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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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池九瑜没有生气，鬼市之主捂了捂自己急促跳动的心脏，一撩衣摆，单膝跪地。
“其实我们找您，是希望您能随我们回到昭阳城！百年前神女陨落，天降大旱，昭阳十城损失惨重，数不清的人饿死街头，这百年来昭阳城无时无刻不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说这话时，他嗓音颤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鬼市之主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充满希冀，“现在您回来了，我们昭阳城有救了！天下也有救了！”
池九瑜陷入沉思。
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顶着一张熟鸡蛋脸，在这里一本正经煽情的？
她有被雷到啊！
鬼市之主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眼神游移，目无焦距，心情焦躁，两个大拇指勾来勾去。
见状，他心下一松，有迟疑就好，有迟疑就还有救！
既然武力达不到目的，那他就换一种方式。
他仔细了解过神女的经历和秉性，她常年独自待在神殿，骨子里都带着孤僻，不善于与人打交道，甚至还有些可笑的天真。
而这，正是他可以利用的弱点。
于是，他的语气更加柔和了，真挚中夹着愧疚：
“当年您陨落之事，是昭阳城对不住您。”
“可是昭阳城败落后，能操纵司水大阵的圣子圣女越来越稀少，若您不回去主持大局，天下大难将至，您忍心看到吗？”
“到时不止昭阳城，大楚，南祁，北国，以及周边多个小国都会受到影响，天下大旱，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他膝行向前，情绪有些激动，语速极快：
“神女大人您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等死的对不对？您一定会承担起神女之责的是不是？”
“神女您背负着这天下数万万人的性命，只有您可以救他们，恳请神女回归昭阳城！”
他呼吸急促，几次伸手抓向池九瑜的肩膀，都被她避了开去。
鬼市之主故作不知，顺着伸手的姿势下拜叩首，语气亢奋：
“神女德被苍生，四海欣然！”
黑衣人见状，齐齐俯首叩拜，振声高呼：
“神女德被苍生，四海欣然！”
鬼市之主起身再拜，大声高喊：
“神女德被苍生，四海欣然！”
这一瞬，他的肩膀微微一塌，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池九瑜扬起眉毛，这个鬼市之主还挺会拿捏人，自己一句话没说，压力已经给到了自己这边。
她手指轻轻点着下巴，嗓音软糯地“嗯”了一声。
那拉长的尾音跟钩子似的，听得鬼市之主胃部一阵痉挛，手指下意识地蜷起又松开。
“您这是答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池九瑜笑眯眯道：“小辈，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怎么还道德绑架呢！”
鬼市之主一愣，嘴巴微张正要辩解。
却见池九瑜张开五指，往旁边轻轻一抓，水神权杖瞬间从雪地中倒飞而出，雪花溅起，模糊了一道紧随而来的身影。
在她有所动作时，鬼市之主便顿觉不好，想要出手阻拦……
可在看到萧老将军那双大睁的眼时，意识到这老东西在装晕，甚至还偷藏权杖。
于是，他骤然收手。
池九瑜手中一沉，握住杖身的同时，一只大手扯住了水神权杖的另一端。
“这是我的。”萧老将军沉声喝道。
说话间，反手一压，将池九瑜挑向半空，粗壮的大腿用力踢出……
“轰——”
鬼市之主猛地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萧老将军被震飞出去。
他整个人像是被马车迎头撞上一般，眼珠上翻，看起来意识都有短暂的空白。
池九瑜小小一团，却仍站得稳当极了，挥动小手跟对方再见。
与此同时，那数千黑衣人议论纷纷。
“刚才那个权杖上，是不是有东西闪过去了？”有人问身边的人。
“啊！没有吧！我就看到那个老头嗖一下被打飞了！”那人唏嘘一声，“幸好我们没上。”
“主人看起来对权杖很忌惮啊，好像碰都不敢碰，老头胆子真大！”
“你……”鬼市之主欲言又止，他胸口仿佛被压着千斤巨石，沉的厉害。
如果他没有看错，在神女握住杖身的刹那，一道蓝金色的淡光轻飘飘蔓延开。
而萧老将军正是被那道力量震飞出去的。
可是据他所知，神女的神力应是水元素的蓝色，怎会多了一丝浅金？
他压了压胸口，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脑袋也像抽紧了一根皮绳，搅得他心神不宁。
“这个教训教会我们一个道理，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小心人财两空哦！”
池九瑜用软软的语调说出了震得鬼市之主头皮发麻的一句话。
他没有觊觎。
可是他试图裹挟神女走向死亡的行为比觊觎更可怕。
他也是昭阳城的人，对神女有天生的敬畏之心……
他的呼吸更沉了，那股隐隐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与之前选取部分真相，取信池九瑜的游刃有余不同，此时的他已经快要被满身的焦躁不安淹没，甚至无法正常思考。
激烈的情绪挤压着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使他头痛欲裂。
终于，弦断了。
他用一双爬满红血丝的眼直勾勾盯着池九瑜。
那又怎样！
他想要弟弟活，死得就只能是别人，就算是神女也一样。
他慢慢调整呼吸，克制着自己的语气，用尽量柔和的口吻道：
“神女大人若是不信我，自可以问一问镇国公，看看大楚境内有多少府城、县城正遭受着旱情的侵蚀。”
“若您一日不回昭阳城，这些旱情便会一日比一日加剧，赤地千里，河涸海干，寸草不生，您的信徒将会衣不蔽体、忍饥挨饿、易子而食。”
他低头看向池九瑜，“神女大人，您也不想看到这些吧！所以，您要如何选择？”
话落，他举起两只手，做了一个衡量的动作。
天平的两端，一边是天下百姓，一边是池九瑜自己。
如何抉择？
池九瑜凝聚神力，将水神权杖用力掷出，以穿云破日的速度划破虚空，投入远处的雪峰之中。
在九峰岭上一道狭隘的缝隙中，穿透鬼市结界，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冲入空间通道。
空间通道承受不住，由入口处开始一寸寸崩溃开来。
守在通道出口的昭阳城魂魄，发出惊恐至极的惨叫，被水神权杖周身磅礴的力量碾成飞灰。
水神权杖重归神殿。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