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人心诡谲难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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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千循的脸色变得越发阴郁,而墨林则镇定地看着他,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抱起身边的归去来兮宝物,并轻轻拉了一下渐离的衣袖。
渐离一头雾水,墨林解释道:\勿强他人所不能,大难当前,各自安命吧。\ 道士说完,便起步疾奔,翠绿色的道袍在飘洒的雪花中格外醒目。渐离心急如焚,来不及招呼身后之人,也紧紧跟随着他的背影全力奔跑:\游师兄,那青牛该如何处置?\
\留下就好,他们追杀的目标是我,而非那头牛!\
两人离去后,公羊千循的表情更加复杂,他盯着屋檐上那些神秘的羽人,面容沉静地思索片刻,最终决定不再犹豫,转身便欲逃离此地。然而,当他回头之际却发现,枯荣巷的出口已被数十名羽人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犹如幽魂般悄然无声,密密麻麻地挡住了前行的道路。
其中一位羽族尊者自众人之中走出,身穿长袍,袍饰流光溢彩,风格独特,非人间织物所能比拟,袍摆如九凤开屏,足显超凡脱俗。其头戴镶嵌鎏金、眼部镂空、神态深邃的仙鹤面罩,仙鹤喙部点染丹砂,仿佛女子红妆,却又显得奇异而难以归类,让人无法分辨其性别。
他一举手,两侧羽族修士立即遵令而出,肩扛沉重的玉匣,匣口交接之处形似妖兽饕餮之口,却又与世间任何种族生物不尽相同。两位羽族尊者打开匣口,从中取出两张巨幅卷轴,展开之后,又有修为高深的羽族弟子手持巨大的朱砂笔,饱蘸一种鲜红的神秘液体,在卷轴上挥毫泼墨,绘制出一系列深奥难解的神秘符箓。
公羊千循目睹这一切,脸色越发严峻。他鼻翼轻颤,微微嗅闻,旋即眉头紧锁,露出满脸的沉痛与警惕。“寅时交汇之际,这分明是新宰狗血的气息!”他低沉的话语刚落,那两名羽族尊者已经完成了书写,两只卷轴犹如旗帜一般垂挂在胡同入口,空气中弥漫着狗血的腥气。
公羊千循身为道术世家传人,一眼便看出这些人正在进行一项极为罕见的秘术,但他从未见识过此类法术的威力,故心中不敢轻举妄动,遂迅速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后撤,朝着墨林所在方位的墨林谷疾驰而去。
墨林不通晓道术,行进速度较慢,没多久就被公羊千循赶上。屋顶上的羽族尊者见状,纷纷在空中紧随其后。然而,渐离和公羊千循均精通道术,那些羽族尊者一时之间也未敢贸然下来捕捉他们。
墨林看向公羊千循,言辞决绝,“公羊兄,若想今日保全性命,再无保留才是正道!”听闻此言,公羊千循明白此刻局势危急,立时拍击背后剑匣,七柄长剑犹如龙吟般跃出,依次落在他的手中,左右各三剑如同孔雀开屏,最后一柄则稳稳地靠在他的背上,每口宝剑剑尾皆系着一根红线,胸前悬挂的兽首玄黄铜镜,镜面上一头饕餮吞云吐雾,下方则是八卦道印。
他将铜镜递予渐离,接着又将自己的鸿灵通宝四十九贯抛给墨林防身。“公羊兄,你这是何意?”墨林不明所以,公羊千循解释道:“他们精通道术,一旦我们陷入他们的幻术阵中,恐怕无人能够逃脱!”
渐离接过铜镜,满心欢喜;墨林则对此并不在意,三人继续疾奔,穿过并不算长的枯荣胡同。直至胡同另一头,他们赫然发现已经有羽族尊者严阵以待,同样两张巨大的卷轴横亘出口,上面绘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奇异符箓与痕迹,一股浓厚的邪性气息扑面而来,即使是风雪也无法掩盖其恶心的味道。
“又是洒狗血!”公羊千循愤愤咒骂,墨林却反驳道:“不,我觉得这边用的应该是鸡血!”“你为何如此肯定?”公羊千循疑惑问道。“我平日里常饮鸡血汤,这味道我记得很清楚!”道士舔了舔嘴唇,斩钉截铁地道。
公羊千循沉默不语,渐离目光坚定地指向一处方位,开口说道:“左右两侧均无逃脱之路,我们不如暂且避开他们的锋芒!”墨林随之望去,只见渐离所指之处乃是一家客栈,牌匾古旧,笔迹苍劲,上书四个大字:黄粱仙栈。
众人不再犹豫,疾步入内黄粱仙栈,寻来桌椅杂物严密封住门窗。墨林一番忙碌,不由得气息微促,怀抱白猫,在内堂稍作歇息,留渐离与公羊千循二人于门口四周设阵布防。
“北落星君李真人布道引动十方神力!”
“南离夜火张真人布道引动十方神力!”
公羊千循与渐离各自守卫一方,手中握剑焚烧符篆,公羊千循身为正宗道门弟子,施展的道术源自道门古老传承,绘制符箓更是信手拈来,转瞬之间便完成了布置一侧的防御阵法。
“太上台星,感应万变而不息。驱邪镇魅,护佑生命。智慧澄明,心灵宁谧。三魂永恒,魄不失守。急急如律令!”
另一边,渐离亦口中低诵咒语:“渺渺西梁之地重重金刚之山,灵宝无量光芒穿透炽热炎池之烦扰,九幽诸多罪魂随香云幡指引,安定于青莲花上永享神佑!”
吟毕,两人互视一眼,彼此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墨林见状,微微一笑,指着屋顶上方提醒道:“别忘了,他们还在上面。”
公羊千循点头回应,自怀中取出一沓符箓,渐离则取出朱砂,二人迅速挥毫泼墨,每绘成一道符箓,公羊千循即取一枚铜钱弹射出去,将符箓钉在屋檐之上。片刻之后,四面八方皆已布设妥当,整个客栈因此笼罩上一层神秘气息。
公羊千循宣布:“左侧天罡方位,阴阳交织,善恶并立,规矩森严,布置完毕!”
渐离高声道:“右侧天罡方位,方圆和谐,道义分明,星辰定位,部署完毕!”
公羊千循深深吐出一口气,此刻,透过客栈窗户的剪影已经可见密密麻麻的羽族身影,他们聚集在门口悄然不动,不久后竟在外头开始刻画符篆,准备破解二人布下的法阵。墨林问:“他们在做什么?”公羊千循扬起冷眉答道:“他们在画符施法!”
墨林追问:“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公羊千循解释:“他们并不愚蠢,也洞察到了道术的力量,意图借助道术来破除我们布置的法阵。”
墨林走近窗口,轻轻触碰着贴在玻璃上的符箓,淡然地说:“这道术究竟有何效力?如果他们硬闯进来,手持兵器拼杀,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何况渐离的幻术,他们也能轻易识破,想要取我性命,并非难事。”
即便面临如此险境,墨林仍从容淡定,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之事。
公羊千循摇头轻叹:“墨施主,你未曾涉足修炼道术之道,自然不明其中奥妙。我二人布下此阵,正是为了防止他们在此处使用道术。至于面对面的搏斗,确实如同你所说,只是不知道外面这些非人非妖的怪物,在武学修为上又有几分实力呢!”
说着,公羊千循解下腰间的歪脖碧玉葫芦递给墨林,道:“雄黄酒,饮些以抵挡邪祟的气息。”墨林接过葫芦,回首看向他:“就算他们的武功再弱,但人数众多,要取我的性命,依然易如反掌。”
\如今看来,所言之事果真不虚矣。\ 公羊千循拧紧眉头,眼中闪烁着深思。
墨林闻声微笑道:\墨某在此明告阁下,那些人一旦踏入此地,只会给我带来无端纷扰。若墨某所言属实,届时阁下是否会仅作壁上观乎?\
公羊千循凝视墨林,问道:\周真人,你为何对此如此确信无疑?\
\知我者,知我内心忧虑;不知我者,不解我之所求。\ 墨林淡然一笑,仰首痛饮仙酿,雄黄酒入腹,酒香溢面,神态看似悠闲,眼神却依然锐利如炬。
客栈的朱漆木窗被风雪侵袭,染湿了一片,外面白色身影在风雪中飘忽不定,手中的铁画银钩时不时划破凝霜的窗棂,发出沉闷的嘎嘣声响。
渐离脸色惨白,躲在墨林身后抱着白猫,紧张地道:\墨大哥,我发现一件异事,那些外界羽人身上的物品并非寻常兵刃,而是正宗的道器!\
\所谓道器为何物?\ 墨林疑惑地询问。
公羊千循挥了挥手中之剑,答道:\吾这把剑即其中之一,还有碧玉葫芦与玄黄铜镜,皆是道器也。道器乃是用于施展神通秘术之物,并非用以近身搏斗。\
他瞥了一眼渐离,赞赏之情更浓:\道友刚才所言极是,外面那些人的手中握着的确是道器,他们精通的正是道术神通,正因为如此,他们恐怕难以应对我二人布设的道阵,故未敢轻易侵犯此处。\
墨林回忆道:\昔日在文昇门一见阁下风采,您曾在城墙之上驾驭七剑接引司马种道真人及长离真人,那时展现的手法并不像施展道术,而是全凭武艺驾驭剑势。\
公羊千循点头承认:\周真人所言不谬,世间的修士,无论是研习道术者,或是修习武术者,皆须一门深入,不得偏离正途。道术者洞悉天地至理,往往轻视武技修炼者,而武术者则磨砺肉身力量,又常视道术者为花拳绣腿,两者之间的门户之见由古至今,非岁月流转或人力所能调和。\
\然而贫道却不愿拘泥于此,因而自幼便勤修道术与武艺两途,原本抱持鸿鹄之志,欲将二者融为一体,引领天下修行之路归于一统。无奈学艺不精,天资有限,虽然偶有所得,但终究道阻且长,尚未辱没师门之名已是尽力而为。\
说到这儿,他不禁轻轻叹息:\提及此事,实感羞愧。自从贫道踏上双修之路以来,时常遭武道两脉之人轻蔑不屑。起初心中愤懑难平,久而久之,这份怒火犹如莲花化冰,逐渐冷却。\
说完这话,公羊千循的神情略显黯淡,墨林只顾饮酒,而渐离却听得如痴如醉:\道长,您这种独特的修炼方法有何专有名词吗?\
\自然是有其名号,贫道并非创派祖师,此法门称之为‘以兵御道’!\ 公羊千循言语间流露出自豪之情,墨林睁开半眯的眼睛,听罢终于放下酒壶:\好一个‘以兵御道’,公羊兄是否曾考虑过,那些门外之人,同样也在运用‘以兵御道’之法呢?\
此言一出,公羊千循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三人目光齐聚客栈之外的诡异身影,此刻的时间仿佛格外沉重。窗外之人虽沉默不语,但已经开始用铁画银钩攻击客栈门户,门前挡路的桌椅物件传来阵阵闷响,每一次撞击,都让屋内的三人不由得为之震撼!
长久以来,墨林突然露出了淡然的笑容,他身形一挺,来到了门槛之处,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两人开口:“此处屏障难以持久,一旦门户破碎,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会涌入,首先击杀于我,尔后再随手除去你们。”
他的话语平静如水,然而渐离却被吓得瞠目结舌:“正如我先前所言,如今唯有我主动投案,你们两人才有望保全性命。”
公羊千循面带疑虑反驳道:“周真人何以如此断言?此举岂非置吾等于不仁不义之地境地?”
墨林淡然回应:“公羊兄切勿谦辞,我早已洞悉你并非坐视不理之人,但同样并非甘愿赴死的豪杰!”
公羊千循脸色晦暗,默不做声。
墨林继续道:“我深知兄台之意,此番纷争源自于我自身,不必让两位同道陪我共赴黄泉。世间固然讲究大道至正,然而敷衍应酬者众多,面临生死关头,所谓的侠义之举又能有几人能坚守?窗外之人若仅寥寥几许,公羊兄定当出手相救;如今却是数百修士汹涌而来,公羊兄自然明白,此时此刻须得保全自身。从刚才你与我背道而驰之时起,我就已洞察其间的变故,公羊兄无需再做推诿,毕竟人之常情,此乃无可厚非之事。”
他又望向渐离,问道:“你害怕么?”
渐离脸色苍白,微微点头:“墨哥,我不想让你离去。”
墨林微笑,走上前去轻轻抚摸他的头颅。
“我不会责怪你,你还年幼,尚未领略世态炎凉,生死之理尚且不明,因此无法坦然面对取舍,你有心想救我却又恐惧丧命,这也合乎情理,所以我并不怪你。不过我的那只灵猫已经陪伴我很久了,希望你能代替我去照顾它,喂食不可过量,免得它醒来发现自己身材走样而不悦。 ”
渐离顿时失声痛哭,紧紧抓住墨林的衣服不愿让他离开。墨林挣脱开来,不再回头看那两人一眼,奋力推动门前的桌椅杂物,其动作之中蕴含着强大的法力。外面的修士们感受到了这一变化,也纷纷增强了攻势。
不久之后,伴随着一声轰鸣,大门应声破裂,一群身着白色羽衣的修士如云般聚集在门口,无数张佩戴着仙鹤面具的脸孔僵硬冷漠,在皑皑白雪映衬下沉思良久。
墨林挥舞宽大的道袍,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众生,迈出稳健的步伐。他身披墨绿色的道袍如同碧荷临风,身影宛如清莲般飘逸,瞬间消失在洁白的云雾之中,杳无音信,只剩下一群奇异的仙鹤在躁动喧嚣,对于客栈内的其余事物视若无睹,片刻之间便四散而去,化为无形。
客栈门前重归寂静,只有满地凌乱的雪痕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渐离在此之前从未见识过如此阵仗,被吓得魂飞魄散。公羊千循忙拉着渐离向外逃窜,渐离木然地任由他拖曳着离开了黄粱客栈,回头瞥了一眼客栈大门,只见原本完整的窗户已经被腥红的狗血浸透,上面还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禁制符箓。公羊千循凝视半晌,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周真人所言果不其然,这群家伙竟然已经彻底攻破了我们的修炼场所!”
而渐离仿佛并未听见公羊千循的话,他痴痴地盯着胡同一侧,那里仍然聚集着密密麻麻的羽人修士,他们抱成一团,手中握持着各式法宝武器,在明亮闪烁中宛如一场诡异的庆祝活动,实则残忍地砍击着某个不明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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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千循面露淡然的悲戚,瞥了一眼渐离,轻叹一口气,将手覆在他双眼之上:“你还年幼,有些事情不宜目睹。”渐离泣声愈烈:“其实我早已双目失明。”
“他们修炼者众多,我们并非对手,恩怨纠葛已然终结,生者归尘,死者归土,我们应当启程了。你我齐心协力,突破这背后的道场绝非难事。”
渐离却立定原地,一脸坚韧:“我不愿离去,前方太过喧嚣,我已经无法听见游师兄的传音了。”
公羊千循不再多言,拽紧渐离的手腕,强行将其拉向另一端的边际。渐离竭力抵抗,但他力量微弱,终究拗不过公羊千循。两人刚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现异象,回首望去,只见那些身穿白羽道袍的修士手持利刃,纷纷朝他们疾冲而来,瞬间令二人脸色苍白,也只得加快步伐,急匆匆地逃离。
然而,仅几步之后,渐离突然停下脚步,紧紧抓住公羊千循,用力摇晃他的衣袖道:“我听见了马儿的嘶鸣!”公羊千循心中焦急:“你说什么?”
渐离欣喜溢于言表:“那是我们不周山脚下的老马,我曾亲自饲养,绝对不会认错!”
公羊千循最初以为渐离是在胡言乱语,正打算再度逃跑时,突然间一声高昂的嘶鸣响彻天际。他惊讶地转过身去,赫然见到一头极其苍老的拐子马,在那些白羽修士中横冲直撞,驰骋无阻!马眼中闪烁着嗜血凶光,犬齿暴露在外,令人震惊的是,一位身着绿袍的道士正骑在这匹马上放声狂笑,人马一身血迹斑斑,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宛如置身江湖之中,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