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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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敢入阵？”
萧季安摇头失笑：“周公明，这就是你所谓的盘龙杀阵吗？”
他目光环视整个雪域之巅，那四面合拢过来的大军，将周公明保护在其中的军阵，一内一外，似是一体又如两分，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军阵。
这，就是盘龙杀阵！
“正是。”周公明身处高台之上，将一切尽收眼底，盘龙杀阵的每一个变化都烂熟于心，傲然说道：“本将练此盘龙杀阵，专为绞杀你这等先天强者，好叫尔等知晓，两军对垒不是武力高强就行的。”
“是吗？”
萧季安笑了笑，他虽然不懂军阵，但大致打量了一番，也明白了周公明这般说法用意所在。
这所谓的盘龙杀阵，分内外两部。外阵是尽力防止强者脱逃，但没有绝对的把握，毕竟以点破面，突击而去，任是再怎么操练，也没人敢说能拦得住顶级先天强者。
关键就是在那内阵。
先天强者，在两军对垒之时，最简单的破局方法无非就是斩首行动，直接袭杀对方的主将，一劳永逸。
蛇无头不行，没有了统军大将，再是千军万马不过乌合之众，又如何放在顶级先天强者的眼里。
大军之中，主将帐下，向来有先天强者听用，如那病虎轩辕虻等人。他们的作用并不是斥候、追杀等，而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保护主将不被对方高手袭杀。
周公明之所以敢将十大高手全数派出，倚仗便是这盘龙杀阵。
此阵是他针对这一点而立，只要对方有这个想法，就不得不突入盘龙杀阵的内阵，然后内外绞杀，将这个杀阵的特点完全发挥出来。
到得那时，彻底进入盘龙杀阵军阵步调，怕是顶级先天强者都可能陷入其中不得挣脱，最终被活活堆死。
“果然高明！”
萧季安点头赞道，并不掩饰，声音远远传出，直入周公明耳中。
“你怕了？”
周公明挑了挑眉头，调子转高，道：“小子，今日你敢入阵，本将就敢杀你，纵然萧家追究，本将也认了，有你这世家绝世天才陪葬，也算是不枉。”
“吾再问一遍，可敢入阵？”
“不敢的话，速速逃命去吧，也让本将看看盘龙外阵是否能杀得你这等高手抱头鼠窜？”
“哈哈哈~”
周公明纵声大笑，那种轻蔑与嘲讽毫不掩饰。
“万胜！万胜！！万胜！！！”
大军中爆发出了惊天呼喝之声，所谓千营共一呼，莫过于此。
“周公明，你在激我？”萧季安笑了笑，直起了身子，拔出了三尖两刃刀，“可惜可惜，要是换了其他时候其他地方，萧某或许还真会为你所激，亲身尝试一下你那盘龙杀阵是否真的杀得天下高手！”
“哦，可惜什么？”
周公明皱了皱眉头，心中略有不安，又马上压了下来，他不相信除了突围之外，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欲要败你，甚至杀你，又何须入阵？”
“……何须入阵……何须入阵……”
不知是否错觉，萧季安最后四字明明是寻常说来，在周公明耳中，乃至于在二十万大军耳中，都恍若有无数人无数次重复一般，久久不去。
“你……”
周公明脸色瞬间大变，想起了一件恐怖的事情，豁然将目光从军阵中拔出，望向雪域之巅峰。
那里，白雪皑皑，日暖雾升，俨然仙境般飘渺。
“弑神一式：开天”
当萧季安双手持刀，毫无花哨地横扫而过的一瞬间，他自身亦是一个恍惚，只觉得天地间有一幅画卷在徐徐展开，似有巨人顶天立地，双手各执画卷一端，豁然向着两边扯开。
“轰~”
萧季安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混沌状态，朴实无华的一刀偏偏带出了玄而又玄轨迹，从天地间呼啸而过。
在周公明，在那二十万大军，在轩辕虎尊主仆看来，那舒展开来遮蔽了天日的盗天图卷完全不存在，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尊青光闪耀的神灵一般存在踏出了虚空，一刀劈落。
神灵一刀，萧季安一刀，两相重合！
在那一刹那，在开天一刀绽放出最璀璨光辉之时，无数龟裂纹路，从长刀刀锋处浮现，蔓延，终至布满了整柄长刀。
萧季安豁然清醒了过来，人随刀动，任由一身神力灌入刀中，挥出了他毕生至此，最强的一击。
他的目光凝在如同瓷器冰裂纹一般纹路的青长刀之上，明知这一刀挥出，陪伴他一年的刀定将崩溃，心中却是无悲无喜，恍若感应到了什么似的。
事实上也是，在这开天一刀挥到了巅峰，满月般的刀光爆发出去的同时，长刀“嘣”的一声，寸寸崩溃。
在那一刹那，刀身崩溃之声落入萧季安的耳中，竟似欢呼，而非悲鸣，瞬间若有所悟。
刀光横扫雪域之巅，并不是冲着那二十万大军，亦非周公明而去，倏忽而过，巨大的青色刀光直接没入了山巅终年不化冰层积雪当中。
“咔嚓~咔嚓~~”
各种异响，从山巅处传来，隔着厚厚冰层皑皑白雪，听在耳中显得沉闷而诡异。
“不好！”
“他是想……”
周公明的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豁然站起，古筝跌落下高台而不顾，双手扶着护栏支撑一身体重，“噼里啪啦”，厚实的木料为他徒手捏碎。
同一时间，萧季安亲眼见得破碎崩溃的长刀中，一抹刀型光辉闪过，灵动、欢呼、雀跃，似是为新生而欢喜莫名。
在他的身后，挥出那一刀后就显得朦胧了的神灵微微开合了一下丹凤眼，细缝中有精光闪过，耀眼如最夺目的宝石。
萧季安明明没有回头，但是奇怪地，脑海中却清晰地倒映出了此时杨戬的模样，那眉目顿然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探手，捉去，刀型辉光一闪化作杨戬神像手中崭新的三尖两刃牙刀……
旋即，这一动作好像耗尽了最后的神力，神灵持刀朦胧、淡去。
在萧季安的眼中，那舒展开来遮蔽天日的盗天图录，也在同一时间合拢、消失。
整个天地，清晰了起来。
说来话长，当这一切发生、结束。
萧季安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一手叉腰，一手抚在丹田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个动作，众人是何等的熟悉，片刻之前他刚刚做过一遍。
“不……”
这是周公明绝望的大喊，声音出口，一口逆血压抑不住，直接从他的口中喷出，洒落高台。
“该死……”
这是轩辕虎尊的怒骂，他连多余的话都没有，怪叫一声，拽起身边小童掉头就跑。
他们两人反应动作刚刚出来，一声直入云霄的长啸，就洞穿了雪域之巅，好似一柄巨大锤子，砸在摇摇欲坠的天柱上，下一刻就是天崩。
“轰隆隆~”
“轰隆隆~隆隆隆~”
整个雪域巅峰，万年不化的积雪冰层，坍塌。
此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嘈杂，少年凯天一刀断去的根基，再加上压倒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长啸，造成了——
惊天大雪崩！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哪怕是先天最巅峰经过天地元气淬炼的视力，亦看不穿那山巅的朦胧恐怖。
只闻得：滚雷般的响动；
只见得：一条雪线与天平齐！
“隆隆隆~~”
千年万年积雪，滚滚而下，天地欲为翻覆，二十万大军，盘龙杀阵，自诩能降服天下豪杰，在这天地之威下，与累卵何异？
周公明吐血三升，摇摇欲坠；二十万大军心惊胆战，作鸟兽散。
什么军令，如何野望，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数代钻研，八年演练……哈哈哈，笑话，笑话……”
高台上，周公明状若疯狂，面如金纸。
“绝对的力量下，尽为虚妄。”
萧季安平复了一下气血，轻咳了数声，淡淡地说了一句，紧接着转身，绝尘而去。
即便是他，也不敢正面掠那天威锋芒，以他的速度，也不虞会被雪崩追上。
在这方天地，二十万余人，有此本事与雪崩争速的，只有他萧季安、轩辕虎尊，还有周公明三人。
注定了，三人生，二十万军，灭！
此时，若有人能从九天之上，端坐云层望下来，当可看到雪玉山上，大片白色浪潮汹涌而下，将一切掩埋，有三道青烟，分为三个方向，相背而离去。
“周公明，这次是我赢了，料你不服。”
“终有一日，我萧季安单凭自身力量，无须借得天威，亦能视二十万乃至于百万大军如无物！”
少年越行越远，背影处传来此声，在雪崩的轰鸣声中微弱，却始终凝而不散，人影不存，声音犹在。
“萧季安……”
雪山的另一方，周公明又吐了一口鲜血，狂奔不止，身后是雪龙怒吼。
“萧季安……”
轩辕虎尊站在了一株倾斜的大树上，脚下是雪崩如洪流冲刷，他遥望着那个背影渐渐远去，神色复杂。
……
雪玉山大雪崩，覆灭宋赵梁陈二十万大军，名将周公明重伤而回，积郁吐血不止，英名丧尽。
萧家绝世天才莫玄之名，广为流传，也不知是那个幸存军士，将当日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真正知晓此事根由者，大都保持着沉默，尚没有人将萧季安与银衣客联系在一起，齐地中银衣客的传说还在继续，不知激励多少忠义之士，留存了希望之火种。
所有人无论是好奇、是敬畏，是谈论，亦或是漠视，皆与萧季安无关了。
“弑神六式初成，少年的心就飞到了另一个地方。
“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一年了，你们还好吗？”
“回家！”
一念至此，再不可遏制，少年褪下染血的青衣，换上银袍，踏上了归途。
归去，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