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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得胜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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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晴空四人随着商队历经半月之久后,终于来到了开锋府。

远远望去,汴梁城在即将落山的冬日下,犹如一个高冠博带的中年文士,侧卧在天地之间,寒冬的萧索只是平添了几笔黑白之色,更加衬托出这座天下第一城的巍峨厚重。

洛晴空大摇大摆的领着战战兢兢的阮家三小只就向城门走去,那些挎刀持枪的守门军士却并未阻拦,连公验都未查看,四人便进入了这个时代整个世界最伟大的都城之内。

“几位小官人!第一次来开锋府吧?不管是路过打尖住店,还是游玩做买卖,亦或是探亲访友,就是来参加科考,俺也能让官人们省几步路,省几文钱,绝对保证吃好住好玩好!”一个眼尖脚快裹着纸衣的闲汉推开身边那帮子同行扑到洛晴空面前搓着手说道。

闲汉这语速让洛晴空恍惚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吃好住好玩好?绝对保证?”

“俺陈石头在这开锋府北二门做路引十二年,一口唾沫一个坑!俺家就住在马行街!”陈石头把胸口拍的啪啪响,纸屑都从衣服破口处漏了出来。

“你陈石头啥时候在马行街有房了?也就个窝棚!”许是这波进城的其他人看起来油水更大,而洛晴空几人看着年纪尚小,几名没抢到生意的闲汉只是取笑了几句。

这帮子闲汉也并非无人管理,旁边坐着烤火的一名身着差役装束的老头说道:“小官人放心,你们若用了他,我这就登录在案,若是这厮坑蒙,你们尽管去府衙报案。”

洛晴空歪歪头:“愣着干啥啊,小七,给钱!”

阮小七苦着一张脸,在腰间抠抠索索了半天,才掏出二十文大钱。陈石头心里一凉,但还是赔笑道:“到让小官人知道,咱们这行,是事后给钱。。。”

洛晴空忍不住拍了下脑门子,直接从小七怀里抓出一把碎银,将最大那块足有三两的弹给老差役:“给老哥几个暖壶酒!”

老差役头也不抬一手接住,另一只手已经捏着毛笔在火旁晃了几下,在纸册上边写边唱:“今有北二门帮闲陈石头接路引一单,某时某刻。。。”陈石头屁颠屁颠就去画了押,在周边闲汉艳羡的眼神中跑了回来:“小官人,说吧,今晚想咋玩?”

“小官人,那是咱们的头儿,叫李老醉,到时候如果有事,别去府衙,还来这里,报他的名号。”旁边忽然凑过来个中年差役轻声说道。洛晴空并没言语,只是将小七手里的大钱抹进了那个差役的手心。

半个时辰后。

小五小六已经彻底麻木,小七只知道嘎嘎笑,而洛晴空。。。

左手三根糖葫芦,右手十几根羊肉串,一边吃一边嘴里还嘟囔着:“不是我说,这大冬天的,咋就能穿纸衣服呢,我记得好像死人的时候才扎纸人吧?活人穿纸衣也太不吉利了吧?对了你爹娘可还健在?他们看到你穿纸衣心里不难受么?”

陈石头心说我爹早没了,我娘现在在窝棚里不仅穿纸衣还盖着纸被子呢,要不是看我这一身你给我买的毛毡袄子,不对,要不是我已经画押,就你这碎嘴子我早就跑了!

“小官人,您这富贵俺是享不了,但是穷苦人家也是有穷苦人家的活路的,前边再走几步,就是咱这北市最大的酒楼,得胜楼了!”陈石头强颜欢笑。

前方街边的建筑物明显的开始一栋比一栋精致华美,寒冷的冬夜里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身侧人来人往有男有女,丝竹声声如入仙境。

“这就是你说的能品尝到天下第一美味的得胜楼?”洛晴空仰着脸看着这栋高达五层的建筑物问道,嘴角不禁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只不过不等陈石头回答,突然又指着对面问道:“那这里又是干啥的?”

陈石头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也不能说是天下第一美味,毕竟还有其他三大。。。哦这里是竞楼,乃是当朝陈公。。。”

“为啥那么多人围在那里?是不是那里的东西更好吃?”洛晴空将糖葫芦塞给小七,将肉串赛给小五小六,径直就向人群走去。三小只接过串串之后,一边啃着一边也就跟了过去。陈石头有点欲哭无泪,要是去万胜楼铁定能在高衙内那里得点分润,可在这竞楼里只能全凭运气了,搏一搏,矮棚变金窝!想到此陈石头一跺脚,也随后跟上前去。

这竞楼造型颇为独特,总共三层,一楼三面通透,中间是个正方形一人高的石砌擂台,周边几百个座椅,间或摆放着数十个火盆,周边只围着一层薄布,火光映照下站在外边也能隐约看到擂台上此刻正有两人在徒手相搏。

“小官人,此乃关扑之所。”等到几人挤进薄布里的外围人群稍稍站定,陈石头这才抓着机会给洛晴空讲解。洛晴空皱着眉低头看向被挤得上不来气的小七,抓她的衣领便提溜在自己的脖颈上。

燕青站在擂台上,刚刚的两个回合只是微微热了热身子,他一手扯下短褂,露出结实到如同刀刻斧凿般的腱子肉,看着眼前的对手咧嘴笑道:“今日小爷我兴致不错,就陪你多玩一会!”

燕青对面的是个身高六尺多,体重将近三百斤的彪形大汉,但是此刻大汉的表情却无比凝重。

燕青只有五尺多高,体重还不到二百,可刚才简单搭了两把手后,大汉就知道遇到硬茬子了。这小子就跟一根铁钉一样钉在地上,方才自己已经使了八分力道,根本就摔不动他,但是站在擂台上就没有认输一说,向来都是摔到无法起身为止,想了想自家的婆娘和嗷嗷待哺的娃儿,大汉紧了紧腰间的扎带,双腿微分重心下移,一个弹步就冲了过去。

“这大汉已经连坐了七天擂主,号称北跤王,每次必将对手摔到吐血,那个小哥倒是生面孔,之前从未见过,哦对,小官人怕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擂主为红,挑擂者为黑,可以随意下注,上不封顶。”陈石头尽职尽责的在一旁详细讲解。

小五小六也是好武之人,看的目不转睛,小七只会看热闹,懂不懂也是直拍巴掌。

洛晴空指着擂台上的燕青说道:“这小矮子肯定能赢,接下来我能跟他打不?我买自己赢!”

陈石头愣了一下道:“小官人没有官府的报备文书,若是想挑战,所需的保证银两可不是小数目啊。”

北跤王从地上站起身来,五脏六腑都如同移了位般,强忍着压下心头的那种几欲呕吐的感觉,抱拳道:“小哥儿手段了得,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尊姓大名不敢当,俺叫燕青,诨号浪子,浪子燕青!”

“柳公子,你这个小跟班戾气有些重了。”竞楼三层此时只有一桌客人,十来个侍女待在一旁等候吩咐。

坐在上首的正是当朝风流词人柳咏,也是竞楼明面上的大老板。

而下首只有一个披着锦裘,看似暴发户的光头商人。

“怎地?想收徒了?”柳咏喝下杯中酒,目光却没有看向楼下的燕青。

“小乙不行,我教不了他。”光头商人将碗中的烧刀子一饮而尽:“我对那个达鲁翰更感兴趣,等见了之后再说罢。”

“那这个呢?应该是个新人。”柳咏盯着洛晴空,微微笑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光头商人疑惑道。

“你且继续看,就知晓了。”柳咏摆手招来侍女,将桌上的菜品全部撤走,换成刚刚做好的再来奉上。

燕青看着北跤王,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你若认输,便到此为止,若是再摔你一次,你活不下来。”

“五十两银子,我若死了,就有五十两安家费,今夜我与你这一战,既能知道天下跤技至高乃何种程度,又能得家室衣食无忧,纵死又何如?”北跤王再次扎好架势:“我只求你全力施为,送我这最后一程,可否?”

燕青抬头看看了三楼,柳咏跟他对视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情,这才复看向北跤王:“我会让你走的毫无痛苦。”

北跤王一个搭手就被燕青狠狠地惯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只是吐了两口掺杂着内脏碎片的红黑血沫就咽了气。

竞楼对这种屡见不鲜的事情早就有了一套成熟的处理程序,几个伙计熟练地用提前准备好的裹尸袋将他套了进去,一起发力抬起放在搁置一边的担架上,默默无声地便将尸首收拢而去。

擂台下的观众见出了人命,反而更加沸腾,举着手臂不停的喊叫:“浪子燕青!浪子燕青!”

燕青看着裹尸袋从自己面前而过,抬起双手,只是眼神中的不忍瞬间一闪而逝:“还有谁!谁来挑战!百两银子!打的过俺,银子现付!”

洛晴空看着擂台上的燕青嘿嘿笑道:“陈石头,上去报名,我要跟他打!一百两银子,够我吃很多天了!”

“你想让燕青和他打么?”光头商人疑惑道。

“不打一架又怎知他的实力,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很多事情连陈公都看不出来,你觉得我能知道?”柳咏给自己倒了杯酒,好整以暇的说道。

“那位大人是谁?赵显极?童贯?楚云端?官家?或者,显仁太后?我们总是猜来猜去,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继续这么猜下去,你应该第一个猜陈公,第二个是我。”

“科举马上就要开始,就在元宵节过后,这个新人让我觉得那边可能情况不太好了。”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一百年了,我们一直在找那道门,有线索了么?”

“我们还有未来么,无论是那边还是这边?”

“我们还有依靠么?”

“有,如果咱们还有信仰。”

柳咏一直在自问自答,而光头商人却沉默不语。

“今儿个立秋了。”赵炬身着淡青色的常服坐在凉亭里,看着金水河上的粼粼波光,淡然说道。

“是的,官家,已经入冬了,接下来就没这么燥热了。”赵显极在一旁用团扇轻轻扇出凉风,微微掺入了一些天地灵气。

一个小宫女偷偷攀着树杈,为了摘到那个最大的梨子,不知不觉就越过了内宫的院墙,刚刚把梨子抓到手中,结果手臂一软,直直跌落下来。

所幸地上泥土松软,除了几处擦伤倒也无大碍,她捧着梨子,小心翼翼的从树下的花丛中钻了出来,抬首就看到不远处凉亭中端坐的青袍少年,那少年面色略有惊愕的看了过来,随后嘴角微弯,那如同风和日丽般的笑容瞬间便让夏花花呆立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自己柔弱的身躯瞬间就被一名身型彪悍的内卫扭住双臂,狠狠的压在地上,巨大的疼痛袭来,让夏花花忍不住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少年微微皱眉,身旁一直给他轻轻扇着凉扇的那个面色苍白的锦袍中年人便说道:“松了罢,拿过来。”

内卫如同提着兔子般拎着夏花花放在凉亭前,行了一礼便即退去。

夏花花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捧着怀里的梨子忍着哭声,只是泪水不停的滴落在石阶上。

“舅父,这小宫女挺有趣的,我能留在身边么?”

“官家,舅父这称呼。。。。。。”

“自家人在一起还不能叫声舅父了?若是我急了,明日早朝时,我就当着那群无趣之人的面叫你舅父!看有谁能杀了我?”赵炬梗着脖子犟道。

赵显极叹了口气:“这小宫女名叫夏花花,乃外宫染织坊新来的丫头,平日里笨手笨脚,虽是有些习武的天赋,只不过。。。。。。”

“别说只不过!夏花花,这名字好听,你且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夏花花跪的膝盖疼痛,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本能的就抬起头,却不曾想那个少年已经蹲在了台阶上,和她正好面对面。

赵炬抱着双臂蹲在台阶上,看着夏花花双眼含泪的样子,笑嘻嘻的问道:“想不想做我的贴身侍女?”

赵炬的一双眸子如同蕴含星河的夜空,让夏花花看的痴了。

“想!”

“那就好!”赵炬拉着夏花花的小手就向凉亭走去,按着她坐到凉亭中桌几旁的石凳上,然后坐在她的对面。

“这是葡萄汁,这是西瓜,还有那高尚整治出来的甚么来着,哦,冰沙,好吃的紧,你尝尝吧。”赵炬热情的给夏花花介绍。

夏花花本能的要站起来,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锢在石凳上。

“官家让你尝尝,你就尝尝吧。”站在旁边的赵显极柔声说道。

夏花花不由自主的就端起葡萄汁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吃了口西瓜,清清爽爽,又用银勺吃了口冰沙,天啊。。。。。。

忽然夏花花反应过来,官家???大颂天子???

压制在夏花花身上的灵气被她一瞬间挣脱开来:“官家,奴婢吃了您的东西,罪该万死!”

说完就跪倒在地。

赵显极眼神中透出一丝异色,赵炬却笑着说道:“那你可以让我吃点你的东西啊,这样就扯平了。”

夏花花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那个还未完全熟透的梨子:“这个,可以分官家一半。”

“分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赵炬皱眉道。

“在外宫,我们什么都是分着吃的,内宫吃剩的东西,都是姨姨和阿姐们让我们小孩子先吃。”

赵炬一时无语,片刻后,才说道:“舅父,把这个梨子分了吧。”

赵显极微微叹了口气,只是将长袖隔空轻抚了一下,夏花花手中的梨子便一分两半,中间的梨核却完好无损。

“好吃么?”

“有点酸,呃,简直就是太酸了。”

“可是奴婢觉得很好吃呢!我还要给孙姨姨留点,她好久都没吃过梨子了。”

看着夏花花一蹦一跳离开了内宫花园,赵炬一掌拍在桌几上:“外宫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回官家,先皇逝世后,外宫已经只是单纯为内宫提供浣洗,染织,刺绣的女事局了。”

“官家前些年下了口谕,停了外宫的俸禄。”

赵炬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一把将桌上的瓜果扫落在地:“这个月开始继续发放罢!”

“还有,那个小宫女,让她做我的长侍!”

“官家,那小宫女,可否让微臣收为徒儿?”赵显极想了想说道。

赵炬抬了抬眉毛,冷笑道:“怎的,舅父和那楚云端一样,都觉得守着皇帝腻味了?”

“那小宫女,体质有些特殊,微臣只是想看看。。。。。。”

“行了,教就教吧,顺便再教她些宫中礼仪,笨手笨脚的,若是惹怒了我,就拖出去打死!”

赵显极看着这个脾性喜怒无常的小官家,心中暗暗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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