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应天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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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邱傅都整理了一下内心的思绪，无论怎么样，现在自己最重要的还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曹燕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把铁柱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但除了铁柱注意到的宫里最近没人之外，曹燕还多说了几点。
比如说，他站在殿外的时候，出于无聊，悄悄注意了一下殿里其他的下人。
看了很久，曹燕才敢确定，那些人，不会呼吸。
邱傅都听完曹燕的话，沉默许久之后，叹了口气。
“儿子，你我都是太监，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太监，就是靠主子活的，主子让我们活得舒服，我们就能活得舒服，主子不想让我们活，我们就没有活的余地。”
邱傅都说完，静静看着眼前跳动的烛火。
这句话曹燕已经听了很多次，他没有说话，他知道，邱傅都接下来还有话要说。
许久。
“我听你刚刚说的话，你觉得那个铁柱过得怎么样？”
曹燕想了想，答：“猪狗不如。”
邱傅都叹气。
“那我要是告诉你，其实我们比那个铁柱，更不如呢？”
曹燕沉默，他知道他爸爸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是太监，除了国主这样的人能收容他们，其他地方，他们都是异类，不被人嘲笑就算好了，那个铁柱，虽然活得辛苦，但至少有怎么活的选择，但是他们没有。
离了国主，他们连活的价值，都是没有的。
“我当初让你做太监，你后悔吗？你恨我吗？”
曹燕一惊，立刻答道：“不后悔，若不是爸爸救我，我早该死了，爸爸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对自己的父母，岂能谈的出一个恨字？儿子心里头对爸爸只有感激。”
邱傅都笑了笑。
“但是我很后悔，我很恨我自己，恨自己没本事，恨自己当初的决定。”
国主大病之后性情大变之时，自己靠着曹燕讨国主喜欢能被国主看上眼，是个意外，但看中了曹燕的样子，教他怎么做一个讨好他人的小太监，这是邱傅都原本就有的打算。
那时候，让曹燕当太监，曹燕没有反对，因为他太小，根本不知道当了太监意味什么。
邱傅都安慰自己，说对曹燕而言，能当个太监，也是福分，做自己的点金石，是为了报自己的救命之恩。
可对现在的邱傅都而言，那种自我安慰的想法，却一次次像尖刀一样扎在心里。
曹燕没说话，有很多人私底下对他说：如果你不是个太监，太多啊。
随着他一岁岁长大，他也知道了当个太监，是个什么样的事。
但是他后悔吗？
他是真的不后悔，不如说他很庆幸。
庆幸自己当时虽然不知道太监是什么但还是听爸爸的话当了太监。
因为这样他才能在爸爸身边，帮到他。
若是没做太监，曹燕知道，爸爸会把他送到其他人家里，他的长相，总归是讨人喜欢的。
但这样的话，他就没法帮到爸爸了。
他的命是爸爸救的，这些年来，邱傅都在曹燕的心里头，比起邱傅都以为的，重太多了。
邱傅都觉得曹燕是个听话机灵的孩子，却没想过，这样一个机灵的人，心思怎么会不敏锐呢？
邱傅都心里，把自己在曹燕心里想得太轻，曹燕却也是一样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邱傅都的干儿子，仅此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
“爸爸，那儿子先去睡了。”
邱傅都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曹燕轻轻地离开了，他知道邱傅都知道自己的意思，他也知道邱傅都的意思。
他对邱傅都说那些事，是想告诉邱傅都如今的国主很明显有问题，这些年应天也越发的不太平，他的潜台词是希望能和邱傅都离开这里。
邱傅都对他说太监离了国主什么都不是。
就是直白的告诉他自己不会走。
又问他恨不恨自己当初对他做的事，又说自己恨自己当初做的事。
意思是若是曹燕想走，他不会拦着，他后悔当初让曹燕做了太监，也是在后悔带曹燕进宫，如今曹燕愿意走，他不仅不会反对，还会帮他。
曹燕回到自己的房内。
他和邱傅都恰好相反，在他的房内，向来是没有光亮的。
他摸黑着进了屋子，对屋里的一切早已经了如指掌的他，坐到了床上。
就这么坐着思考了很久，黑暗之中，只有一声沉重的叹息。
皇宫之中，一个男人漫步在路上。
昂贵的黄袍被他套在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如今陈国的国主，龙君。
曹燕觉得宫里已经没有活人，其实也是不对的。
比如说现在，龙君身后，就还有一个赤着身子的女人跟着。
不过这个女人，也很难称之为“人”了，因为它身上的拼接感实在太重了。
若是邱傅都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个女人的脸是谁，陈国太后，龙艳秋。
同时，这位也是龙家如今的主母，龙艳华的舅妈。
但除了这张脸，这个女人身上还有陈国皇后杨钰的双腿，石贵妃的双手，蒋淑妃的双臂，以及不知何人的胸，下阴，这个女人身上仔细打量的话，竟然拼凑了十多人上去！
常理而言，这已经不应该是活人了，但此时，这个“人”居然真的跟在龙君的身后，神态自然，有着母仪天下的威严。
“不知道我那些同学如今在什么地方？若是能见到他们就好了，理论上既然我们是一辆车上的，那应该都是穿越到这里了吧？”
龙君看着天上的明月，低声说着。
身后的女人似乎感受到他内心的孤单，从他身后靠了上去。
龙君顺势靠在了女人身上。
“小芳，要是能见到大家，你可不能害羞啊。”
女人没有说话。
“哈哈，你也就在我面前，神机那个老鬼每次来，你不都害羞得很？太内向可不好，我将来是要统治中原的，你到时候作为我的老婆，也会有很多很多的事。”
女人没有说话。
“你说的也对啊，我的目标应该是成仙才对，嗯嗯，你教训的对，人间的权力终究只是一片浮云罢了。”
女人没有说话。
龙君突然哭了起来。
“小芳啊小芳！我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我只有你，我只要你...是，我是龙君，我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可我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你啊小芳，你可不要离开我啊小芳...”
惨白的月光照在皇宫里，映的女人的脸上毫无血色，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前的哭泣的男人，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