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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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凡来到朱朝吾的房间,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紧张,差点没敢按门铃。
朱朝吾的房里依旧在飘来阵阵音乐,那是中国名曲《春江花月夜》,平静的旋律倒是让他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的紧张,是因为估计到朱朝吾叫他来多半与邱素萍有关。
朱朝吾托人捎来口信,说有事情请他。
张不凡知道朱朝吾的脾气,决不是轻易叫人帮忙的人,朱朝吾要他去,本来该是用不着任何借口的,找借口说明朱朝吾这回是别有用心,以张不凡的理解,就不可能与他和邱素萍之间的矛盾无关。
是不是朱朝吾要设法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呢?
处理这种问题是朱朝吾的拿手好戏,而能和邱素萍恢复正常往来,几乎是他这几天里最迫切的希望。
不管他心里如何勉强自己否认邱素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始终不得不承认,与邱素萍赌气是他最不明智之举,即使与刘利敏相处的几天里,他越来越觉得刘利敏可爱。
刘利敏象一个静静的湖,能让他心平气和,却不能让激情洋溢,邱素萍则象一挂巨大的瀑布,动感强烈,使人亢奋迷醉,与邱素萍相处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生命的眩目壮观,而与刘利敏相处他只能感到一种平和。
朱朝吾为他打开房门时,张不凡的心跳达到了极点,不知道朱朝吾是否发现了他苍白的脸色。
侥幸张不凡聪明地没说话,只与朱朝吾微笑点头,否则他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声音颤抖。
房间里没有邱素萍。
张不凡松了口气,他现在倒愿意邱素萍不在,失望归失望,真正面对邱素萍似乎还是太仓促了。
不过他一时还是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就走进视听室,坐到沙发上听音乐,边去翻唱碟。
其实即使翻到什么唱碟,他也不会随便换朱朝吾选定了的碟,但只有借助这多余的动作才能消耗心中的紧张感,他坐了一会,才出来,问朱朝吾有什么事。
朱朝吾说:“想让你帮忙挂幅书法,多两个人方便些,你先坐下,等会可能还有人来。”
张不凡不敢问还有谁来,问是什么书法,朱朝吾说:“一首宋诗,文老师写来送给我的,昨天刚拿回来。”
《春江花月夜》一会儿放完了,他又放《十面埋伏》,放完了他又放《二泉映月》……这会儿,门铃响了,张不凡的神经立刻绷紧,估计来的人一定是邱素萍!
朱朝吾打开门,张不凡偷眼看门口却迟迟没人进来,好像是站在门外和朱朝吾说话,嘀咕了一阵,张不凡把耳朵撑大到令猪八戒和刘备都相形见绌的程度,却听不到什么。
他的心就有蹦出胸膛的趋向,朱朝吾忽然往这边一望,张不凡赶紧装作听音乐心无旁骛的样子,这时门外总算进来了一个人──果然是那个令他不得安宁的女孩。
张不凡听音乐就更加聚精会神了。
一会儿,朱朝吾在客厅叫:“张不凡,歇够了没有,开始行动了。”
张不凡出到厅上,却发现邱素萍不在,他心里一阵且丧,估计是邱素萍见了他后又马上离开了,脸上装作没事,抹抹头发,问怎么帮法。
朱朝吾把一个卷轴放到他手里,说:“先看看书法吧,不过你对书法不太在行。”
张不凡说是,打开卷轴。
那是一幅行草,瘦金体,十分悦目,写的是:“长铗归来夜帐空,衡阳回雁耳偏聪。若为借与东风看,无限珠玑咳唾中。”落款是“录后山居士嘲秦觏,文毕恭书。”
他不知后山居士是谁,也没敢问,只说写得好,就是说不出好在哪里。
朱朝吾说:“那你就不必说了,你的工作是在墙上钉钉子,然后挂上这书法。喂,里面的那位小妹妹,出来帮个忙可以吗?”
邱素萍满脸不快地从书房里出来,张不凡才知她还没走,便知道朱朝吾的用意确实被自己猜中了,在墙上钉钉子挂书法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他立刻又紧张起来,低下头去,不敢看邱素萍,只知道邱素萍已到了身边,也知道邱素萍一定也是不屑看他一眼。
朱朝吾诧异道:“你们两个应该是认识的,怎么没听到打招呼?当然,也许用了某种接头暗号,我不懂。”
张不凡忙说:“你好。”说给书法听,因为他是对着书法说的。
邱素萍也说:“你好。”干脆说给牙齿听,因为这两个字都夹在牙缝里没出来。
朱朝吾倒没追究,说:“你们说,这书法挂在哪儿合适?客厅还是书房?”
张不凡说哪儿都好,邱素萍说:“依我看,哪儿都别挂才好,这么难看的字,挂在哪儿都出丑。”
张不凡急忙嘟哝说:“怎么能这样评价文老师的书法?他的文章这么厉害,书法自然厉害了。”
他过去不屑文老师的文章,又与邱素萍说过,当时邱素萍明显就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没说什么,这时正好可以赎罪,为了不着痕迹,故意说得小声,仿佛不愿让邱素萍听到的样子,其实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直接灌进到邱素萍的耳朵。
朱朝吾斜他一眼说:“逻辑上是行不通,结论还算准确,文老师的字,在我市还是有点名气的,邱素萍,你不懂书法,不能随便下结论。”
邱素萍说:“用得着懂吗?本地作家能写出什么好字来?能写出,就不会在这小地方呆了。”
朱朝吾说:“这套理论似曾相识,张不凡,这是你首创的吧?”
张不凡赶紧说:“我当时又没看过文老师的书,哪知道本地作家能写得这么好?后来看过之后,我不是已经改口了吗?”
“好像是的,看了之后,就一直赞不绝口,你说你也真是的,没看就下结论。”
“这不就是年少轻狂了嘛。”
“明白就行,没事,这字是一定要挂的,还是挂到书房里去吧,多点墨香。”
朱朝吾说着,把字卷起来就进了书房,张不凡随后跟进,邱素萍磨磨的蹭蹭的也进去了。
朱朝吾与张不凡选好位置,叫邱素萍搬来椅子,给张不凡一枚长钉,让他站到椅子上打入钉子,他自己在下面扶稳椅子。
张不凡依言办事。
朱朝吾发现张不凡好几次将锤子打歪,险些打中定钉子的手指,忙提醒说:“喂喂,张不凡,你可不可以先收敛一下你手指的魅力,我发现它对锤子的吸引力比钉子大得多了。”
邱素萍憋不住,差点笑出声来,瞪了朱朝吾一眼,嫌他多嘴。
好不容易才把钉子钉好,朱朝吾又吆喝道:“喂,小妹妹,帮忙把锤子放好。”
邱素萍忸怩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走到椅子边,张不凡低下头看她一眼,把锤子放到她的手上,脸不听话地有些烫了。
邱素萍倒没什么,冷冷地把锤子放好。
朱朝吾又说:“小妹妹,还要麻烦你把书法拿过来让张不凡挂好。”
邱素萍忍无可忍地说:“我是你的使唤丫头吗?什么都要我干,你倒落得清闲,我不干。”
朱朝吾笑说:“我做的是保卫工作,意义不小,怎么能说是清闲,要不我们换换,你来扶椅子,我去拿书法。”
邱素萍大概是忘了此时用不着如此保卫,权衡一下,还是拿书法去了。
工作转眼便完成了,张不凡刚回到地板上来,忽听邱素萍“格格”直笑,她板脸多时,张不凡听她一笑,道是情况有好转,心里一松,看向她时,发现她眼睛却在瞄着书法。
又听朱朝吾说:“你笑什么,你也知道这首诗?”
邱素萍说:“那有什么,秦觏是秦观的弟弟,三十岁了犹未成家,他的好朋友,就是这个后山居士写了这首诗戏他一戏,其实未尝不是在捧他有才华,能咳唾成珠,你的情况也差不多,就不知道你当不当得。”
朱朝吾说:“这可真是蓝田生玉,厉害厉害。”
张不凡才知邱素萍是在笑那诗,不由脸一烫,又局促起来。
朱朝吾说:“任务虽轻,也多亏你们帮忙,不过帮忙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摆出这种受苦受难的表情?害得我心里一直在嘀咕,我是不是在虐待青少年啊。”
“本来就是。”邱素萍说。
张不凡说:“不是,我不是觉得不该帮忙,我是因为……”
“哦,我懂了,因为快毕业了,要学会摆出严师的风范了,在徒弟面前,不能失去威重的感觉,对吗?”
张不凡耳根都红了,低下头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朱老师你不要开我的玩笑了,我怎么配当她的师父?她弹钢琴,比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