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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枪挑真定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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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朱家与颜润提了一句,所以第二日郑直一大早到颜家拜会颜泓时,才没有扑空。

双方见礼之后,郑直讲明来意,却不敢和盘托出,只讲有人托他扫听,倘若在城外五里以内筑山可有不妥。

“怕是不行。”颜泓今年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声音浑厚,充满力量“莫讲五里以内,就是县内形制稍作变动,没有内阁传旨,兵部签批,后军都督府同署也是不成的。”

郑直一听,最后丁点的侥幸也破灭了,顿时有些心灰意冷“那修建灵塔也不成了?”

“修是可以修,不过要修多大的?”颜泓也听人讲了有人要在城北换地的消息,同时也想卖好郑家“当年太宗在南京修的大报恩寺塔足足花了二百五十万两银子,汇聚了十万天下能工巧匠,花了二十年。”

郑直讪讪不语,他哪里有这么多人和银子,也没那么多工夫,算是彻底的死了心。

“其实。”颜泓见此倒是安慰他“贤侄不妨劝你那朋友量力而行。若是这么容易就能做成的,旁人为何不做?”

“行俭受教。”郑直彻底死了心,因是姻亲,不好显得太过功利,颜泓留他吃午饭,郑直也就答应了。

颜恂此刻才冒了出来和郑直见礼,算起来双方其实是第一次相见,郑直和他的大哥颜恺见得倒是多,毕竟每次都是对方陪着颜娘子去隆兴观的。

彼此陌生,郑直内心又对郑六姐心存芥蒂,再加上他本来就不善言谈。因此二人之后就开始了绞尽脑汁的彼此想话题“俺听人讲双生一男一女的,注定这父母姻缘长不了……”

不晓得咋了,两个人就聊到了郑六姐的肚子,然后郑直就听到了让他暴跳如雷的话。听人讲?听谁?只能是郑六姐。双生儿女的父母姻缘长久不了?简直胡扯。这分明是郑六姐嫉妒,嫉妒他的十娘子有儿有女,不用受两茬罪。

眼瞅着,若再没有人出面,郑直就要压不住火了。终于颜润,颜恺,二人从朱家回来了。因为还没有到饭点,互相见礼之后,几人又聊了起来。不同于刚才,这次却是由颜润主导话题。

大明的文人都一个德性,不管是布衣还是官身总爱指点江山,似乎只要他们一出手,就万事太平了。偏偏郑直身上挂着一个晃眼的顺天府解元名号,颜润就主动将话题引到了如今的朝廷大事上“那妖道魅惑圣心,趁着中宫有孕,竟然打着体察民情的名义,鼓动今上和太子出宫游玩。这是被刘阁老等诸位贤良察觉的,没瞅见的时候指不定多少次了。”

郑直有些无语,今上喜欢燕服出宫他早在京师就听人讲过,哪里是钟毅那个假道士能够左右的。不过这厮此时就已经开始接近太子了?可恶“确实,如此邪魔歪道,吾辈定要人人得而诛之。”

从颜家告辞而出后,郑直就让朱千户赶着车去城南口子巷,准备找颦颦舒缓一下郁闷。不想路过宣化坊时,朱千户提醒一句“到甄娘子家了。”

“不行的,他快回来了。”甄娘子委屈道“爷还是忍忍吧。”

“放心,有俺。”沙场老卒郑直先趁人之危,继而声东击西,然后披荆斩棘,最终拔旗易帜。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毫不拖沓“大不了娘子跟俺回去。”

甄娘子一听,倒是不敢再深闭固拒,只能开诚布公的向郑直诉说起委屈。

“这铺面不都给了你,甄二郎又肯吃苦,有俺在,没人能欺负你的。”郑直在甄娘子身上找到了威风,自然又变成了谦谦君子,听不得美人受欺负“明日你去白衣庵,那里有位惠静师太,不妨多和她亲近亲近。”

虽然他打定主意养着慧静一辈子,奈何那贼尼就不是个安分的。得知满月酒之后,郑家都要搬去府城,就提前做了盘算。之所以选择白衣庵,一来名正言顺,二来和郑家在府城的院子不远。

如同在廉台堡一般,郑家在府城的院子同样不小,只是不在东门里,而是崇因街与龙潭街之间,靠近北门里。换句话讲,与城北的荒地很近。

没办法,谁让郑家是外来户,就这还是郑福抢过来的。真定府城地势,中间高,四周低矮,城内遍布大小不等的水洼。好地方早就被坐地户们抢了,要想要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只能往北。

“我不去。”甄娘子想都不想就拒绝“爷一定没安好心。”

郑直不过随口一讲,此刻听了,反而跃跃欲试“不去俺就带着她们来找你。”惠静师太不顶用,若是有自个的颦颦再加上庞娘子……

甄娘子抱紧了郑直。

甄二郎回来的时候,郑直刚巧打算走,只好被甄娘子推着躲在了门后。

“有郑家照顾俺们买卖,指定赔不了本。可若想多赚一些,还得俺们自个找门路。”甄二郎一边吃饭一边道“俺今个和朱大郎他们吃酒,听邻座讲有人在扫听城北荒地的消息。俺打算过两日在院子里挖处地窖,存些货。”

“人家打城北主意,和咱有什么关系?”甄娘子虽然经历多了这种场面,并不甚害怕,可是又难免生出幽怨,她毕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他们用的人多了,自然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用的就多了。”甄二郎好脾气,耐着性子辩解道“若是人家都从俺们这里采买,这日子就安稳了。”

“安稳?”甄娘子越听越气,起身想回卧房,却突然记起那个无赖还躲在里边。可是她也不想留在这里听甄二郎讲这些有的没的“还吃吗?我给你再盛一碗。”

“够了。”甄二郎笑呵呵的道“俺去洗洗。”

甄娘子却立刻道“我不舒服。”转身进了卧房。甄二郎固然年轻气盛,可是和那个光棍比起来,差远了。

甄二郎无可奈何,去院子里梳洗之后,再回卧房,却插了门,只好去院子里架上吊床,睡了起来。

甄娘子则只能欲哭无泪的在郑直怀里轻声道“他会听到的……”都怪她作茧自缚,只想着不让甄二郎进来,却忘了如此一来,这个光棍也出不去了。更让她胆战心惊的是,郑直这一次迥异于以往,让她全无招架之力。

是的,郑直多日的心结一下子消散,连身子骨都硬朗了几分。甄二郎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不能筑山,却可以挖坑啊。两顷田挖出来最起码那些无主尸骨就可以安置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多花一些银子请对方迁坟。可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得要多少人来开凿啊?就算不需要东门号一般的可靠工匠,也需要数千人,他去哪找?

甄娘子终于奋起反击,咬住了郑直的肩膀。

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

马车停到了口子巷孙家后门,可是大门紧闭。

朱总旗跳下马,走过去叫门。

“你长大了,日后各安天命吧。”方正霸一改这几日的矫揉造作,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给了徐琼玉“拿着吧。”

“我不要。”徐琼玉冷漠的将荷包扔了回去,想要讲几句硬气狠心的话,却被一旁的方反霸按住了。

“我做的对错不讲,可是你总得有银子去讨好下人吧?”方正霸也不着恼,又把荷包塞给方反霸“你不是正室娘子,下人们都是属狗的,没银子,谁理你?”

方反霸一听,把荷包塞进了徐琼玉怀里“你娘讲的对,没银子,就算孙秀才护着,也是艰难的。”

徐琼玉瞅了眼正和守门婆子交涉的朱总旗,不屑道“不用了,汉哥不会委屈我的。这点银子还是留着你讨好那个色鬼解元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人家瞅上的是我师父,女人没了宠爱,再没点银子傍身呵呵……”

方正霸沉默不语,方反霸赶忙道“玉儿不得胡言。”

正讲着,就看到孙汉出现在了门口。

徐琼玉立刻起身,向车外走去。方反霸想要嘱咐几句,却被方正霸拉住“得了,得了,我们也该去郑家了。”说着将荷包从方反霸手里拽了过来。

“等等。”方反霸却盯着窗外“不对。”

“对也好,错也罢。”孙汉面无表情的看向远处“俺已经决定了,这一百两银子就送给你了。从此以后,两不相欠。”讲完示意身后的婆子将褡裢递给对方。

“不是我的错,是我娘……。”徐琼玉双手背到身后,绕开婆子,向孙汉跟前凑去“汉哥……”

“住口。”孙汉后退一步“都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污蔑尊长。”

“她就在车上,我们当面对质……”徐琼玉慌忙道。

“不用了,徐娘子的为人俺信的过的。”孙汉直接道“她为了你,再多的污水也会认得。”

“你要如何才能信我?”徐琼玉感觉天旋地转,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不是应该破镜重圆吗?不是应该喜极而泣吗“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汉哥的事。”

“真的吗?”孙汉终于没忍住“那么这半年间不断有陌生人来后院是咋道理?”

徐琼玉语塞,她出身教坊司,虽然洁身自好,却习惯了没有啥规矩,没有拘束。那些来院子里的不过是她向路人打听消息,或者央求邻里捎带一些东西,平日间也没见有谁讲过不妥,怎么如今就都成了她的错“定是那姓郑的嚼舌头……”

“住口。”孙汉皱皱眉头“这些都是俺打听来的。实话告诉你,若不是郑解元,俺是打定主意不见你的。望你今后修心养性,莫要恣意妄为。好自为之。”从婆子手里拽过褡裢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玉儿……”方反霸赶紧从车上下来,扶起跌坐在地的徐琼玉,对着孙汉道“孙秀才,玉儿是无辜的……”

孙汉却理都不理,直接走进院子。直到院门关闭,徐琼玉的心才算是死了。扭头瞅了眼马车,挣脱开方反霸,就冲了过去“方正霸拿命来……”

“站着。”偏偏此刻,郑直从车厢另一边冒了出来“闹够了没有?”

徐琼玉面对郑直还是没来由的心虚,倒是不敢喊打喊杀,任凭追过来的方反霸将她揽进怀里。

“先回去。”郑直瞅瞅远处看热闹的闲汉,还有路人。这真定到底比不上京师,喜欢看热闹的这么多吗?

徐琼玉又变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样,被方反霸扶着上了车。虽然不敢再闹,却一直用眼睛死死盯着一旁的方正霸。

片刻后,郑直走了进来,将那个褡裢扔在地上,直接坐到正中位置,方正霸则主动钻进了对方怀里,得意洋洋的回瞪徐琼玉“达达,我是做妾没错吧?”

“没错。”郑直看着方反霸“今夜就圆房。”

方反霸脸色一红,避开郑直的目光。

“过来。”郑直却直接开口“都是俺的人了,难不成还想着给你那个晋钺守孝?”

方反霸默不吭声,徐琼玉却再没了之前的锐气,仿佛车内的一切都和她没了关系。

不多时,马车停下,朱总旗在外边道“东家,到了。”

郑直没有理会,反而皱着眉头“这么讲你和她打算一起走?”

方反霸不同于徐琼玉的少不经事,她懂,若没有人依仗,她也许根本走不出真定府城就会被谁掳去,到时候生不如死都未可知“能不能让玉儿留下,等她有了去处再送她走。”

方正霸躲在郑直怀里冷笑,妹妹是不是傻了,竟然相信狼不吃肉?竟然真的以为这个光棍是正人君子。感到胸口一痛,立刻道“达达,咱家也不缺那点粮食吧?”

“那要看方大家了。”郑直好整以暇的看着方反霸。

方反霸无可奈何,轻拍徐琼玉,钻进了郑直怀里,却不敢看近在咫尺的方正霸。

“日后你们两个一处院子。”郑直旁若无人的将方反霸放在了腿上“定要听你姐姐的话。”

“那玉儿……”方反霸还想从郑直嘴里得到一句承诺。

“她能在这里住多久,住的如何,就看你乖不乖了。”不等郑直开口,方正霸却抢先道“达达,是吧?”

郑直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余光盯着呆若木鸡的徐琼玉道“一会换上孝服,俺也算尽尽做兄弟的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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