白芷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三夫人，您且回去歇息，婢子这就做早饭。”
白芷指了指案板上的馄饨：“早上就吃这个吧。”
徐厨娘忙道：“三夫人！怎能让您吃初七做的饭，这不合规矩，三夫人想吃馄饨，婢子这就重新包。”
白芷执意道：“重新包岂不是浪费，就吃这个。”
徐厨娘面露为难。
“现在顾宴不在，没人会挑这个理，放心吧。”白芷说着说着忽然反应过来——如果初七做的东西不让她吃，那这些馄饨本来打算怎么办？
白芷看向徐厨娘：“如果我不来，这些馄饨要扔吗？”
徐厨娘道：“啊……对，对对，是要扔的，初七手艺不精，怎能给三老爷三夫人做主灶。”
白芷微皱眉头。
尽管知道这应该是糟烂侯府的规矩，他们不得不从，但粮食无罪，刚出锅的馄饨说扔就扔多少有点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