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风雪欲摧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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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将一整棵枯树剁成了碎块，生起一堆篝火，今夜无雪但是寒风有些凛冽，不过武松所选的露营之地是一处洼地，随着火焰升腾而起，裹着厚厚的棉服和兽皮的潘清涟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寒气，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呆呆盘坐在武松为她铺好的干草团上，双眼之中毫无神采，茫然的盯着火堆。
武松和潘清涟此行前去开锋府，一路上都没法进入城镇，只能穿山越林的向汴梁城而去，武松在沿途路上捕猎到一些飞禽走兽，待到遇上几个小村庄时，方能去换取些平日里必需的物品，他体内是泰拉星科技所制成的全金属骨骼，只不过为了维系大脑和一些关键的仿生内脏，以及覆盖在体表那层活性肌肉的新陈代谢，才需要保持定量的进食，其余所有的东西都是为了潘清涟的需求而去准备。
看到篝火上架着的铁罐中已经冒出蒸腾的热气，武松取出一个擦拭干净的木碗，将罐中的肉汤倒了大半进去，又将一个饼子掰成了小块泡入，这才小心翼翼的递给潘清涟。
潘清涟木然的接过，捧在手中，并没有拿起勺子开始用食用。
“嫂嫂，西门大人，还有我哥，都已经被那些贼人害死了，此仇我武松必报无疑，只是如今要先将嫂嫂送到汴梁，而且武松自己也有些暗伤在身，否则也不至于让大人和哥哥。。。”武松的心脏明明只是一颗灵气核心，可每每脑海中浮现出武大郎死前的画面，不知为何竟还会有酸痛难忍的感觉。
“有劳武捕头了，这一路多亏有你，否则清涟早就。。。”潘清涟强颜欢笑，双手捧着木碗小口小口的喝起了热汤。
看到这一幕武松心中更觉难受，提着瓦罐站起身来，闷声说道：“嫂嫂吃完就早些休息，今夜再将就一晚，咱们还有一天就能到开锋府境内了，到那时我去了汴梁城中寻到熟人，断不会让嫂嫂受这风餐露宿之苦了。”说完大步走到远处的一棵树旁坐下，将瓦罐高高的拎举了起来，如同饮酒一般将滚烫的汤水倒入自己喉中。
潘清涟自认为心中苦楚无人能知，可一路走来，才发现武松心中的哀痛并不弱于自己，从阳谷县护送她一路千里行到此处，纵然在这荒郊野地，他还能一直顾忌着男女之别，从不与自己共用食具，一种无比熟悉的被人照顾的感觉让她此刻终于哭了出来，但只是哭了两声，就急忙抹去眼泪，她心知前路漫漫，若想为夫君报仇雪恨，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艰难坎坷，想到此她抓起木勺，舀着木碗中的肉块饼块，大口的咀嚼吞咽着食物，漫漫寒夜之中，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除了那熊熊燃烧的温暖篝火，就只有武松那萧瑟的背影。
“你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就赶不上冠军赛了。”明月无奈的看向将他的书房翻得乱七八糟，此刻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榻榻米上，一只手里拿着本不知道是甚么的书籍，另只手捏着片鱼干正嚼的津津有味的霍无央说道。
“赶不上就赶不上呗，我就是个天生懒散的人，凑那热闹干啥，再说了在大叔你这里挺舒服的，我可不想再坐那晃晃荡荡的海船了，等过几个月再说罢。”霍无央懒懒的转了个身，背对着明月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屁股：“大叔，晚上我不想吃甚么纳豆和刺身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有扁食么？猪肉韭菜馅的，配上熟辣子油和醋，对了再来一头新蒜，哎呀呀美滴很！”
“你是个天生懒散的人，然后追着我的手下追到这里？”明月露出了亲切慈祥的微笑，正要抬手将这小子一巴掌拍死的时候，书房外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神主大人，恐怕此番颂国冠军赛之行，已是迫在眉睫了！”
明月只要看着霍无央，心中忍不住就阵阵烦躁，索性转过身去对着院中说道：“让我去颂国？你可知意味着甚么？服部家现在的办事风格就如此随意？”
院外的女子是服部家族专门派来侍奉明月的侍女，名叫服部静华，此刻装着一身和服的她正跪伏在地上，听到明月语气中有了些许怒意，顿时惶恐不已，连连叩首道：“还请神主大人息怒，服部家主派往各国的上百密探历尽千辛万苦，已经确定了地宫九层开启在即，而在第九层就有着关于神主一直在探寻的天门的线索！”
明月听到天门二字，默不作声思索了片刻，忍不住笑道：“随便下个饵就想钓起大鱼么？”
其实若不是明月刚刚做的局让他无法离开东瀛，前去地宫逛逛也并无不可，事及天门，以地宫之神秘，绝对不是甚么无中生有，即便这场冠军赛是有所筹划的一个陷阱，但那陷阱之中所放的诱饵，也绝对是实实在在的。
明月不再犹豫，出声道：“无央，可否代东瀛去参加颂国的冠军赛？”
霍无央嘴里的鱼干差点就从鼻孔中喷了出来，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明月说道：“我！乃是一个大颂人！你让我做倭人去跟颂人干仗？老祖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我不去！”
“静华，进书房来，有些事情需要托付与你。”明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霍无央，眼底闪过一丝戏谑之色。
书房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之后，服部静华先是脱下木屐，这才躬身小步的走了进来，只行了两步，就跪地俯身行礼，然后才双手扶在腿上，直起了上身。
霍无央双眼顿时精光四射，手中的书籍和鱼干立刻就丢到一边，直勾勾的盯着服部静华，忍不住就咽了一口口水。
他这一路追着两个倭人密探深入东瀛岛国腹地，沿途见了无数的倭人女子，要么就是身材矮小面容消瘦枯黄尽皆如同老妇般，要么就是面上涂抹着厚厚的白粉，一张嘴满口牙齿黑黝黝的比鬼怪还要吓人，而眼前的这名倭女却是满头柔顺如同瀑布垂下般的长发，不施丝毫粉黛的脸颊粉粉嫩嫩，饱满圆润，那双大大的眼睛更是让霍无央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四个字：双瞳剪水。
察觉到了霍无央反应的的明月心中暗自偷笑，却视而不见的对服部静华说道：“天门涉及到大和一族未来的国运，若是能够把握住这天赐良机，应可保东瀛岛未来数百年之安稳，你速速启程前往甲贺谷，告知你们的家主，我欲组建一个使者团前往颂国，有些事情也该摆在明面上谈谈了。”
“哈依！”服部静华面上不见任何神色变化，实则心中狂喜不已，她自幼听到家族中的长者谈及颂国时，无不是一脸向往之色，而今她已经十六岁了，正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最为强烈的年纪，若是有机会跨海越洋去到那天下最为繁华之地，怎么可能不心生激动？
“等等，关于地宫天门的详细信息，不管是伊贺，还有高野山与比睿山知不知晓，都教人送与他们一份，让他们各自斟酌是否派人前往，三日后就在咱们这神社之中，由我逐一审验使者团的成员。”
服部静华正要离开之时，明月淡然说道：“颂国之行仅凭你们服部家族远远不够，除了我方才说的三家势力，至于那些幕府将军，甚至天皇那里，都由你们家主全权做主，送来的人数多少无所谓，但若是掺杂了一些歪瓜裂枣滥竽充数之辈。。。”
“你们虽然数十代人服侍于我，但这种情分放在此件事上，我可不会讲究分毫！”
“哈依！”服部静华差点就被明月的气势压迫到昏厥过去，急忙行礼之后退下。
“小子！好看不？”明月突然问道。
“好看！好看！”霍无央看着服部静华的背影，那和服包裹的少女身体却发育的异常成熟，凹凸有致，忍不住又连连咽了几口口水，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明月忍俊不禁的同时，似乎也想到了一些往事，笑着摇了摇头，弹指将木门合上。
霍无央这才回过神来，挠着脑袋疑惑道：“奇怪，方才那个倭人女子怎么回事，一看到她我就像失了神般，老是忍不住盯着她看，心里还痒痒的，这其中有古怪，有古怪。”
“当然有古怪了，那小丫头乃是服部家族现今天赋最强的传承人，尤其擅长的就是《太乙真经》的幻术，而且还被我专门指点过这方面的研习窍门，方才她就是在我的暗中授意之下，才敢对你施展魅惑之术，没想到你小子连丁点抵抗力都没有，既然你已经中招了，那就跟她一起回颂国罢。”
“啊？”霍无央已经发现此刻心中就只是想着能和那个少女相处，无论怎么运转灵气都毫无效果，忍不住就对着明月怒吼道：“不管你是始皇帝还是徐福，总之都是我的老祖宗了，凭甚么用这种阴损招数对待后世的子孙？”
话音刚落这家伙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咚咚咚对着明月磕了三个响头，语气迅速一转委屈道：“晚辈承认之前口口声声叫你老叔的行为大为不敬，恳请老祖宗把我身上所中的幻术解除。”
明月看着霍无央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若然如今华夏遍地都是你这样的无赖子，我可要真的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明月叹了口气道：“探天门一事对我极为重要，然而我与赵煌的事情还未解决，让这些东瀛人去，我是不放心的。”
霍无央有些不解：“这些倭人不都是老祖宗耗费千年时间才慢慢培养繁衍出来的么？我这些时日下山玩耍时，也遇到了不少倭人，感觉也都很有礼节啊，比如刚才那个小姑娘，甚是好看，嘿嘿嘿。。。”
“说句话要鞠躬数次，这就是知礼？”明月一甩长袖：“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强必盗寇，弱必卑伏！朕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何必当初要养出这么一个如此恶劣的民族！”
“老祖宗，您。。。您真的是始皇帝？”霍无央听到明月自称为朕，浑身都有些发软。
明月忽然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说道：“我方才又胡言乱语了罢？看来时间不多了，现在我手下并无可用之人，只能拜托你带队前往大颂。”
明月第一次跪坐在霍无央的对面，认认真真道：“乱世即将来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凭借一己之力去改变，纵然是我这个活了千年的老怪物，就连自己到底是谁，为何要将这倭国营造起来的目的，全都记不起来了，但我对华夏毫无恶意，让你劳苦一番，只因我已经有了预感，自己的大限将至，所以这世间并不存在永恒之人，可那乱世必须要由无数人的努力去平定，你愿意做其中之一么？”
听完明月的这番话之后，霍无央忽然低头不语，再抬头时如同变了个人般，规规整整的面对明月跪坐下来，躬身行礼，张口说话时就连嗓音都改变了：“汉将霍去病，参见祖龙陛下。”
“你是凌霄宝殿的人？”明月问道。
此时的霍无央已经被自己真正的祖宗霍去病附体，想了想之后才回答道：“是，但也不是，去病的三魂七魄已经残缺不全，能够出现在陛下面前，确实是因为凌霄宝殿当年的手段，但他们的目的让去病无法接受，所以并未加入其中。”
“原来我真的是他？”明月抬起左手：“这怎么可能呢？这具身躯毫无一丝灵气，掌纹之间也不见山河之象，当年到底发生了甚么？”明月对于霍去病跨越千年忽然附身在霍无央的身上这件事丝毫不以为意，而是皱着眉头，只想唤醒自己脑海中，关于那一晚在阿房宫中的详细回忆。
“华夏有难，去病愿意去担起这重担中的一部分，无央这孩子跳脱的性格，像极了当年的我，而且他的金眼神通，经过陛下的一番打磨之后，虽然有所精进，但按照他的潜力来看，不久的将来必定远超与我。”
“我若是他，为何千年之间都没有再回中原，驱除异族统一整个华夏，而是蛰伏在这小小的岛国之中？”
“可我若是徐福，又为何对着长生之途愈来愈没有向往之心，甚至在感到自己即将消逝，反而会感到轻松？”
明月喃喃自语了半天，转头对霍去病说道：“你的灵魂若是蛰伏起来，还能继续保留神智上百年，可你一直在耗费魂力帮助霍无央蕴养灵气，大颂之行凶险难测，你最多也就再能护他三次生命之危，你真的愿意？”
“听陛下所言，天门之秘对您极为重要，霍去病没别的本事，唯有领兵打仗还算是勉勉强强，只要我带的人可堪一用，即便是倭人，也能让发挥出他们所有的本事，而且您是为了守护那片土地上的百姓，既然如此，霍去病就代不肖子孙霍无央，接了陛下这道圣命！”
“你放心，这东瀛岛国的几大势力，定然会派出最为优秀的人才前来，但无央的境界短期内还难以突破，若是我用些手段助他强行提升，只是揠苗助长，对他的未来毫无益处，不过在此期间我会炼制些适合他的丹药，也要劳烦你从旁协助了。”明月放下心来，端起茶盏舒心的喝了口茶水。
“陛下，霍去病有几句冒犯之言，但不得不说！”霍去病对明月施了曾经面见自己的皇帝舅舅的隆重汉礼道。
“但说无妨。”明月轻声说道。
“后世对陛下的记载。。。多有不实！”
明月闻言哈哈大笑，将茶水一饮而尽之后，长身而起，袖子一甩木门自动打开，此时正值黄昏，远处的夕阳正好挂在西边的院墙之上，早开的樱花花瓣随着微风已经开始缓缓飘落，他走到门口的廊中，抬手随意的捻住了一片，放在鼻翼下嗅了嗅：“从今以后，我就不再犹豫了，我就是嬴政，我就做了嬴政！关于后世对我的评价，我根本就毫不在意，这世间的对与错，无一人有权力去加以评断，方才我说的东瀛人之恶劣，也只是我的看法，对于他们来说，用什么方式来好好存活在这个世间，有对错之分么？”
“但我是华夏人，遇到让我觉得恶心的，我就要先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然后。。。”明月将手中的樱花花瓣捏成了齑粉，回首对霍去病说道：“不过将他们灭族之前，起码要物尽其用，不能浪费。你能在大漠上纵横四方，杀了无数的匈奴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去病省的。”霍去病咧嘴笑道，露出满口的白牙，却只有残酷的森然之色，就像一头随时都在准备着择人而噬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