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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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呢瑶瑶，”母亲牵起我的手，搀着我站起来，眉眼弯弯：“今天瑶瑶想吃什么？是二巷口的包子还是三巷口的牛肉面？亦或者……”
“包子吧”我装作开心的应答道，为了逼真还半跳着拍拍手：“我今天醒来就想念张婶儿的大包子啦！”
“好~就听瑶瑶的。”母亲笑着依了我，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去二巷口的包子铺。
包子铺离住的房子不过百米，出门转个弯便到了。
我现在在的地方是月川宗管辖下的一个小县城，地方偏僻，四周地形崎岖，月川宗都不太想来查看。
小镇挺穷，路上坑坑洼洼许久都没有修，人也不算多，大部分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
父亲与母亲私奔一年半年后母亲怀了我，二人本想着带我一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这七年里我瞧得出来，他们是想把我往肆意潇洒的侠女方向去培养，可惜我的性子已经定了，始终没能如他们的愿。
当初的他们考虑到种种现实问题，选择在一个争端较少的小镇定居下来。
现在我还能听见母亲抱怨说，若是没有定居，说不定我不会是副乖乖女的模样。
乖乖女？
我从不是什么乖乖女，我自私自利又任性得很，乖乖女的表象只是可以避免无数麻烦而已。
他们最初选择这里定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
“瑶瑶你今天果然来吃包子!牛弟我没说错吧！”
“哎！算我输喽！瑶瑶明明去年吃的是牛肉面……”
“瑶瑶你是不知道，今天牛子哥与虎子哥打赌，赌你过生日吃什么早餐。”
“现在看来，虎子哥又赢了!”
我看着面前这五个和我差不多大叽叽喳喳的孩子，只感觉颇为无奈，不仅要在父母面前当孩子，还要在孩子面前当孩子。
为了我的童年能有小伙伴陪伴，他们夫妻二人真是天真又用心良苦。
我隐约记得，当年似乎也有个人一直陪着我，好像是我的那位朋友……？
嗯，记不太清了。
两位女孩子三个男孩子，加上我一共六人。
年龄最大的是叫虎子的男生，高高壮壮。
其次是叫雨儿的女生，清纯爱笑，名字是因为她出生时下雨。
第三是叫牛牛的男生，长得憨厚憨厚的
然后是妞妞，活泼可爱，但是她的名字和牛牛总是被叫混淆。
接着是比妞妞小一天的莱袂，顾名思义，来妹。他家里从上一辈开始一个女孩都没出过，家里娶媳妇娶得太穷了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最小的是我。
我看着不说话的莱袂，只觉得这小子将来过得应该会比其他四个好，毕竟五个孩子里数他天赋最高——有灵气能修炼。
至于天赋强度……约摸着到他自然老死的时候，能有个二觉。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一个家族能出一个能修炼的人都是祖上冒青烟的大事。
包子铺旁的张裁缝今天又是鼻青脸肿的地开门迎客，我看着她眼底的麻木，只觉得一阵唏嘘。
在灵师的社会中，男女并无不同，大家以实力天赋论长短，所谓男女区别也不过为了将血脉属性繁衍下去。但是在普通人的社会里，男尊女卑才是主流。
他教过我，普通人需要一日三餐，畜牧与耕种是活下去的必要劳动，在此框架下，没有灵力的男人能做得会比没有灵力的女人多很多，所以男尊女卑变成了最终的结果。
也难怪第一世里那个从平民世界来的男生会对同班的那些天之骄女嗤之以鼻。
我正走神，母亲见他们五个蹦蹦跳跳围过来，便笑着松开我的手，转头去到铺子里面为我们买早点。
他们拉着我找了张桌子坐下。
桌子四四方方，他们为了体现我寿星的身份，特地单独给我留了一边他们五个挤在其他三边上。
做生意的人们和种田的人们正来来往往，对面的打铁铺家的大黄狗时不时嚎叫两声，配合木车轱辘碾压地面，骑驴人的吆喝……
热闹而不吵闹。
桌子上，虎子赢了赌局洋洋得意，一旁的牛牛虽然不服气但没有找虎子闹腾。
雨儿坐在边缘看着妞妞拉住我的手开开心心说个不停。
莱袂在凝视着温柔的雨儿。
我撇了一眼他，想着这小子再过几年情窦初开，应该就会和雨儿成一对儿了。
“瑶瑶，你说今年你爸爸会给你送什么礼物？去年他送你一沓书你看完了没？”妞妞睁着大眼睛问道。
见被问到，我熟稔地如孩子般点点头，摆出自豪的姿态来：“去年的书我可早就看完了。”继而摆弄着面前的碗筷天真道：“我也不知道今年爸爸会送什么，我希望他能送我些首饰，我的头饰太少了不够我带。”
随口一提罢了，礼物，对我来说更像是遥远的家常便饭。
无论后来得到了什么，都比不过年幼时的满足欢喜。
想来也可惜。
当年他送给我的那么多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我极少有机会穿戴出去。今世想穿却也找不回前世的储物灵器血玉镯了。
一听首饰，含蓄的雨儿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话题，她柔柔地夸赞道：“顾叔叔的眼光据说可好了，我娘都夸过他一个大男人挑首饰的眼光不比女子差。”
这话我听着奇怪了点，雨儿他娘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眼光好？平日里接触又不多。
转念一想，财物上斤斤计较的父亲对于母亲可是从不抠门，只要是母亲看上的，从来都是说买就买。
他们二人不曾在意这些细节，身边总会有人在意。
况且他们二人所受的教育本就是这片大陆最高等的教育之一，被旁人觉得眼光好倒也不奇怪。
我信九重天的衰败，但是我也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从天道命数来说，九重天还是现在明面上的统治者，那些规则是我活下去的绊脚石。
牛牛凑过来张口说道:“首饰不就是贵的就行吗？我爹是这么教我的，说我将来要是送媳妇儿礼物不知道送什么，就送贵的首饰。”
妞妞对他翻了个白眼，伸手轻轻一推，嫌弃道：“你以为顾叔叔跟你们这些臭男生一样吖！”
“就是！我爸爸眼光可好啦~”我用着小女生的调调附和着。
心中潸然一笑。
这种故作天真可爱的说话调调，以前也就和他撒娇调情的时候说过，现在竟然每天都要如此。
许久不说话的莱袂突然冒出来一句：“好奇怪，我们都叫爹娘，为什么瑶瑶你叫爸爸妈妈？”
冷不伶仃的让我吓一跳。
因为渊红宗叫爸爸妈妈，二族四家称呼父亲母亲，其余的杂修和宗门一般叫爹娘。
父母觉得父亲母亲叫起来太过于疏远，便让我随渊红的习惯。
渊红啊……最是平易近人最是冷漠无情。
想着，我嘴上不慢，故作茫然道：“不知道，从小爸爸妈妈就让我这么叫，可能是老家习俗吧。”
虎子顺势问道：“瑶瑶你的老家是哪里的啊？我瞧着顾叔叔和顾阿姨与我爹我娘完全不一样。”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甚至有些鼻涕邋遢的。
“我不知道呀，我没有问过爸爸妈妈，而且爸爸妈妈似乎也不愿意提。”我摇摇头，一副天真的样子，心里暗暗腹诽。
那怎么能一样？
他俩曾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天才，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灵师，是被自身宗门精心教养培育几十年的继承人，再怎么放低姿态融入平民，也不可能与平平无奇的平民百姓一模一样。
因为他们做不到也不需要做到，像百姓一样每日辛辛苦苦养家糊口。
不需要为生存奔波，也就意味着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来维系彼此的风花雪月。
他说，这是个固化的世界，每个灵师只有被吃掉和吃掉别人两种选择，妄图打破游戏规则的人下场只会更惨烈，但就算吃掉所有人爬到顶点也还是会被天道将军。
想远了……
我说的不知道倒也是实话，父亲与母亲这一世从未与我详细说过，理论上来说，我不知道。
虎子也没有深究，转头和牛牛小声嘀咕了起来，而妞妞还没从首饰话题里走出来，兴致勃勃地给我看昨天她在宗门里做活的姐姐带回来的银镯子，雨儿时不时的附和几句，莱袂又不说话看着雨儿。
我把他们的动作收入眼中，
平心而论，我融入的不错。
曾经他教过我如何大隐隐于市，为了让我能做到这点，他花了十年时间带我游遍天下大大小小的城镇，一点点的教我如何当一个平凡人。
哪怕在这里很多人知道我父母的身份可能和他们不一样，对我，他们还是像对待一个普通的活跃在县城的小孩子。
丝毫没有对我父母时的那不自觉的微妙的恭敬。
我与妞妞的首饰没有讨论多久，母亲便点完餐过来了，她优雅地做到我身边对着他们五个浅笑说道：“今天我多点了些，等下你们与妞妞一道吃着。”
五个小伙伴很自然的点头应了。
孩子之间互相去对方家蹭饭再正常不过了。
六个大肉包子加上七碗稀粥被端了上来，我们一人拿去一个包子后，两笼小笼包也被摆了上来，然后是三碟咸菜和一个窝窝头。
窝窝头自然是我的。
我每年生日都很执着的要吃一个窝窝头，哪怕我是去对面吃河粉，哪怕我是去隔壁吃牛肉汤不管选了什么，生日这天我都要买个窝窝头。
而且只要玉米面的。
母亲曾哭笑不得问我为什么，我跟她说有仪式感。
喜欢仪式感的她信了，还经常拿出来和父亲说道。
事实上是，这家夏天做出来的玉米面的窝窝头的口感，有点像他当年给我蒸的窝窝头。
那时候我会刁难他，故意让他做不好处理的食材或者是不容易做得好吃的食物，窝窝头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很意外的如此粗糙的食物，经由他手做出来后并不难吃，尤其是口感，时至今日我还忘不掉。
其他的时间做得和其他的口味都不像，所以我其他时候不吃。
“又是瑶瑶每年一个仪式感的窝窝头。”妞妞跟我打趣，她的嘴角还有一块面粒。
这个肉包子很大，按照一个儿童的饭量来说吃完这个包子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了，所以我吃完包子后只吃了一个小笼包便说自己饱了。
母亲让我喝点稀饭，说光吃包子不利于消化，我听了，识趣地抿了两口。
牛牛虎子是能吃的，他们吃完包子后又塞了几个小笼包，还把稀饭就着咸菜喝完。妞妞也不甘示弱，把包子和稀饭吃得干干净净。雨儿和莱袂胃口小，和我吃得差不多。
母亲撇撇嘴，总觉得我是装淑女，她不赞同地问道：“瑶瑶不再吃点？”
“不了，我还有窝窝头。”
见我啃起窝窝头，母亲没有再劝我多吃，灵师实力达到五觉后便不再需要五谷杂粮来果腹，她在这秀气的抱着一碗稀饭喝也就是装装样子陪我。
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这个镇子到底穷不穷，若说不穷，镇子上到处破破烂烂的，路面坑坑洼洼，有的房屋还漏雨透风。
可要是说穷，这镇上的人丰衣足食的，甚至可以隔三差五吃上肉。
在我的认知里，普通人是要为了衣食繁衍努力一生的。
吃完早饭，我被五位小伙伴拉去玩，莱袂说他在后山发现一个山洞，想拉我们去探险，胆子大的虎子马上同意了。
我本想回去修炼一会来着……
这时候再说不去难免显得矫情，每次他们上房揭瓦的时候我都是在地下递砖头。
他们口中的后山说起来也不大，不过两个大土包而已。比起我前前世逃亡时期见识过的高山，这种山不过是过家家。但是离得偏远，还得穿过一片树林才能到。
按照孩子的脚力差不多要走一个时辰还多。
虎子和妞妞一向皮的很，他俩轱辘着眼睛四处乱窜，一会儿逮个蚂蚱一会儿抓个大虫子，还拿抓来的虫子吓唬怕虫的雨儿。
雨儿被他俩吓得尖叫连连。
莱袂不可避免的皱皱眉头，忍了几次后忍无可忍，动手和虎子打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对于女孩子妞妞出手，虎子这个壮实的男生可就没什么心里负担了。
我和牛牛只是笑，并不劝架。
妞妞还高兴地起哄
被吓到还在劝架的雨儿欲哭无泪。
一路打打闹闹玩了一个时辰，我们终于到了莱袂所说的山洞，洞不大，我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发现里面其实也没有很深，而且还有很多小动物的尸体。
到了洞门口，我抱起雨儿的胳膊，装作害怕的模样道:“里面看起来黑黢黢的，我怕……”
妞妞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的，瑶瑶别怕出了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她还没说完，我就看见走在前面的虎子和莱袂一头钻进了洞里。
本来走在我前面的牛牛退到了我后面，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男孩子，我来断后好啦，瑶瑶你们三个先进去。”
我点点头，攥紧了雨儿的胳膊，跟着她慢慢挪进去。
没办法，这些年里我刻意演绎的性格是天真胆小的小女孩模样。
天真是为了懂装不懂，胆小是为了藏于人海。
小心谨慎不会是坏事。
山洞里如我探查的一样，除了一些蝙蝠兔子老鼠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地上满是粪便残存的树叶树枝一类的东西。
孩子玩心大，但也很容易腻歪。不一会儿他们五人便觉得兴致缺缺准备离开了。
“这些粑粑里也没有屎壳郎可以抓来玩。”虎子不满的抱怨道。
妞妞点点头，附和道:“就是，看起来啥都没有。”她抬起头：“洞顶上还有那么多的蛛网……”
“哎！”
这叹气还真整齐。
我不说话，跟着他们走出了山洞。
此时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不知不觉已经中午。
灼热的阳光让我有些恍惚，心里却是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我在镇子的方向感觉到了父亲母亲的灵力波动。
是把他们五个留在这里我自己回去查看，还是这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走回去呢？
以我这八年的外表，就算把他们留下，回去探路的人也不会是我吧。
想着，我将灵力握于手中，不动声色跟着他们向镇子走去。
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绕过村子前的树林，缓缓映入眼帘的景象让雨儿直接吓瘫在了地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