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遣暗棋,布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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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冰井台回兰陵王府的一路上,高长恭都将萧锦玉拥得极紧,但却一句话也未说,显得十分生气。
直到回到兰陵王府,高长恭命人关了府门,谢绝一切来客,包括高延宗。
他自己却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站在院中池塘边沉思起来,萧锦玉想去安慰,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问卢煜:“长恭他是在生我气么?”
“小娘子,郡王他不是气你,他是心疼你,你为何要发那样的毒誓?你当着天子和那么多大臣的面,说你祈不来雨就……”
卢煜都不忍心说下去,又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小娘子,你真的能祈来雨啊?”
萧锦玉点头:“嗯!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我的天啦!我们家郡王是娶了个神回来吧?
“小娘子你要是真能祈来雨,我卢煜都要给你跪了……”说到这里,又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真能,是一定能,我们家郡王妃可不能有什么事!”
萧锦玉便来到了高长恭身边,再次环上了他的腰身,语重心长的解释道:“长恭,你还记不记得在彭城的时候,我问你信不信天上异象是否能决定人间命运?你说你不信的!”
“我看过天象了,邺城干旱太久,三日之后必能降雨,既然陆郡君要利用天象来迷惑人心,我们便也只能从天象来入手,打破她在天子与民众心中太过神圣的地位!”
“你放心,我说过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也不是逞一时之气来与陆郡君作赌的,长恭,你还不相信我吗?”
高长恭神色稍缓,转而将她抱紧,又揭开了她的面纱,看到她左侧脸上原本玉白柔嫩的肌肤上泛上的红点,以及经凤凰易容后而显得格外狰狞的伤痕,心中愧意更甚。
看到他眸中泛出的怜惜心疼之色,萧锦玉又笑道:”没有关系,我不过是服了一种药物,才生出这些红疹而已,适才我也服了解药,很快就能消失了,这脸上的伤痕,我也让凤凰帮我备好了药,亦很快就能好!”
她这么说,高长恭心中越发难受。
“阿玉,我不是不信你,而是,看到你因我而受累,我很心痛……”说着,他又轻抚了她脸上的伤痕以及用药而生出的红疹,“这里还痛吗?”
“早就不痛了,一点小伤而已,长恭莫要自责,你我夫妻一体,没有谁连累谁,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她便牵了他的手来到水塘边,指着水中游戈的金鱼道:“长恭,你看这鱼,正在大口的吸气,我曾看过一本书,上面便有记载,当金鱼浮于水面,那便是有下雨之征兆了!”
紧接着,她将他拉到了另一处桂花树下,指着地上成片的蚁虫道:“还有这种蚁虫,也会在大雨即将来临前,搬动自己的食物寻找高处的地方栖居。”
“其实这世间有很多事都有预兆,而并非是什么神之旨意,人之所以将那些无法解释的异象称之为神意,是因为对未知的敬畏和恐惧。”
“长恭,我们要克服这种恐惧,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上过战场的,应该比我更懂,克敌之前,必先克自己内心,不是吗?”
听她这么一说,高长恭也忍不住一笑,心中对于未来恐惧的阴霾立刻散尽。
这时,萧锦玉又凑到了他耳边道:“长恭,你别怕,我不会死的,会陪你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仿佛听到世间最动听的蜜语,高长恭璨然一笑,便将萧锦玉抱了起来转了好几圈。
卢煜在不远处不禁看傻了眼:想不到这小娘子连安慰人都这么有本事,郡王脸上适才还是阴云密布,现在已是彩彻区明!区别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还从来没有见过郡王能欢喜成这样,仿佛一下子年轻到了十岁!
也不,他十岁都没有这么幼稚过……
……
萧锦玉欲在三日之后于铜雀台上祈雨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邺城,京中不少人将此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尤其是与郑玥玩在一起的贵女们更是冷嘲热讽。
“阿玥,你听听看,这位兰陵王妃还会祈雨呢,你会什么?”
“不过,她到底能不能祈来雨,还是未知,若是不能,她便要自绝于陛下面前,所以,阿玥,你心里应该是祈祷着她祈不来雨吧?”
“你胡说——”
郑玥对这一群只知落井下石的贵女厉吼了一声,便抹着眼泪跑开了,跑着跑着便看到了高孝琬正从兰陵王府的方向走过来。
“孝琬哥哥,你帮帮阿玥吧!我听说那个女人还问陛下要官来做,如此大言不惭的要与陆郡君作赌祈雨,她这样迟早会给孝瓘引来祸事的,我不想看到孝瓘因她而受到任何伤害!”
当高长恭抱着萧锦玉从冰井台中走出来时,郑玥便躲在了一处静静的观看,她还从未见过他的脸上会出现这么多的情绪:有小心翼翼的爱护,也有害怕失去的恐惧,如不是爱到骨髓里,又怎会有这般复杂的情绪。
“阿玥,放下吧!长恭的心……怕是收不回来了……”
娶了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他的眼中又怎会容得下其他?
这一次,郑玥的心彻底掏空了:连孝琬也这么觉得,那便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吧?
看到郑玥痛哭着抹着眼泪跑开,高孝琬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长恭娶的这位南朝女子还真是不一般,虽然毁了容貌,但这才华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比!”
高孝珩这时也走过来,叹道,
“只是可惜,性子太过傲烈了,怕是会如郑玥所说,引来一些杀身之祸!”
“不只如此,如今郑玥被他伤透了心,只怕整个荥阳郑氏会成为他的敌对方了!”高孝琬有些担忧道。
高孝珩便是一笑:“我倒不这么认为,长恭一直以忠勇甚得陛下重视,他若娶了一汉人门阀的嫡女,倒是让高湛以为有结党壮大势力之嫌,而这位南朝来的女子孤身一人嫁来北齐,并无母族帮衬,倒显得长恭有些势单力薄,绝无问鼎之心!
我觉得挺好的,他向来有主见,也用不着我们为他操心了!
只是这祈雨之事……”
……
听到消息的崔恒与李谧也好奇的来到了兰陵王府拜访。
将二人引到府中后花园坐下之后,李谧便迫不及待的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想到要与陆郡君作赌祈雨?”
萧锦玉便将宴会上所发生的事情皆说了一遍,解释道:
“经此一宴后,我已然了解了你们齐国的天子到底是什么性情,他对和士开与陆令萱的宠信与陈顼对始兴王的偏爱已然不相上下,所以即便我们拿出了他们假传圣旨或是派御用杀手追杀我们的证据,也无法让高湛对他们严惩,更何况他们还能用官当来抵罪!”
“所以,你想取代和士开与陆郡君在天子高湛心中的位置?”崔恒反问。
萧锦玉点头:“是!”
“郡王也同意了吗?”
萧锦玉便看向了一旁的高长恭,笑道:“嗯,他同意!”
高长恭没有说话。
崔恒心中隐有愠怒,但也明白,即便高长恭不同意,只怕萧锦玉也是要一意孤行的。
她向来便是这样,想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李谧倒是一幅拭目以待的样子,只沉默了一瞬,便道:“要想取代和士开在高湛心中的地位,只怕王妃要做和士开那样的人了,首先这握槊的游戏,你得学会!这可是和士开深得帝宠最擅长的游戏……呃,这个游戏我会,我可以教王妃……”
萧锦玉含笑点头,李谧还回头看了一眼高长恭,笑道:“郡王不介意吧?”
高长恭没有说话,萧锦玉便代为答道:“长恭若是有空,会陪着我的。”
“但要想取代陆令萱在高湛心中的地位,只怕有点难度,这个女人擅长于利用天象占卜来说事,齐国的巫师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得的不是帝王之心,而是百姓之心,而且她还擅长养细作,有很隐秘而宠大的密谍组织!”
“所以她才要与陆令萱赌祈雨,打破这种令人仰望的神圣地位!”崔恒接道。
李谧恍然:“原来王妃已早有谋算啊?”
萧锦玉点头。
李谧更为好奇了。
“真的三日之后便能祈来雨?”
萧锦玉只道:“二位郎君三日后到铜雀台来看看即可!”
“好啊!”李谧兴奋道。
“既然二位郎君来了,阿玉倒是有需要二位相助的地方。”
“王妃不用客气,请说!”
“我想将祖珽这个人拉向我们这一方,所以,需要二位帮我查到他所有相关的资料,尤其是他的喜好与弱点!”
“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种打听人隐私之事,我最擅长了!”
李谧笑道,卢煜很是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小子,你那什么眼神?你还鄙视我啊?”李谧瞪回去,斥道。
卢煜不甘示弱道:“你以为这种打听人隐私之事,只有你会,我也会!谁看不起谁?有关于这个祖孝征的事迹,我也是有听人说起过一些的……”
“说来听听?”
卢煜找到了机会,便兴致勃勃的说道起来。
“祖珽家里养了一匹老马,被称之为骝驹,大约只有十来岁年纪,然后这厮跟曹操一样最爱人妻,与一位寡妇王氏通奸,那王氏都有六十岁了,这厮还总是与王氏出入成双,在人前大大方方的打招呼,连中书侍郎裴让之都嘲笑他道‘卿那得如此诡异,老马十岁,犹号骝驹,一妻耳顺,尚称娘子’,哈哈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注:耳顺指六十岁)
说完,卢煜一个劲儿的哈哈大大笑,发现自己笑了半天,没有一个人笑,方才纳闷的捂了嘴。
过了好半响,李谧才语带讥诮的说道:“你是很懂活跃气氛的!不过,这话你觉得你在你家郡王妃面前说,合适吗?”
卢煜没有想过合不合适,其实他只想逗自家郡王与小娘子笑而已,此际回头看了一眼郡王的眼神,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好了,那是连鄙视的眼神都懒得给一个的嫌弃!
“卢煜,你是很闲,是吗?那两个杀手死了,剩下的那一个不用管了,是吗?”
“哦,是!还有那个凤仙居客栈的掌柜!”卢煜顿时如醍醐灌顶,“要管要管,那郡王我走了!”
说完,赶紧跑开了!
“原来这个祖珽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啊?”此时的萧锦玉由衷的发出了一声感慨,同时也明白了长恭为何在陆令萱提出让祖珽帮她看脸上伤痕时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看了一眼高长恭,又问李谧,“他还有什么事迹和优缺点吗?”
“事迹嘛,倒是有一箩筐,便都不是什么好事,偷、盗、赌、色,简直无所不能,至于优缺点……他总觉得自己是管仲在世,有宰相之才能,但却怀才不遇,遇不到好皇帝,他觉得皇帝们都眼瞎,看不到他的惊世之才,自信到无敌的存在!”
说到这里,李谧问萧锦玉,“不知这算是优点还是缺点?”
此时便是连不苛言笑的高长恭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我们来说,算是优点,那就麻烦李郎君帮我挖一挖他这一箩筐的事迹了,顺便也挫一挫他的锐气!”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
“母亲,那个小娘子真的能祈来雨吗?儿子见她如此信誓旦旦,恐怕是真有几分本事,倘若她真祈来了雨,那母亲在邺城百姓心中树立起来的民望不就……”
此时邺城元子思中一座府邸内,穆提婆颇为担忧的问陆令萱道。
“谁说雨下了,就一定是她求来的雨?”陆令萱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我们也可以祈雨!”
“我们?”穆提婆有些不解。
陆令萱便道:“我曾听萧鸾说过,这天象无论是风雨雷电、还是日食月食,都可计算,这本就是阴阳家的一种术数,但只可惜,这贱婢死的时候留了一手,将那些术数都给毁了……”
说到这里,似想到什么,眼中一亮,“不,也有可能并没有毁,而是让她的女儿继承下来了!
从前的那一次祈雨,我也不过是得了萧鸾的提示,方才设了那一局,以取得天子高湛的信任,以及邺城百姓对我的信仰,
可如今萧鸾已死,铜雀宫中的那位又是个冒牌货,没有什么真本事!
没想到几年之后,又遇如此大旱,高湛又要我来祈雨……”
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后,陆令萱担忧之余脸上忽然露出诡秘而莫测之笑。
“不过,这也算是个机会,倘若这位兰陵王妃真能祈来雨,那便将这场雨变为我所祈来的就好了,让她消失于铜雀台即可!“
“母亲的意思是,当雨真的降下来之时,杀了她,只要母亲再出现在铜雀台,那这场雨便是母亲所求来的?”
陆令萱点头:“是,所以,我们现在最应该知道的是,雨到底何时会来,而她的计划又是什么!”
“可是母亲,我们一直想在兰陵王府中安插我们的细作,不是都没有成功吗?又如何能得知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所以,我们便要找这样的一个人安插进去!”陆令萱说着,看向了穆提婆,笑道,“郑氏阿玥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人选吗?”
第159章遣暗棋,布暗局
位于邺城中坛的郑氏府邸中,郑氏家主郑道忠听到孙儿十四郎的陈述后,不由得恼羞成怒。
“想不到这个高长恭竟然是个好色之徒,去了一趟南陈,竟被南朝女子迷惑到这般地步,他当真说不需要我郑道忠在朝堂上为他美言?”
“祖父,何止啊,人家压根就没给阿玥一个好脸色看,我看祖父您从前在朝堂之上为他苦心经营,屡屡为他得罪和侍中与陆郡君,那真是自作多情了!”
十四郎说着,竟是建议道:“依我看,祖父您就应该立刻止损,让阿玥与兰陵王联姻肯定是不成了,何不转投陆郡君与和侍中,有陆郡君与和侍中在陛下面前替您美言,我荥阳郑氏也不愁将来没有辉煌的一天!”
他话还未完,郑道忠便怒瞪了他一眼,厉喝道:
“那和侍中与陆令萱是什么人?我郑家世代清流,怎能与这等奸佞同流合污!”
“祖父,您就是把这世代清流几个字看得太重了,才导致我荥阳郑氏在齐国朝堂之上越来越没有地位,越来越不受皇帝的重视,陆郡君奴婢出身又怎么样?和侍中的祖辈乃唯利是图的胡商又如何?可他们现在都成了齐国天子身边的宠臣!”
“住嘴!谁怂恿你说的这些话!”
郑道忠一声厉喝,郑十四郎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一阵沉默之后,郑道忠忽然道:“兰陵王娶的这位女子,听说是出身于兰陵萧氏,我怎么觉得,曾经与这女郎有过一面之交?”
郑十四郎听罢,也似想到了什么,眸中不由得大亮,疑道:“莫非……是她?祖父,您还记不记得,儿在洛阳老宅之时,就曾遇到过一绝色女子,当真是美若天仙一般,也会医术,还擅画,她最后送给祖父的那幅画还自行烧毁了呢,这女子甚是诡异,还颇有些妖术……”
郑十四郎这么一说,郑道忠也似想起来了,想起了那幅可与昨日冰井台夜宴图相媲美的一幅画,画中还题有诗,但他只看了一眼,那幅画竟然自行燃毁,道是他不配拥有!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倍感可惜!
“不错,有可能是她,难道当真是姻缘天定?那时的她还与兰陵王不曾相识吧?却能在南地相逢而结为连理?”郑道忠忽地沉吟道。
“祖父,您怎么还为别人庆祝起来了?您的宝贝孙女受了委屈便不管了?”
郑道忠看了郑十四郎一眼,又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正好便碰见郑玥哭红着眼,从街道上跑了回来,身后的一名婢女一直唤着:“女郎,小心!”
待郑玥走到了自己面前,郑道忠便问:“阿玥,你又怎么了?”
见是祖父,郑玥又很快抹干了眼泪,勉强笑道:“祖父,阿玥没事,阿玥只是一时还没有想通,放不下而已!”
“还是为了高长恭么?”
一提到高长恭,郑玥又忍不住泪如泉涌,郑道忠便怒道了一句:“高长恭不娶你,那是他的损失,阿玥,你是我郑家的孙女,以我郑氏的高贵,便是一个亲王你也配得,他高长恭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郡王而已,何况现在还沾了那妖孽一般的女子,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说到这里,又叹息一声劝道,“阿玥,放下他吧!祖父再给你说一门好的亲事!”
“不——”郑道忠话刚落音,郑玥便跪了下来,竟是苦苦求道,“祖父莫要将阿玥许给他人,阿玥此生非高长恭不嫁,若是可以,便是与那女子同等身份,共侍一夫,阿玥也愿意!”
“你说什么?”
郑道忠有些不敢置信这话竟然是出自于自己孙女之口。
“祖父,如果可以与孝瓘商量,我愿意做右夫人,就像晋时的贾充,可以置左右夫人一样,我只想和孝瓘在一起,如果他真的很爱那个女子,那阿玥也不介意与她一同分享,
阿玥真的放弃不了……”
“你——”
郑道忠气得就要扬手扇她一巴掌,郑十四郎见罢立即冲了出来阻拦。
“祖父,阿玥她只是一时放不下而已,我帮祖父来劝劝她就好了,祖父您别生气,她到底是我们郑家唯一的嫡女啊!”
也是拿来作为与皇室宗亲或世家联姻最好的筹码!
郑十四郎的这一句话好似提醒了郑道忠,郑道忠这才看着郑玥很是失望的重重叹了口气,方才大步朝皇宫方向迈去。
郑玥更伤心的哭了起来。
郑十四郎便劝道:“阿玥,别难过了,你若真这么喜欢高长恭,阿兄可以帮你啊!”
“你,帮我?”好似溺水中找到了一颗救命的稻草,郑玥又喜又害怕的问,“怎么帮我?”
“是啊,阿兄带你去见一个人,她能测算人之命格,也能改命,也许她能帮你达成心愿呢?”
……
郑十四郎将郑玥带到了邺城元子思中的一处酒馆,寻了其中一处雅间而坐,一扇巨大的云母屏风将雅间一分为二,郑玥坐下来时,可以看到对面女人投在屏风上的剪影,很是端庄高贵,仪态稳重有气势凌人的威压之感。
“女郎来我这里是想求姻缘?”郑玥还不知如何开口,屏风对面的女子便已开口问。
声音很柔和,给人母亲般的亲切之感。
“是,我阿兄说你有测算人命格以及改命之能,阿玥有一事相求?”
“你说!”
“阿玥要如何做,这一世才有可能与兰陵王高长恭长相厮守?”
“据我所知,兰陵王从南地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很是珍爱,已然娶为正妻!”
“是,阿玥自知无法与那女子相比,也取代不了她在长恭心中的地位,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这一世能长伴他左右!”
屏风后的女子便笑了起来,这笑中似乎带着一丝鄙夷和同情。
“倘若连你自己都承认已无法与那女子相比,你又如何能赢得高长恭之心?”
郑玥心中陡地一惊,似乎也被自己这般愚昧的想法给吓到了,想到自己从前不管去参加谁家的宴会,哪一次不是那些贵女们来巴结讨好她,多少世家大族的郎君们对她示好,想将她聘为宗妇,她及笄之后,到郑家上门来说亲的人也络绎不绝,这是郑氏这个姓以及家族给她带来的尊贵和荣耀。
而仅仅是因为长恭心中只有那个女子不再多看她一眼,她便变得如此自卑轻贱?
不,这不是她郑玥!
“郑玥,你亦是荥阳郑氏一族以合族之力培养出来的嫡女,君子六艺,琴棋书画,你亦样样精通,即便你现在的画技还比不上那位兰陵王妃,但若再勤加磨练,未必就能输给她!”
“要想得到高长恭的心,你就必须要学会爱屋及乌,委屈自己来讨好他人,哪怕你再恨这个人,也要如高长恭爱她一般敬她,爱护她,
直到有一日,你学会了她所有的本事,就能完全将她取代!”
郑玥听得似懂非懂,只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我真的能取代她在长恭心中的地位么?可是长恭对她……”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你肯坚持,肯舍得,肯努力甚至不顾一切,那便一切皆有可能!”
郑玥听得心潮激荡,陡然间信心倍增,忙抬手施礼道:“还请仙姑指教!”
“投其所好,到她身边去吧,哪怕是只做她的一名婢女,你也有的是机会!”
……
萧锦玉正在练习李谧教她的握槊游戏时,府外便传郑玥与高延宗前来拜访!
此时兰陵王正好被高湛诏进了宫,郑玥的来访让萧锦玉很是意外。
“娘子,郑氏阿玥只怕是来者不善,阿秀最近也在邺城听到了一些有关这位女郎的事情,她好像说过此生非郡王不嫁……”
萧锦玉只是点头,暗道:按理上一次长恭说得那么明白,这位郑氏女郎也该死心了,如今却还要一头撞上来,又是为何?
“让他们进来吧!”
“娘子……”阿秀不解。
“让她进来,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好……好吧!”
阿秀正要朝府外走去,却见凤凰早已大步迈向府外,不一会儿便到了府门前。
郑玥与高延宗见到开门之人是凤凰,也微惊了一下,才随之一同来到府中。
郑玥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这个容貌绮艳的少年,直到在他的带领下,径直走到后花园。
“今日四兄不在啊?”一路上未见高长恭的身影,高延宗不免问了一句,不知不觉便已到达目的地,乍一抬首,远远望见萧锦玉一身白衣戴着面纱坐于水塘边的石矶上,微风徐徐,白袂轻曳,竟似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高延宗走上前,恭敬的施了一礼道:“四嫂,冒昧来打扰了!”
言罢又有些歉意问道,“你随四兄回邺城的途中受苦了,脸上的伤,是真的好不了了吗?那日我听说你会医,且医术十分高明……”
“嗯!”
萧锦玉只点头应了一声,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郑玥,见她怀中还抱着一只匣子,微有些惊讶疑惑。
高延宗这才似乎想起郑玥,忙解释道:“哦,郑氏阿玥说她已经放下四兄了,但是还是想与四兄和四嫂做朋友,所以今日便带了新婚贺礼来祝福你们,
说起来,我们做兄弟的也不好,虽说你们还未在邺城办婚礼,可你到底是从陈国不远千里嫁到我齐国来的,理应在你们到达邺城的第一天便送上贺礼!”
说罢,他也命下仆搬上了一大只箱子,摆在萧锦玉面前。
“四嫂,这是我送给你们的,延宗是真心的希望你们能恩爱两不疑,携手到白头!”
听到最后十个字的郑玥还是控制不住的脸色发白,手都有些微微发抖,竭力压制心中的不快,才勉强挤出一幅笑容,也将怀中的匣子递到萧锦玉面前。
“郑氏阿玥也祝王妃与郡王能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萧锦玉让凤凰将那匣子收了起来。
这时,高延宗又极为兴奋的问:“四嫂,你当真能祈来雨啊?”
问完又露出满目的忧虑,“我齐国邺城已有一个多月未降雨了,若再这样下去,秋收必定颗粒无存,粮食成了最大的问题,而且我所预料不错的话,今年年底我齐国与周国必定还会有一场大战,到时候恐怕将士们的军饷都……”
“不会有问题……”萧锦玉含笑截断道。
听到她如此果断的回答,高延宗又好奇的问,
“那四嫂可否能算出,雨到底会降于何时?”
郑玥的眸中大亮,顿露期待。
萧锦玉余光中瞥见了她的神情,略微思忖了片刻,便答道:“应是三日后的午时三刻吧!”
“真的吗?真的能算到?”
高延宗十分欢喜道,竟然未有半分质疑。
“是!”
在萧锦玉毫不迟疑的一声答中,高延宗更是喜不自禁,拱手道了声谢,便告辞离去,他本想将郑玥也带走,可谁知郑玥竟道:“阿玥仰慕王妃之才能,不知可否时常来府中与王妃切磋画技?”
“郑玥,你在说什么,四嫂哪有时间与你切磋画技,三日后她就要祈雨了,这可关系到她的性命,你就莫要再来打扰了!”
郑玥鼻子一酸,似又要落泪,这时竟听萧锦玉道:“可以,不过,郑氏阿玥,我不喜欢虚伪之人,你若以诚相待,我必也会以诚待你,但你若是心怀叵测,另有所图,我也必不会容你!”
本是语气很平静的一句话,却让郑玥听出了其中的寒意。
“当……当然,郑氏阿玥必谨记王妃之言,绝不做违心负义之事!”
郑玥说完便与高延宗一道出了府。
凤凰很是不解的问:“卿哥哥,这郑玥分明是来者不善,你为何还要同意她来府?”
“若真是来者不善,那便有不善之意图!凤凰,帮我去查查她这几日的行踪吧?”
“原来卿哥哥是想将计就计?”明白其意的凤凰这才露出喜色,斩钉截铁的道了声,“是!”
……
当兰陵王回到府中时,凤凰已然将查得的消息摆在了萧锦玉面前,其结果也颇让她感到意外。
“郑玥与其兄郑十四郎到元子思东街凤来酒馆去见了一人,当时陆郡君之子穆提婆便在这酒馆之中,这个郑十四郎与穆提婆来往密切,似有谄媚之意。”
“卿哥哥,最可恨的是,这个郑十四郎便是曾经在洛阳夺取了姑母给你留下的财物与田产地契之人,这个无耻小人当初还想逼卿哥哥做他的妾室……
想不到这个郑玥竟然是他妹妹……”
听到这一句的兰陵王便不淡定了,尤其是想到当初萧锦玉刚失去母亲,身边也只有凤凰一人相依为命,竟然还遭遇过郑十四郎的拦路抢劫欺负。
高长恭心中微痛,马上将卢煜叫了过来。
“郡王,有何事吩咐?”
“找几个人将那郑十四郎绑了,我有话问他!”
“是!”
卢煜应命走后,高长恭便将高锦玉揽进怀里,担忧问:“我听说郑玥与延宗一起来了府中,她可有让你为难?”
“长恭忧心了,谁还能为难到我?她非但没有让我为难,而且还有义结金兰之意。”萧锦玉含笑答道。
高长恭不禁也是一笑,又颇为不解,暗道:郑玥难道是想明白了,怎会突然向阿玉示好?
这般疑惑时,却又听萧锦玉说了句:“只是这郑玥怕也是被人利用了!”
“长恭,陛下诏你入宫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