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假意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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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依次排列。
镇国公站在武官首位，头部微低，眼神哀伤，一副痛失爱子的模样。
往日里的同僚见他如此，纷纷唏嘘着上前温言安慰几句。
只是做个表面功夫罢了！
镇国公自然也是虚伪应和，他今日来可不是跟这些人演戏的。
算算日子，北疆的消息也该到了！
“皇上驾到——”
随着这一声高唱，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齐齐跪地俯首。
“平身吧！”文德帝广袖一甩，气势磅礴地坐上龙椅。
见到镇国公，文德帝眉头微皱，继而舒展开来。
“池爱卿也来了！爱卿啊，朕知你痛失爱子爱女，心中悲痛，但你乃我大楚军中砥柱，切勿过于悲伤，保重身体要紧。”
众臣闻言，不由争相附和。
镇国公出列，声音略显沙哑道：“臣谢陛下关怀，谢各位同僚慰问。”
“失子之痛，实难言表，但身为臣子，自当以国事为重，不负陛下所望。”
文德帝颔首，“好好好，爱卿忠诚耿耿，心系朝堂，大楚有爱卿这样的猛将，实乃大楚之幸也。”
一番唱作俱佳的你来我往后，王总管终于喊出了他那句经典的——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众臣肃穆而立，身形不动。
这几日陛下脾气不好，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他的霉头？
就在这时，八百里加急战报终于到了，文德帝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信差跪在太和殿内，战报举过头，高喊道：
“陛下，北国大军陈兵八十万，于七日前大举进攻，王将军请求速速支援。”
王总管疾步走下台阶，将战报捧至文德帝面前。
“北国竟敢背信弃义撕毁盟约！”
文德帝一把扯过战报，手青筋鼓起，强压下情绪，打开细看。
“又是北国？我就是知道漠北蛮夷毫无信义可言，和谈才结束多久，他们竟这般明目张胆地撕毁盟约！”
“北国竟这般有恃无恐，难道是欺我大楚无人吗？”兵部尚书周大人气愤地道：“镇国公这一次您一定要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
这话一出，朝臣们齐刷刷看向镇国公，同仇敌忾：
“区区小国，竟敢挑衅我大楚国威，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不愿成为我国附属，那便直接纳入大楚版图，岂不是更好！”
“赵大人说的是，上次镇国公能够一举打入漠北王庭，这一次破了他们王庭就是！有镇国公在，我大楚从不惧战！”
“就是！有镇国公在，我等无惧！”
……
武将们异口同声，战意十足。
“镇国公您说呢？”周尚书问道。
镇国公收回望向文德帝的目光，尚未开口，便听户部尚书梁大人苦着张脸，道：
“周大人冷静！诸位大人冷静！冷静啊！”
“梁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尚书情绪上头地质问。
梁尚书心说：我能有什么意思？战或不战不都要看陛下的意思？！
但在陛下做出决定前，他必须给陛下交代清楚国库账目，否则他这个户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
梁尚书苦笑了一下，坦言道：
“周大人莫恼，我知道你不忿北国蛮夷不守信用，私自撕毁盟约，犯我疆土，亦怜悯百姓受苦，我也一样！”
“那你还说！”周尚书不悦极了。
梁尚书无奈，“可若两国交战，必定耗时耗力耗粮，如今国库空虚，如何负担得了这庞大的军需？”
“而且近年来多处干旱缺水，粮食收成骤减，假如再增加赋税，百姓怕是要饿死街头了。”
周尚书拧眉，“战百姓苦，退百姓苦！说到底都是我们这些为官者无能！”
梁尚书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他竟敢在朝堂上这般口无遮拦，这话岂不是在暗指——陛下无能。
“诶！周大人慎言！慎言啊！”
这时，一直闭目思索的文丞相终于开了口：
“诸位同僚先别急，听听陛下怎么说？”
众朝臣闻言，一同望向文德帝，双方目光对视间寸步不让。
而这时，文德帝恰好看完战报，只见最后一行写着——
北国借玉姬公主之死挑起战火，破坏两国盟约……
“玉姬公主……玉姬公主……死了？”
文德帝不敢置信地反复念叨，然后眼前一黑，猛地从口中喷出一口血来。
“陛下！陛下！”王总管一把扶住文德帝软倒的身体，脸色大变，“回宫，宣太医，快宣太医！”
一群宫女太监乱成一团，文德帝很快被抬回养心殿。
随着嘈杂的喧嚣远离，太和殿内刹那间安静地落针可闻。
“刚才，陛下是不是说……玉姬公主死了？”
当时陛下的声音不大，但架不住空气一片寂静，他们还是听见了。
年轻朝臣还好，年纪大的朝臣们就指着玉姬公主的长生丹呢！
建造九层圣塔时，他们可是把全部家当都捐了出去，就为了买一个靠前的名额。
“现在是钱没了，丹也没了，是吗？”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官员，眼神空洞地凝视着众人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怔怔回不过神来。
太和殿几十个人，没有一个人敢回答一个“是”字，仿佛一出口，心中的绝望便再也压制不住。
镇国公看着这些人一脸悲痛，比死了儿女还难受的样子，心中冷笑。
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真心假意一目了然。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早日带着全家离开京城。
镇国公大步走出太和殿。
从古至今，将军在外领兵征战时，为了确保忠诚和避免叛变，其家眷会被要求留京为质。
而今他手中握有三十万大军，早已功高震主，成了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要带着自己的妻儿离京，何其艰难！
毕竟这种事情不仅是对皇权的大不敬，还会导致朝堂威信下降。
事关朝堂与皇权，文德帝、朝臣们都是他的阻碍。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重视忠诚和孝道的时代里，有一步经营不好……
他和他的妻儿、甚至于妻子的娘家——顾家，都会被带累，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被百姓唾弃。
所以，他必须在顾全池家名声不受影响的情况下，带着全家人名正言顺走出京城。
——
养心殿外。
文德帝晕倒可是大事，整个后宫都被惊动了。
此时，太医正在里面医治文德帝。
而皇后、贤妃、舒妃等高位嫔妃，以及皇子、公主都忧心忡忡地等在殿外。
池九瑜没有跟来，不过她的精神力一直笼罩着整座养心殿，听着里面人的对话。
文德帝一醒来，便抓住康太医的肩膀疯狂摇晃：
“朕不要变回那副苍老的样子，你帮朕，帮帮朕！”
“玉姬公主没了！心脏没了！朕还能长生不老吗？”
康太医吓得双腿一软，跪伏在地，砰砰磕头。
“求陛下恕罪，臣、臣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文德帝喃喃着。
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眸亮得几近灼人：
“你说、你说……没了心脏，池家人的血是不是也可以？是不是？”
文德帝一把将康太医提到身前，神情亢奋得不显一丝疲态。
康太医被文德帝的状态吓到，脑袋里只剩下一片嗡嗡作响，他下意识附和道：
“或、或许可以……”
“好，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