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疯癫的海（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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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鱼在沙子里滚动着，张着干瘪的鱼嘴，不断吐出黑色的泡沫，分明是被异化的镇民。
附在鹿角之上的女老师渐渐凝聚出女人的虚影，红裙子在沙滩上刮起一阵飓风，呼啸着寻找苏堇的身影。
可她根本就找不到苏堇，对方根本就不在岸上。
她竟然被一个她不放在眼里的小女孩摆了一道！
女老师仰起头，朝着血红的月亮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原本在整个小镇肆虐的海水悉数倒流，都被她吸入了体内。
她的身体从虚影中长出血肉，四肢无限拉长扭曲，化作黑里带红的海啸，不断搅动着整片海洋，要找到苏堇和那些被她困在海底的祭品。
可这些人类就像消失了一样，无论她如何疯狂地寻找，都丝毫察觉不到她们的气息。
岸上的温晗望着惊天动地的这一幕，和女老师融合后的海水仿佛有着能吞没世间万物的力量，而与之相比她这个人类的躯体是如此的渺小，这种实力的差距让她本能的感到恐惧。
但她用自身的能力强行压下惧意，保持冷静。
她的耳朵里塞着一枚小小的洁白贝壳，从贝壳里传出了苏堇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已经带着他们从礁石区上岸了。”
闻言，温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按照苏堇真正制定的计划，决战打响后苏堇会先让巨鲸陨灭，攻击镇民和整个小镇，摧毁科尔努诺斯降临在这里的神力，迫使科尔努诺斯的化身出现。
但苏堇早就猜到了，科尔努诺斯的化身已经被母神控制了。
身为母神最高等的信徒，已经无比接近化身的女老师，可以让自己的灵魂离开肉身，随意附着到任何能承载母神力量的事物上，原本属于科尔努诺斯的化身就成了她的所有物。
苏堇还猜到，女老师一定会以科尔努诺斯的身份和她对话，先假意要和她进行交易，在吸引她的注意力后偷袭她。
而苏堇要将计就计，利用女老师的阴谋救人。
从一开始在海岸上出现的“苏堇”，就不是真正的苏堇。
那是苏堇提前抓来的，已经彻底异化成鱼类的镇民。
虽然温晗不知道苏堇是怎么做到赋予这条鱼她的声音和模样，甚至还把力量传送到了这条鱼身上，让对方按照她的意愿行事的，但苏堇确实做到了这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事。
在这条鱼以苏堇的身份成为女老师的目标时，真正的苏堇悄无声息地下海去营救被困的晨曦组织成员。而她选择上岸的地方就在那片礁石区。
因为那些礁石拥有能在夜晚遏制污染的力量，黑色海水无法吞没礁石，那里就是苏堇安置白小念她们的避难区。
至于苏堇提前取到的莫喜脑浆，都被抹在了那条鱼的身上。
所以当女老师用红裙子困住“苏堇”时，红裙子上就沾满了脑浆，裙子重新回到女老师身上后，原本红到发黑的颜色正在一点点变蓝。
而处在盛怒之中的女老师并未察觉，她又大肆运用神力搅动海水，让身上裙子变蓝的速度加快了。
等到苏堇利用时间差顺利带着白小念等人登上礁石时，女老师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强大的神力在瞬间流逝，黑色的海水在迅速吸收她的精神力。
而原本受她操控的鹿角，也开始排斥抗拒她的意识。
她低头看着身上那条变成蓝色的裙子，原本属于周灵芸的姣好面容扭曲到面目全非。
苏堇站在礁石上，把白小念等人挡在身后，笑着对女老师道：
“母神大人，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女老师死死盯着她，满眼的怨毒恨意。
这是属于邪神之母的阴狠眼神，让拥有强大精神治愈能力的温晗看了都有一瞬间被勾起无比强烈的负面情绪，意识错乱了几秒，连忙挪开视线才恢复理智。
可苏堇只是微笑着和她对视，笑吟吟道：
“这才对嘛，你一个残忍恶心的老妖婆怎么配装出周老师的样子，露出温柔的笑容？你就该以可怖的真面目示人，让所有看见你的人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女老师原本悦耳柔和的嗓音也不复存在，她一开口就是阴冷沙哑的声音：
“刚才那条鱼能骗过我的眼睛，是因为你让它成为了你的化身。
而化身是神明才能使用的能力——
你根本就不是人类，那些被你救上来的祭品并不是你的同胞，你和我们才是同类。”
白小念等人还完全不了解苏堇的事情，听到这些话，她们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温晗的声音在她们的意识里适时响起：
“不要听她说话，请无条件地相信苏堇，她是我们的队友！”
她们连忙在心里不断默念重复这句话，不让母神的话语影响自己的意志。
苏堇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
“亲爱的母神大人，你就只会说些大家都知道的废话吗？我的时间宝贵，你也最好珍惜一下你的最后时光。”
女老师发出难听至极的嘶哑笑声，低声道：
“你以为，你这就赢了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红裙彻底变成蓝色，从鹿角上脱落，被癫狂的海水撕成无数碎片。
女老师的身体与鹿角海水脱离开来，随着裙子一起破碎。
可苏堇脸上没有笑意。
“女老师”是周灵芸被彻底异化扭曲后诞生的怪物，虽然周灵芸真正的灵魂在被母神的精神力侵蚀后就已经消亡了。
可现在看着这位女学者的肉体也随着母神寄托在裙子上的力量一起被毁灭，苏堇仍然有一种看到一个鲜活的人，死在了自己眼前的感觉。
想到周雅临死的时候还牵挂着自己的妈妈和妹妹，可她的妈妈和妹妹却也没有好运气。
但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就像女老师说的那样，她还没有赢。
因为，母神真正要孕育的“胎儿”还没有被毁灭。
鹿角再次发出科尔努诺斯的声音，但这一次，鹿神大人没有任何要放狠话的意思，只是意味深长道：
“你们害得我失去了信徒和供养，这里不再是我的圣地，我走了。
希望明年的今日，不会是你的忌日。”
说完，在黑色海水里若隐若现的鹿角放出亮眼的蓝光，天上的血月在一瞬间变成诡异的蓝色。
可魅惑的深蓝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月亮再次变得血红，就连原本黑色的海水，也像是被鲜血染红一般弥漫开不祥的血色。
刹那间，属于精神类天赋者的温晗和白小念都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
那是源于生物本能的恐惧，她们感觉得到一种力量远远强过她们的存在，正在满怀敌意地接近。
但她们都没有退缩，而是按照苏堇的指示行动。
原本呼啸的海水，忽然平静了下来。
愤怒的海浪，又变得极其富有规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海滩。
但所有被海水碰到的沙子，都在瞬间被腐蚀化为灰烬。
白小念操纵着沙子里的怪物，把它们变成自己的傀儡，护在苏堇和温晗周围。
一个血红的身影从海水深处慢慢浮现。
莫喜望着那道身影，原本平稳的呼吸变得凌乱，“小鹿……”
但是除了他之外，别人都不觉得这道身影是周鹿。
原本秀美文静的女孩，已经彻底化作没有人类特征的扭曲邪物。
卡喀亚在苏堇的脑子里不淡定地尖叫：
“小心，小心！它身上的母神意识碎片已经要成形了！”
苏堇望着那个鱼不像鱼，走兽不像走兽的怪物，语气淡然地询问卡喀亚：
“我其实一直都想问，既然女老师是母体，那为什么作为胎儿的周鹿脱离了母体还能存活？现在母体都死了，按理说她已经吸收不到营养了，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怎么比作为母体的女老师更危险？”
卡喀亚的声音都在颤抖：
“普通的胎儿，当然只能在母体之中孕育。
如果胎儿脱离了母体还能成长存活，那就说明胎儿本身比母体还要强大，母体的身体无法承载胎儿的生命强度。
这种特殊情况下，胎儿会独·立于母体存在，母体会通过隐形的脐带继续向胎儿提供养分，而且母体会在自身死亡的前一刻把自身全部的力量都通过脐带转移到胎儿身上。”
苏堇挑眉道，“哦，所以刚才女老师死了，反倒便宜了她的胎儿。”
卡喀亚愤怒地叫道：
“你怎么能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事！
你知不知道，等到胎儿吸收完她体内的全部力量后，母神的意识碎片就已经形成了，到时候凭你现在的力量一定不是对手。就算你把全身的血都流干净，也杀不死她的！”
苏堇仍然很淡定，“我不是对手，不是还有你吗？伟大的恶德女神卡喀亚大人，是时候看你露一手了。”
“我呸！！！”
卡喀亚气到无能狂怒，在她的脑袋里又哭又嚎，“我一个无助可怜的意识体，连身体都没有，哪来的力量和母神化身抗衡？你不如现在就把我丢给海里喂鱼，老娘我不跟你混了！！”
“你是我的奴隶，想抛下主人自己逃走？想得美。还有，你一个熊孩子，别跟我没大没小的自称老娘，说了多少遍，要叫我尊敬的主人。”
“无所谓了，毁灭吧！地球爆炸吧！”
卡喀亚被气到闭麦，干脆开始装死。
苏堇却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笑得一脸神秘。
白小念听不到她和卡喀亚的对话，见她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认定她是胜券在握，也跟着安心了许多。
而听到全部对话的温晗，有些心累。
她对苏堇的第一印象是这个新队友强大又靠谱，但随着深入接触，她就发现这个队友的确是超出她想象的强大，但靠不靠谱嘛，好像有点不太好说。
可作为辅助型的外勤，她对苏堇仍然是无条件的支持。
“要怎么杀死这个胎儿，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她询问苏堇，因为之前的计划中并没有最后这部分。
苏堇用意识对她说了一句话。
温晗听后，神色有些复杂。
这时，周鹿走上了沙滩。
她，或者该说是它，它长满眼睛的鱼尾像刀尖一样立在沙子的灰烬上，长着好几张面孔的脸正对着苏堇，所有的面容上露出如出一辙的古怪笑容。
这幅骇人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苏堇却还能回以微笑：
“周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你不想对我们说点什么吗？”
怪物摇晃着她肿胀蓬松的头部，笑着说：
“你们杀死了我的妈妈，我恨你们。”
它嘴里说着恨，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是疯癫般的狂喜。
“你吸收了你妈妈所有的力量，马上就要被孕育成功了，我看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吧？”苏堇笑嘻嘻地卷起袖子，一步步走向那长着鱼尾巴的怪物。
怪物的身子朝后仰去，以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扭曲姿态把尾巴横过来对准苏堇，失去了支撑的身体就这么悬浮在半空，细长的脖子绕成一个蝴蝶结，那长满了少女面容的脑袋就直挺挺地贴到了苏堇眼前只有一寸的地方。
“周鹿”用它的数十双眼睛盯着苏堇，保持着微笑问：
“你想用你的血杀了我，是吗？”
苏堇笑而不语，怪物伸出它耸拉到地上的紫黑色长舌头，在嘴巴外面说着话：
“可你找得到我的心脏在哪里吗？”
苏堇笑道：
“首先要感谢你还算讲文明，没有把舌头和口水都喷到我脸上。至于你的问题，我的答案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下一秒，她和怪物同时动了。
白小念在这瞬间发动所有傀儡去拖住怪物的身体。
一部分傀儡被鱼尾巴扫过瞬间化为灰烬，另一部分冒着黑气扑到了怪物身上，用利爪抠挖怪物那多到数不清的眼珠，撕扯怪物的皮肤，却始终无法突破这具扭曲的身体，直接攻击到怪物的精神。
身为操纵者的白小念出了一身冷汗，她咬紧牙关用出更大的力量，怪物身上的傀儡变得更加凶残疯狂，连咬带挠地往死里攻击怪物，有一个最接近怪物胸膛的傀儡嘴里长出无比锋利的尖刺，直接捅进了怪物的胸口。
可当尖刺贯穿后，却丝毫没有鲜血溅出。
本该长有心脏的位置，是空的。
白小念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就算不能杀死怪物，让这具身体无法行动也能为苏堇争取更多时间！
“季北尧！”
原本一直旁观的季北尧掏出一把光剑，手腕一抖，光剑以超出人体极限的爆发力飞向怪物，配合着傀儡们的动作直接削掉了怪物的脑袋。
那过于庞大的脑袋落在地上，上面长着的所有少女面容仍在微笑。
“你们人类就只有这点攻击的手段吗？真无聊呢。
苏堇，你在哪儿啊，还没放弃寻找我的心脏吗？
放弃吧，你找不到的，因为就连我也不知道我的心被丢在了哪里呀，嘻嘻。”
苏堇的身影出现在了温晗身边，她低声对温晗道：
“帮我探测周围的精神波动，告诉我异常的位置。”
她们两人似乎都没注意到，站在苏堇背后的莫喜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