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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甲 长安城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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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战,可谓是把石勒冥战团队的水法对攻体系彻底打垮了。

其他方面的冥战对攻互有往来,携淮河水法斗法大胜之势也搅动了双方冥战团队对比的新气象,不久后江东在冥战上已经压倒石勒的团队。经研究协商后,江东方面一致同意扩大水法攻击战果,群策群力推动暴雨术削弱石勒的地面部队。

这场暴雨来的突然,来的猛烈,并且经久不衰。整整三个月,这场大雨整整下了三个月还没有要停止的趋势。

石勒之兵都是北兵,不适应南方的气候,所以军队开始出现疫病。

这个疫病非常厉害,厉害到几天的功夫便弄死了石勒一大半的士兵,让石勒损失极为惨重。所以军队士气低迷,谁都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同时,一众士兵又听说了寿春正在大规模集结士兵的消息,所以非常害怕,士气更是降到了冰点。

最终石勒在谋士张宾的谋划下,成功撤离战场,江东部队忌惮石勒部队的悍勇没有追击。

常规作战上江东部队不能算打赢了,因为除了冥战,没怎么大打,但江东在这次对战上终究是赢了,而石勒进攻建康的计划失败了。

江东化解了危机,迎来了几年宝贵的发展和太平时期。

建兴四年(316年),关中饥谨、人相食、白骨敞野,人们存者无一二。

晋阳重镇不攻而破。匈奴军大肆烧杀抢掠,晋阳几成废墟。

刘曜率匈奴兵攻入长安,杀西晋南阳王司马模。

晋愍帝司马邺按照春秋战国时亡国之君投降的礼仪,袒露上身,口含玉璧,乘羊拉小车,带着棺木,出城投降。

无尘让小兽传递心声,邀我到长安一叙,因为他们门派只护卫汉统江山的帝王,要离开长安了。

我与无尘还有小兽就在长安城头看着愍帝惶恐不安的坐在羊拉小车上,颤抖中尽量使身体远离不碰到身后的棺木。老兽老离对这种场景见惯了,觉得是最窝囊无趣的场景,没有出现在城头上。

小兽心声道“这个皇帝有点可怜,不像那些凭一己之力祸国殃民最后折腾到王国的。这个皇帝有点无辜的,更像替罪羊。”

无尘看着小兽和蔼的笑着摸摸它的头,就像大人摸小孩一样。

无尘道“小兽虽然寿元极长,但它现在的阶段依然是孩童心性,喜欢这个样子。”

我道“嗯,赤子之心,能守住天真不失,怎么看都是道美丽的风景。”

无尘道“道友下山游历已26年了吧,我们也26年未见了。定是见尽了多种多样的红尘景,再看眼前景作何感想?”

我道“此刻惶恐无助坐在羊车上的愍帝,恍惚间仿似一只替罪羊。这一切不是他的过错,但却是他的事。亡国了,皇帝是必须被盯死以及天涯追杀的。他是皇帝,选择了出城投降的方式,台上这独角戏就只能由他亲自出演。”

无尘笑道“红尘沾染久了,是不是容易生出人生如戏的出离感?”

我竟然情不自禁叹口气道“红尘接触久了,多是陷入这万丈红尘中难自拔,要么就是生出份出离感保持几分清醒不迷醉。

但是你别说,那种醉感还是蛮迷人缠人的,所以不少世间高人会选择保持几分清醒几分醉。我们修真之人自然不去沉迷这种醉。作为体验,这些年我有浅尝辄止过,所以知道。道友要不要试试?”

无尘道“还是算了,我派身在红尘却一直不涉红尘,还是清静点好。今天与道友好好在城头看一看论一论长安,做点以往没做过的事,足矣。”

我道“皇帝看是雄才来当还是庸才来当,无论哪种才皇帝这位置都不好当。”

无尘笑道“倒是见多了皇帝,但于我大约就像一边看道经一边留意鱼缸里的那尾锦鲤,我只要确保没有外来的东西钻进鱼缸里伤害那条锦鲤即可,至于鱼缸里发生的事,我有时会看,更多的时候都不看。所以,愿闻道友高见。”

我道“皇帝那个宝座上有大法宝,按理那法宝是留给皇帝的,但若是个庸才做了皇帝,他不一定拿得起那个法宝,那就产生不了法宝威慑他人又荣耀自身的效果。如果庸才皇帝比较幸运,边上贤良之臣压得过不臣之辈,那么在贤良之臣的帮助下,庸才皇帝也是有可能拿得起那法宝的。法宝在手的皇帝才是九五之尊,才可指点江山。大家害怕的信服的是皇帝宝座上才可能接触得到的那法宝,而不是坐在宝座上的那个人。如果不臣之辈太强甚至还悠久,那法宝都有可能已被从宝座上窃走了,庸才坐在宝座上就只能甘当傀儡。雄才在宝座上要破局翻盘抢回法宝也非一朝一夕的易事,那就要看这个雄才皇帝究竟有多雄以及愿意助他的贤臣们究竟有多贤了。”

无尘道“那司马邺这个临时皇帝算庸才还是雄才?”

我道“很不幸,他的继位就是刚才比喻的最恶劣的那种形式,宝座上的法宝早已被不臣之辈窃取还几经转手。”

无尘道“嗯,八王之乱。”

我道“又加上五湖乱华,在长安登基的五年期间,长安一直处于被围攻割裂的状态,司马越又带走了晋廷能打仗的本钱,组后便宜了石勒,司马越连灵柩都被石勒给毁了。愍帝多次下诏请各路王爷勤王,无人奉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已没有机会让愍帝施展才华,没有机会看出他是庸才或雄才,唯结果论,自然是把他归到庸才皇帝系列里。

长安是座历史名城啊,愍帝这五年困守孤城,都不能算困兽犹斗,只是把他摆到神坛上吸引胡人火力,毕竟攻破敌国都城俘虏敌国皇帝,对胡人来说是件很有面子很值得宣传造势的大事件。晋廷诸王和各势力,既无实力也不敢突破重重包围封锁打到长安来救驾。

晋廷上下都知道长安迟早会被攻破,新帝和新都城只是晋廷的一块遮羞布。

长安没被拿下来前大家都可以自欺欺人的说皇帝还在朝廷还在,若是胡人俘虏或杀了愍帝,接下来的新帝不但没有篡位的坏名声还能得个受任于危难之际的好名声。

实际上各王各势力都在蓄力角力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无尘无奈道“这愍帝确实太难了。”

我道“皇帝哪有好当的,都是看人挑水不觉累。老百姓的视角和理解,往往背离真相太远,可听说过有老百姓认为皇帝是拿金粪勺舀粪浇庄稼的?还说如果等哪天他要是当了皇帝就让全村的粪便只许他一个人舀,不许别人跟他抢。”

无尘忍俊不禁道“竟还有此等相去万里的认为?哈哈。那如果雄才拿到法宝是不是就什么局都能破了?”

我道“也不尽然,还是要看那皇帝雄到什么程度。当一个王朝版图够大人口够多时,千里挑一万里挑一总不缺才华横溢之士,也就意味着不会缺少好的谋略。可是见仁见智不同人的想出的谋略往往不同,同一件事上,既有进的好谋略也有退的好谋略。

有时很难看出究竟是进好还是退好,所以最后只能落到皇帝身上由他定夺。这时候皇帝的才智和性情如何,是否善断,就会影响趋势走向和结果呈现。中华大地非蛮夷番外之邦可比,是不缺谋的,缺的是断。

这一个断字,就拉开了各个皇帝之间的差距。”

无尘打了个稽首道“听建安道友一席话,当真是豁然开朗,不曾想细思起来其间学问天地能有如此广大。”

小兽也在竖起耳朵听,像是第一次听到某类新故事一般的新鲜。

我道“几千年历史的帝王庸才终究比雄才的多,但这么多年雄才大略的帝王其实不少。他们都很强大,有时战胜或破局是通过消灭敌人来做到的。这样最简单快速嘛。但是孤家寡人的帝王周遭都可以是敌人,包括他自己也经常是自己的敌人,但哪个帝王能做到消灭自己呢?

雄主对付别人不难,难的是对付自己。帝王是雄主的王朝,归根结底,成也帝王,败也帝王。”

无尘道“好一句雄主王朝,成也帝王败也帝王。所以,在王朝内至高无上无人敢问责的帝王,也会亡国。”

我道“嗯,王朝内无人敢问责他,就算有人敢冒死问责也没能力做得到。但是王朝外还有其他王朝,自己王朝内也会分裂衍生出可分庭抗礼的王朝。地上之外,还有天上。皇帝在其王朝内无人敢定其错与罪,并不表示他在天道法则内不会被问责。

愍帝司马邺现在就被问责了,但他是代其祖受过,谁叫他是司马家的子孙,而且还是被摆到帝位上的子孙。

命也,债也。”

无尘道“千古艰难惟一死,求活是人性是本能,愍帝现在求了,这场面很受辱啊,忍辱之后他能求得到活吗?”

我道“世间能有几个阿斗啊,道友明明知道结果的。春天该播种耕耘的时候没做该做的事,到了秋天去求丰收,能求得到吗?帝位开城投降终究难逃一死,不过是忍辱能多活多久而已。

司马衷也求了,也活了很久,但最终仍是不得善终。作为皇帝该求的是千万不要让事情发展演变到兵临城下的局面。”

小兽问道“那为什么投降的皇帝蛮多并没有马上被赐死,往往能活几年甚至更久?”

我道“那是战胜国皇帝人上人的心理在作祟。皇帝常年接受人们跪拜山呼万岁,做人上人已经习以为常,刚当皇帝时的新鲜感一过很难有什么能刺激出快乐的了。能羞辱精神折磨一个同为皇帝的同类,那不比戏耍普通人更高级更容易刺激出快乐?猛兽捕到猎物后有时会先戏耍玩乐一番才进食。”

小兽听后用力点点头,表示对这一点特能理解。

愍帝已经被匈奴人接受投降,作为俘虏押解回宫,只是长安城里的皇宫即将被匈奴皇帝刘聪接手。

我问无尘道“无尘道友,长安建成之初缘何取名长安?可有故事?”

无尘笑道“我门派守护长安皇宫几百年,还真可以与你略讲几分故事。哈哈。”

我道“愿闻其详。”

小兽这时就开始耷拉耳朵闭目养神起来了。

无尘道“取名长安的寓意就是字面意思,祈愿长治久安。此地最早是西周初,文王在沣水西岸建了座祭祀用途的丰京,武王又接着在沣水东岸建了座行政用途的镐京。那是长安这片深具王气的土地上的第一座都城,合称丰镐京。西周以前的上古时期这里有没有大城,不得而知。道友亦知上古时期历史有太多断代及被抹除的。”

无尘顿了顿继续道“《史记》中写到:“汉长安,秦咸阳也。”准确说,汉长安是秦咸阳的一部分,秦咸阳城不设城墙,极大,秦始皇灭一国就把一国都城在咸阳北原复制重建。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战略重点由战争转向经济文化建设,秦王朝开始对咸阳城市建设的布局进行调整,总结并继承前人的经验,把“象天法地”作为城市设计的指导思想,并将其赋予新的、具有实际意义的内涵,使咸阳的整体布局与天象呈现出一一对应的关系。

营室对应阿房宫,阁道对应横桥,天汉对应渭水,紫宫对应咸阳宫。与星象位置对应的还有城中的市井、手工业区、商业区等。就这一点而言,秦所设计的咸阳城是对其前代城市规划思想的发展。

这里是秦始皇的兄弟长安君的封地,因此被称为“长安”。

汉初,高祖刘邦下诏,相国萧何主持营造都城长安,开启了汉帝国的宏大基业。故事其实要从当年刘邦击败项羽后说起,娄敬建议定都关中,但群臣大多是从东方而来,纷纷反对。

刘邦征询张良,张良说,东周虽然比秦晋两世好,但雒邑城郭仅数百里,田地太薄,四面都是平地,容易遭受到攻击。反观关中有函谷关、陇蜀的沃野千里,南边有巴蜀的富庶,北边有胡人畜牧的便利,可以在三面防守,并向东方牵制诸侯,只要握住渭水通运京师,当东方有变,就可以顺流而下。正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张良也认为娄敬说的有理。

于是刘邦决意定都长安,并拜娄敬为郎中,赐刘姓。长安成为汉朝都城,中华西都,要感谢张良帮说了话。

汉长安由高祖刘邦命萧何始建,至汉惠帝时才全部建成。你我如今站立的城头即是汉惠帝时期的,哈哈。

后来汉武帝又继续扩建完善汉长安城,城南为南斗形,北为北斗形。

一直沿用到王莽篡汉时被焚毁。师尊和老离都曾在汉长安宫城内轮值驻守过很久,遗憾我亦未曾见过汉时长安城的模样。我加入门派修行小成能来轮值时已是东汉了,我在洛阳一直待得比较久。”

我笑道“所以道友是第一次到长安吧?”

无尘也笑道“说起来就巧了,你那位熟悉的陌生人汉献帝曾被董卓从洛阳挟持到长安当过几年天子。我那时跟着到长安待了几年。后来献帝才被曹操挟持到许昌改元建安。”

我无奈一笑道“每每忆起建安当年事,总觉仿似昨天。此刻站在古都城头听道友纵观千百年叙来,骤觉建安元年原来也已是老黄历了。”

无尘道“所以道友是第一次到长安吧?”

我道“跟道友一样,都是第二次。”

无尘笑道“哦?有故事?”

我道“西晋元康二年(292年),当时45岁的潘安沿着洛阳到长安的古道,来到了长安城,正式就任长安令。我因第一甲子还在山中修行,没能见到令我听之神往的嵇康子,甚为遗憾。所以那年当我听说潘安因附庸宫变成功的贾皇后侄子贾谧得任长安令,我就在去往长安的道旁有心制造了一场偶遇。

潘安确实美丰仪、出尘姿,但未及仙。他的美很美,他的才华也很高,但才貌仍属人间流,达不到传说中嵇康那样的丰神气质。进长安那一路,连各种有灵众生亦被他一路吸引、随行护持。

潘安到长安后四处仿古迹,作辞赋。我也趁机看了看长安景色。潘安容貌跟嵇康应该是在伯仲间,连最后的结局都相似,都是被斩于刑场。

临刑时的表现就跟嵇康无法比了,嵇康至死超凡脱俗,潘安终究是个凡人。若不拿嵇康珠玉在前来比较,潘安也当得起人中龙凤。”

无尘笑道“果然需要借助些外力才能勾出彼此故事。贫道不喝酒,今晚就借长安城头月色与道友一醉了。哈哈。”

我亦笑道“不觉就在城头小半天了,今晚长安月甚美。我们下城头到城里走走吧。下次再来长安不知是何时咯。”

无尘道“也好,去走走。长安仍有王气在,会再做都城的,只不知是何年。”

一队匈奴巡城士兵经过墙角处惊起了一群在草丛里捉迷藏的小孩。孩子们四处逃散,士兵呼喝欲抓。

我一把按住领队头目道“何必为难几个玩耍的孩子,将来还要他们参与扶救天下,他们还要经历很多,且让他们在今晚的月色下撒会野吧。”

那匈奴头目回身正想抽刀,看着我突然像看到了他阔别已经的老父亲,等他回过神时我与隐身的无尘已经走开了。

他拍了下自己脑袋后大喝士兵们归队别追了。

一个孩子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看到我问道“叔叔,后面那些胡人是你劝走的吗?我刚才发现东西丢了边跑边回头,看到你拍着那胡人肩膀说了句话。”

我道“我是在找他问路呢,我刚到长安路不熟。你是长安人吗?路熟不熟?”

那孩子道“不是长安人,我们是一路逃难过来的,今天大家都躲在远处看皇上投降,小伙伴们居然能亲眼看到皇上,我们太高兴了,就是没想到难得第一次看到皇上却是光膀子的,我还没见过龙袍呢。后来我们就趁乱溜进城玩了。”

我笑道“你跑回来是找东西的吗?丢了什么?”

那孩子道“是一个小泥人,几个月前在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地方的集市上看到了,可喜欢了,我求我爹给我买一个,我爹说兵荒马乱的年月吃都吃不饱哪有钱买小玩意。之后我就哭了,爹就打了我屁股,我哭得更响了。”

我道“然后你爹就宁可不吃饭也给你买了小泥人?”

那孩子道“才不是我爹买的呢,我爹哪有钱,我那时其实就是闹闹情绪,没想着真要他给我买,我就想哭出来,哭出来后可能我就能不惦记那小玩意了。没想到后来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来问我和我爹怎么回事,然后他说帮我买,希望我长大以后能做一件救人的好事。我肯定立马答应啊。”

我问道“那书生有告诉你他的名字吗?”

那孩子道“他没说名字,不过我记得他的样子。”

我笑笑点点头走开了。

没走多远听到那孩子在背后大声喊道“我想起来了,他没说名字,但是他们三人上马时有个带斗笠的大汉说了声,他们叫风尘三侠。”

孩子手上拿着在草丛里找回的小泥人,月光洒在他和他手上的小泥人身上,在城墙角附近的青石板道上映出了影子,人和物还有影子都沐浴在月光里。

我回过头微微一笑继续漫步前行。

那孩子并不知道我与他一样都曾见过相同的那三个人,一如今晚行走在长安城里的人们并不知道古往今来多少人曾与他们一样,沐浴过相同的月光。

世易时移人有变,月华古今仍照人。

天上还是那同一轮明月,在明月眼中看来,也许同一处大地上的今时人和古时人是在重叠交错而不自知的。

就如迎面擦肩而过的两群人,互相不会留意和在意各自的影子在地面上交错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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