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甲 在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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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所吸的第一口空气直透心脾,可弥散至四肢百骸,在呼气时亦有气从浑身毛孔缓出之感,仿佛每次呼吸身体都得到一次洗涤。山中花树呈现各种不曾见过的美,各种飞禽走兽直令人心旷神怡。山中白云在你看之时会回视于你且各有不同表现,有慵懒、有闲适、有瞄你一眼就不再理你。
“师父,我视力突然变得很好了,我以前从没看得这么远这么清晰过。”我兴奋的说道。
师父道“不是你视力变好了,是山上灵气比山下浓郁太多所致”。
我道“这是仙境吗?”
师父道“尚未算仙境,不过对山下凡俗人而言,可相当于仙境。”
我道“不太明白。”
师父道“这里属于洞天。另外还有福地。两者皆超然于凡尘以外。福地相当于一个微型人间,那里有人间该有的一切,只是没有灾祸,百姓不容易老且长寿。生活在那里面的百姓和有灵生命可谓很有福气,所以称为福地。”
我道“那洞天呢?是不是比福地更好更难得?”
师父道“是的,洞天相当于一方私家不对外的小天地,哪位仙人或山门有德有能获得该洞天的使用权,则可在其间自主营造这方小天地里的一切。比如这方天地里什么时候呈现哪个季节呈现多久,温度高低的调节,各种动植物、山水形胜的摆置装点,皆可调可控。就像人间帝王建造自己的宫殿、员外建造自己的庄园一样,但凭实力和喜的啊好。洞天里灵气宝贵,一般来说没有老百姓,只有修行人。若洞天之主愿意放置老百姓在里面繁衍生息,能生活在洞天里的百姓将幸福之极。”
我道“那为什么只是有使用权?能使用多久呢?房东是谁?”
师父道“天地间除了道之外,哪有什么是永恒的。就算一万年万万年不也是有个尽头吗?至于洞天福地的房东嘛,自然是老天爷咯。”
我道“那老天爷有名字吧?”
师父道“为师微末,不能知老天爷有没有名字,或者老天爷是否像凡人和仙人一样需要有个名字。连老君这样的天人都不知道老天爷叫什么名字,他只是很恭敬的给老天爷加了个名----道,道即老天爷。而道愿意与德亲近,所以我们无论修仙还是做人,都需好好修德、积德。”
我问道“师父你算仙人了吗?”
师父道“算地仙,尚未天仙。成天仙除了要修仙,也需功德圆满。所以世间多有修行修真人行走。我们师门这一脉比较独特,我们的山门不在凡尘俗世山头,属于世外修仙门派,通常世外门人除了颠倒乾坤的至危至暗时刻不会有法旨允许入世。”
我道轻叹一声道“那我以后没法再入世间咯。”
师父莞尔一笑道“我们这一脉比较独特。需要山中修行一甲子,世上游历一甲子。交替往复如此这般修行。到你该入世间行走时,不待满一甲子六十年都不许回山。”
我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为什么世外道门中我们这一脉如此独特?”
师父道“这就要从上古时期讲起了。三皇五帝时代以及后来的大虞王朝和大夏王朝时,人间是人神共居的状态,当然也包括妖精鬼怪一起共居。到商汤代夏后,天上人间已分隔,不再是畅通无阻,著名的历山也在那时消失于人间。但是天上仍然有门径往来人间,部分仙人选择继续留在人间。我们这一派的祖师爷就是当时选择留在人间的仙人之一,分得了这座洞天。而商朝时仍然有人间得道高人可以在必要时上天汇报。”
我急忙问道“所以现在也还是一样,如果需要的话师父你仍然可以飞上天去是吗?”
师父道“现在怎么能跟商代时比,都不能与秦始皇一统六合前比。你以为雄才大略的秦始皇会糊涂到让徐福去找不存在的三山求仙丹吗?(在渤海以东海上的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山)只不过三山在秦始皇起心动念时也如历山一般消失于人间了。现在唯有修成天仙才可破碎虚空飞升上天。”
我问道“商朝时是不是有发生了什么大变化?”
师父道“是的,博弈斗争无处不在,时时俱在,当今山下西方佛教不就到我华夏抢地盘与信众来了吗。商代夏后,上天的有两派,留在人间的亦有两派,在商朝管理人间500年后,天上人间多方势力终究还是以各自在人间的势力为棋子,在神州这块大棋盘上开启棋局分胜负。详细过程就不与你说了,不可说,亦非只言片语可全。总之,分胜负后决定人间彻底让人族自理。原本留在人间或是仍想留在人间的仙人多被封了神职上天,除零星漏网的仙人仍蛰伏隐藏不再入世外,神仙即使领法旨下凡也不能再像上古那般真身降临,只能是以化身降临人间。人间只余修仙之人。在尘世间的道门修行人,道法再高仍然是人,有肉身就终会灭,但得道之人真灵不散可在离世后继续修行。那些凤毛麟角的得道高人在人间修行圆满后可以尸解或兵解成仙,甚至有肉神成圣直接白日飞升的。严格意义上而言,如师父,仍然介于仙与人之间。”
我道“最后这句不太明白,师父可否解惑?”
师父道“好!有个员外有片大庄园,他挖了很多个池塘养鱼。有个鱼塘很大放养了很多鱼,各种鱼皆有,还混养了虾,沉了几牛车粪肥入塘,水面上洒了些干草,安排个长工在鱼塘旁搭棚看护管理。另有一个小塘,员外觉得在小池塘里搭座假山布景会让庄园一隅增色添彩几分。于是精心打造,从水源地泉眼处引清泉入池,养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锦鲤,安排细心的婢女日常投料护理小池塘。你觉得大小池塘里的鱼感受会一样吗?养出的鱼质感会一样吗?”
我道“大池塘如人间,小池塘如洞天福地。自是不一样。”
师父道“嗯。那你觉得养鱼人会时刻关注鱼塘里鱼群的情况吗?”
我道“大池塘即使水面犯浑也是正常可接受的情况,长工虽专职也不须时刻盯着水里的鱼,只要没发生大动静,比如有人投石入水或是万鱼跃出水面,他都可以在旁喝酒或打盹,只要不擅离职守即可。婢女嘛,肯定需要比长工用心许多,即便不是时刻盯着,也需时不时关注水质是否变化,锦鲤们安否,尽量不使锦鲤翻肚皮漂于水面。毕竟那是园里一道风景,员外自己或宾客会偶尔驻足观赏。”
师父道“嗯。且不说福地里幸福的锦鲤们。你觉得什么情况下长工会巡查或出手打理鱼塘?”
我道“每天早午晚看一眼是必须,若无明显变化不巡查。即便水面浮起几条死鱼,也仅是关注一下未必会有处理动作。只有连续多天一直有死鱼浮出或大面积出现死鱼时,才会开启巡查找原因。查看是水质出现什么异常变化还是鱼塘被投毒。”
师父点点头道“若是有水兽悄悄潜入塘底,在塘里大开杀戒,水面无异常的情况呢?”
我道“那就的确不是能马上引起长工注意的了,嗯,此时若是能有一些鱼跃出水面给长工报信,池塘里的灾难就会早些得到关注及处理。”
师父道“所以,人间还是需要有能上达天听的修行人在世间行走。从天灾人祸发生到引起关注,再到观察判断认为有必要出手干预,有可能是一天或几天或一段时间。”
我道“是此理,天上一天,世上一年。”
师父道“嗯,外来水兽入池塘,不发现则已,发现了肯定是会处理的。但若是池塘里原有的鱼经年后进化或异化为喜欢吃小鱼的大鱼呢?说说看。”
我道“这……就要持续观察一段时间了,肯定不宜一发现就出手干预。杀生杀生,有杀自有生,鱼塘里可以出现新品种的鱼,而且是大鱼,丰富了品种,兼且大鱼追小鱼逃的过程中,众小鱼儿中或许会有在奔命中跃升等级的,这对整个池塘鱼群未必不是好事。当然,如果那吃小鱼的大鱼食量惊人,很快把池塘里的鱼吃掉一半或大半就该出手干预了,消灭之或单独饲养之。如果该大鱼不只是嗜杀小鱼,不是为了吃饱养活自己,那就又另当别论了,无需等到其吃掉一半的鱼,越早出手越好。嗯,关注到有进化或异化鱼出现也是需要时间的。”
师父笑道“孺子可教。所以在有了经验后,知道池塘里有可能会悄然混入水兽或是养出异化鱼,长工会主动投几尾鱼入池作为其耳目,也会允许良性进化到够等级的小鱼儿上达天听。”
我道“对鱼而言,长工就是鱼儿们的老天爷。水面上就是天上。”
师父道“长工对鱼儿们来说就是神仙般的存在,山庄员外可视为鱼儿们的老天爷。员外和长工婢女也存在于他们的那一方天地当中。真正的最大的老天爷依然是道,天道。众生灵呼吸的每一口空气、喝的水、赖以存活且的天地空间,这一切的一切,你以为是本就该摆在那里等着渺小的你生生世世的吗?若非老天爷开辟打造,安有天上天下,安得芸芸众生与万籁来此世间游。给了能够让生命存在的天地,又给了万物以生命,还在天地间这个巨大池塘里撒下了无数食料,难道还须老天爷把食料一口口的喂到嘴里才算是有恩于万物吗?得此生命,若不能好好地做好自己,于天地间挣命争渡,这样的人不容于天地间,当不赖天。老天爷给了万物生命即天生,让万物在天地间都能通过自食其力找到吃食即天养。老天爷已经都做到这份上了,万物当自谋生自承生灭,无论是自认为最高等的人族,还是草木抑或狗畜,都需遵守该法则。所以老君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乃正解。佛家有云众生平等,亦同此理。老天爷视角的确如此。于大智慧而言,道佛亦有可互参互鉴之处。”
我向师父行了一礼道“弟子谢过师父传道解惑。”
师父道“我们现在来看那个有假山的精美小池塘。锦鲤本比普通鱼有灵性,日久生情后婢女开始投一些能开启灵智的食料入池,渐渐地,有一天有一条锦鲤不满足于跃出水面一刹那又落回水里,该锦鲤多次尝试后终于成功跳跃至假山的一处平台上,婢女很惊喜,开始与这条锦鲤直接对话。为了能更久的待在岸上,这条锦鲤渐渐长出了双脚四脚,学会了在岸上呼吸。接下来陆续出现第二条第三条这样的进化锦鲤。员外和婢女都很开心,此时再不会把他们只是视为鱼儿。但是,只有他们能彻底离开池塘,可以长时间待在岸上行走才会被视为山庄里的陆上生命。最后如果能化为人形,哪怕仍保留有一些鱼的特征,至此才会被山庄里和山庄外的人们视同为人。”
“弟子明白了。”我再次行礼谢过师父。
师父再度莞尔,手轻抚我顶,头顶上瞬成一发髻,有一枚与师父一样的木簪子。
山中不知年,经过初修行后,整个人已脱胎换骨,愈发开窍明悟。
我问师父何时可以下山入世间行走,师父说他早已修满世间行走功德,建安元年是下山处理一件世间门派解决不了的棘手事情。原本我还有个师兄,在西汉时已开始世间行走。在王莽篡汉的时候介于过深,受到了惩戒。导致需要做些调整才能继续在世间行走。我们这一脉已将近四甲子两百多年没有在世间行走了。
师父说我入山修行时间没多久,修为尚浅,仍需在山中再修行一甲子。
有天我修行课业完毕坐在峰顶看白云许久,心中念及还要再等六十年后才能重见人间烟火,就在那时我接收到师父的心声留言。
师父告诉我,我们这一脉有个商朝时同枝的亲近法脉,只是在周朝时按祖师爷的意思分别各修一枝。有些功法心法需要请那一脉的同门传予我,与我们自身的功法心法两相结合才能重启世间行走修行。师父已亲自入世与我叫师叔的那位同门会晤过,特许我下山一趟拜访那位师叔。
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我依然爱着我的人间,即使我的记忆都是不堪回首的童年见闻。但那些岁月里仍然有触到过与父母亲朋间的美好与温暖,那些美好的部分会在记忆里一直美好着,不会被其他的不美好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