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靖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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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的夜晚不会因为天黑而寂寞,空气中弥漫着鲜花和歌谣的气息,醉酒的滋味就像下水道的鱼,又变得浑浑噩噩。
颜五只在靖王府呆了一个晚上,白天又奇怪的把自己关在房内闭门不出,直到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才出门。
西月知道他这是要回天目山了,他早已得了靖王爷的吩咐,务必要他将颜五安全的送回天目山。
还特别叮嘱:如果遇到天师之类的人,千万不要靠近。
这个人到底是谁?居然如此得靖王爷重视?西月暗觉诧异,虽然他觉得奇怪,但也不会刻意去探究。
送完颜五回来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龙城的夜晚依然灯火辉煌。
西月漫步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逛着夜市的人群,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已是无法形容。
他满心悲哀,越发的觉得自己就像是街道暗角的野狗一样,除了不时地向主人摇尾乞怜还能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也不知是出于内心的那点念想,还是什么原因,竟然来到了六扇门衙司。
他听到有人唤了一声“惠捕头”,便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去,虽然看不到那个人的面貌,但无形之中彰显的一股意气风发,无论谁都知道他就是四大名捕之一的悔不当初的惠当初。
西月痴痴的望着那逐渐关闭的六扇门,不禁满目怅然,他想起了深藏在心中的那个邻家女孩。
去年雪山柳飞绝,悔不当初恨连城,别把血红衣。他轻轻地叨念着,想要走过去,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是六扇门流传在江湖中的一首歌谣,说的是六扇门一段悲伤的过往,虽然已过去了好几年,但西月从没有放弃。
他曾在很多时候暗暗的调查过,可惜他的身份他的地位阻碍了他的行动,也屏蔽了他的认知,让他查不到一丝关于当年那件事的线索。
有时候,他很想去找四大名捕余下的三个人问一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他的邻家女孩从此娇人不再。
可他只不过是靖王府的一个下人,让他没有任何勇气去面对。
很多时候,他是自卑的。
就像靖王爷有时候生气了,会骂他们: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都做不好,还能有什么用?
他望门兴叹,终于转过身去,在心底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死的。真的,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对你有信心。
他一改颓废的心情,走得很坚挺,笔直。
大街上的行人似乎稀少了些,灯光也暗淡了许多,只是微忽的夜风带着一丝凉爽。
忽然,就在人群中,西月看到了一个很丑的女人。
这个龙城里丑的人很多很多,但丑得高贵的似乎只有两个人。
一个就是当今丑皇后狄荣华,再一个则是太子的胞妹,也就是欣怡公主。
据说这欣怡小时候很漂亮的,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就变得越丑,人也变得越来越孤单。
按理说,以皇家的基因,生出来的孩子绝不会丑,可欣怡公主仿佛是个特类,一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就丑得不可言。
丑公主这时好像在跟踪一个人,借着夜色,西月认得那个人似乎是靖王府的人。
西月觉得很诧异。
贵为一个公主,这夜晚了不呆在公主府,混迹在这街肆里,而且还是跟踪靖王府的人,她这是要做什么?
作为靖王府的护卫首领,西月有责任扞卫安全的,但他想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可奇怪的是,随着转过几条街道,欣怡公主却来到了莺声燕语的风月之地。
进入“清风月馆”,丑公主率先给了正要说话的龟公一个噤声的手势,不待对方反应过来,跟着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龟公愕然的脸色立马面带献媚,哈着腰一副我懂得的姿态。楼上,楼上,他意有所指的说。
一个女人深更半夜的来这烟花易冷之地,不是捉奸又是干什么?龟公可不会傻缺到跟钱过不去。
他只能装着视而不见,只是手里暗暗的掂了掂银子,这分量可够他辛苦几个月了。
有钱果然任性。他轻轻对自己说。
西月更加诧异,瞧得有些呆了。
这丑公主贵为公主之尊,缘何深夜跟踪靖王府的人,又缘何来到这胭脂之地,看来这里面可不单单是你有好酒我有故事的镢头了。
看到西月进来时,龟公收好银子迎了上去,他觉得如果刚才丑公主的那种模式再来一次,他相信做梦都会笑醒。可惜模式是有,只是这次塞过来的不是白银,而是一块明晃晃腰牌。
靖王府?看到腰牌上的三个字龟公吓了一跳,僵着脸,想说的话生生压下了喉咙。
西月可不会有什么阔绰手段,也比不得丑公主富有,只是对着二楼指了指,便一言不发的走了上去。
龟公甚是识趣,还哪敢多说,但总算白得了一锭银子,也算是大有收获了。
“大人请便就是。”看着西月上楼,龟公弓腰引笑。
二楼一排十多间客房,每舍灯火通明,映着纱窗可见人影绰绰,不时传出一声声琴乐,也或者夹杂着粗鄙低俗的淫声浪语。
烟花之地,温柔之乡,最是权贵富贾,文人墨客骚首之地,西月可从不曾来过,他的心有些躁动。
西月刚要往八号房走去,他可亲眼见到丑公主进去了的,突然之间,便听得九号房蓦地传来一声尖叫:“有刺客!”
透过纱窗的灯影,只见两个人影你来我往的斗得不可开交。
适才那一声尖叫,在夜深下听来极为惊怵刺耳,不少人闻声跑了出来。原本沉醉温柔香的清风月馆顿时更加热闹起来。
西月止住脚步,反而不敢上前,这出现了刺客可不是酒和故事那么简单了,闹出动静来他反而惹祸上身,想着西月连忙闪身在暗柱之后。
十号房跑出两个衣衫不整的汉子,见到九号房内斗得吃紧,慌忙踢门闯了进去。
里面的情形,西月看得不大清楚,只是很快打斗便停止了下来,然后那两个汉子一前一后护着一个年轻公子匆忙下楼。
西月借着灯火隐约觉得那年轻公子有些眼熟,一时未能想起,他反而惦记着丑公主,朝着八号房望去,倒显得出奇般安静。
可是怪了,明明看到她进去了的,隔壁都闹得这么大的动静,她反而没了动静。
西月虽然觉得可疑,但也不敢上去查看,便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那两个汉子手执兵刃,紧张的护着年轻公子也出了清风月馆。
街上行人廖迹,很快一队巡夜的禁军赶了过来,护着年轻公子的两个汉子大喜,叫道:“歧王遇刺,快来保护歧王。”
禁军首领大吃一惊,连忙护着那年轻公子,一面又派人将清风月馆控制起来,试图搜查刺客。
西月暗自惊骇,借着禁军手里的火把光芒,这才看清这年轻公子果然正是歧王,他曾跟随靖王爷与之有过一面之缘。
听说不久前的龙城政变,清除华党的主力干将之一正是歧王。
歧王借着四公主大婚的名义带兵前来京都龙城,显然是得了丑皇后的授意。只可惜虽然功成名就,但论功行赏却差强人意,最近又与江都王安庆王闹得极不和谐,已是满城皆知。
皇帝似乎仍沉迷于他的木匠活,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由此一来,江都王更加权倾,大有只手遮天之势。
靖王爷便拐弯抹角的给太子支了个招,说是江都王如此行事,明显是重蹈华太傅的覆辙,是自掘坟墓,将来怕还是手握重兵的歧王得势。
太子想靖王爷是丑皇后的亲儿子,又向来与自己交好,他说的这话想必是有来由的,虽然看似丑皇后与皇上貌合神离,但丑皇后的话却往往都能得到皇上的首肯。
因此太子信了,便刻意与歧王这位皇叔交好,想要得到歧王叔的支持。可他哪里知道,歧王原本也是有野心的人,与他交好,无异于与虎谋皮。
靖王爷见了暗暗欢喜,对丑皇后说:母后觉得如何?只盼日后歧王倒台之日便是太子倒霉之日。
丑皇后说:你休要大意,哪怕到了那一天,你还得看着你父皇的脸色,否则别弄个全盘皆输。
靖王爷一想到整天不务正业的父皇,原本好好的心情就像歧王一样变得无比郁闷起来。
他暗暗地想:有句话叫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想做木匠就去做木匠,干嘛霸着皇帝位,我自比太子强中,只因为不是你的初恋所生,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无是处的太子稳坐钓鱼台,而我呢?空有一身抱负而无用武之地。
他想得怨恨,却也半点不敢露于颜色。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是滚刀堂的人送来了一个叫杨赫的人。
靖王爷顿时大喜,连忙命人将杨赫带进了密室。
他望着眼前坐了半边椅子,显得忐忑不安的杨赫,不觉笑了笑,但那笑容却笑得阴森鬼气。
靖王爷高高在上的坐在杨赫面前,就那么笑着望着他,半天没说话。
越是这样不说话,越是显得压抑,而这种压抑则是摧枯拉朽般的折磨着杨赫。
杨赫夹着腿,不住地颤抖,连看都不敢看靖王爷一眼。
靖王爷这才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王知道你是老一辈中也算小有名气的盗墓贼,江湖人称鬼手杨赫,源于关中卸岭一派,本王说的对吧?”
阿三的脸刷的就白了,背脊上涌出一层冷汗。他惊恐的抬头颤颤地望了一眼靖王爷。要知他这盗墓贼的身份,知道的人极少,这靖王爷又是如何得知的。
靖王爷可不忘趁热打铁:“盗墓贼是什么下场,想必不用本王多言,按本朝律法,只须本王一句话,自会让你人头落地,而且极惨。当然,也由本王一句话,同样可以让你从此享那荣华富贵。”
杨赫稍稍缓了口气,他听明白了,是死是活,就看自己有多大作用。
杨赫还哪敢犹豫,连忙表态:“不知王爷要小人做什么,小人知道的决不隐瞒。”
靖王爷非常满意,权贵就有这点好处,让一切低头,让一切迎刃而解,也难怪世人为之痴狂。
靖王爷问他:“阿三这个人你该认得吧?”
杨赫说:“不但认得,而且相交二十余年,只是最近小人可没见到他了。”
他害怕是受了阿三连累,赶紧想疏远距离,可看到靖王爷不知所谓的神色,只好把后面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靖王爷点了点头:“据说当年你们与墓神关系匪浅,后来此人不知所踪,是什么缘故,又去了哪里,你跟本王好生交代。”
靖王爷说话的声音自带一股威严,又故意重重的哼了一声。
杨赫吓得身子抖了一下:“不瞒王爷,小人当年是与墓神有点关系,但此人行事天怒人怨,最后被黑白两道追杀才不知所踪,小人实在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靖王爷眯着眼笑了笑:“是吗?可据本王所知,当年要杀墓神的怕不是别人,而是你和阿三带了这个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不想说,那就……来人……”
杨赫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磕着头说:“王爷……王爷且慢,当年要杀墓神的是阿三,与小人绝无关系。”
靖王爷声色俱厉:那到底杀了没有?
杨赫说:“杀…杀,不不不,没杀,阿三没有得手,后来听说是被墓神知道风声给逃脱了。不过小人虽然不知道墓神的踪迹,但小人猜测……猜测他肯定是躲在了一个地方。”
靖王爷眼光一亮:“说!”
杨赫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靖王爷,说:“小人只是根据墓神此人的脾性猜测,但求王爷能饶了小人一命,小人自当……”
靖王爷不耐烦听他啰嗦,皱了眉:“别废话,本王说了只要你好好说,自不会杀你就是。”
杨赫艰难的吞了吞满嘴发苦的唾液,内心里已是害怕得要死。
“多谢王爷饶命。王爷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最安全……”
靖王爷不等他说完,一拍手:“是了,对于当年的墓神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朝廷的大牢。好家伙,倒想得出来,不愧是墓神。这倒与本王所想不谋而合,也不知恨……”似乎想到什么,望了一眼杨赫便没有说下去。
杨赫暗暗叫苦,说是猜测,其实也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当年墓神失踪之后,他可没心思再去多想。
谁知道墓神到底是死了还是如何,这要是靖王爷在朝廷的大牢里找不到人,到时还不得刮了他?
不过想想要在朝廷的大牢里找一个人,只怕也得几个月时间,这几个月也足够他想法儿逃命了。
杨赫暗想着:“也不知这靖王爷找墓神干什么,不过想来除了盗墓还能做什么?”
想到靖王爷盗墓,杨赫惊恐的望着靖王爷打了个抖,这是赤裸裸的只许州官,显然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到时候还不得要杀他灭口?
杨赫越想越怕,连忙对靖王爷说:“王爷,小人也倒斗二三十年,不知有什么可为王爷效劳之处,小人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靖王爷神色古怪的望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但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心情极好。
杨赫被带下去的时候,还想不明白,靖王爷为什么心情会突然间那么好了。
不过他临出门的时候,忽然瞥见旁边墙上挂着一个人的画像,只是这画像的人看起来大约十来岁的样子,相貌极为俊美。
之所以说是俊美,因为此时这人的装束看起来像是个少年,再看又像是个少女,但不论是男是女,其美貌已然卓绝。
杨赫只看了一眼,便不觉顿足又多看了几眼,这才忍不住惊奇的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