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跌跌撞撞(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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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十多日的扯皮,今个儿晌午程敬带着足足七千两银子,在本县名流石家和刘家见证下与郑直签订了契书。
正式获得了滹沱河附近十顷地的所有权还有藁城县城附近那座马庄的所有权。郑直原本还打算强卖廉台堡附近那座马庄,可是程敬死活不要,他才只好作罢。
送走程敬等人后,郑直心情大好,召集已经赶回来的刘六,齐彦名,朱总旗,刘三还有原本就在的朱千户,梁潮,庞文宣一起在门口一边欣赏天色一边吃酒。
众人看郑直因为孙汉的事,阴沉着脸这么多日,终于有了笑容,这才松了口气,纷纷捧场。
正吃着,邢老大冒了出来,他刚刚从河间赶了回来,郑直连忙招呼对方入座。
“俺对他,掏心掏肺。”许是大石头落地,郑直今日吃的有些多,不晓得咋就拉着庞文宣讲了起来“他姓孙的媳妇,俺养了小半年,一根指头都没有碰过。就算迫不得已。需要搭个话,也一定拉着一堆人在旁边。”扭头问众人“没错吧?”
“没错。”刘三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齐彦名翻了个白眼,刘三那会还在藁城四处敲竹杠呢,晓得个啥。不过他也承认,郑直对孙汉的娘子是绝对的守礼,却又不敢打包票。很简单,他们所有人都被郑直派出去了,偏偏这时候,孙汉的娘子丢了。没点猫腻,似乎难以服众。
“俺虽然和十七哥吃酒的次数不多,可晓得,十七哥是个坦荡之人。”这里唯一的外人,试百户梁潮道“断不会做出这等事。别讲俺,就是俺们全堡的人也都不会信。”
齐彦名无语,你还是正儿八经的世袭武职啊,难道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三郎,梁把总都是好弟兄,走一个。”郑直大笑,端起酒碗和梁潮碰杯,一饮而尽。
“俺也是信的。”庞文宣端了碗酒凑趣也是一饮而尽。
“自然,自然。”郑直大笑又端起朱千户刚刚给他倒得半碗酒“齐哥,来。听人家讲嫂子可是霸州出色的美人,那可不能委屈了。如今城外正在修房子,俺做主了,给你齐哥一处三进的。”
齐彦名矜持的谢过,庞文宣颇为兴奋“东家,能给俺一处不?”
“行啊。”郑直大笑“不过你得先成亲才行,否则,你就跟你姐抢地方去吧。”
众人哄笑,朱千户也笑了,只是从眯着的眼睛中射出了凶光。
托郑直解元身份的福,朱千户怕配不上郑直,从去年就开始认字了。到如今,读书依旧不成,不过看信绝没有问题。庞文宣出了这么大纰漏,朱百户虽然没有告诉他,可是郑直却把对方的信给他瞅了。郑直对旁人如何朱千户不在乎,可是对他们绝对没有亏待。反而是他,带来了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原本朱千户提议明正典刑,却被对方拦住了,无他,郑直要利用庞文宣做事。他当然没有明讲,可如今在做的就是邀买人心。
喝多的郑直走出门楼,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解开大带不管不顾的开始为周围的花花草草增加营养。
“那个驴日的喷老娘一身?”突然脚下传来咒骂声,郑直一哆嗦,探头向下看去,恰好和一个叉着腰,满头湿漉漉,怒气腾腾正在向上张望的女人对视。这女人的嘴很大,可是看到郑直,立刻闭了嘴,低着头,走了。
“姐……”庞文宣晕晕乎乎的走了出来,四下瞅瞅“东家,瞅见俺姐了不?”
“你喝多了吧。”郑直大笑“哪有你姐。”瞅见对方也想学他,立刻道“去去去,去楼下东司,莫把下边的人浇到。”
庞文宣嘿嘿嘿笑道“如此正好,最好还是个小媳妇啥的……”却转身往楼下走去。
郑直又看了眼楼下,当然没再瞅见那个女人了。
三更半夜,一道身影出现在老太君的后院墙外。黑影左右瞅瞅确定无恙,助跑之后一跃而起,翻过围墙。
因为通过知情人,早就将院内布局打探清楚,很快黑影就来到了后院西边的院子外。再次确认没有不妥后,越过矮墙,也不停留,直接来到了正房廊下。
此刻暑气逼人,直棱窗大开,黑影探身瞅了瞅屋内,蹑手蹑脚的掀开纱窗,摸了进去。几步来到不远处的竹榻旁,捂住了榻上女使的嘴。对方立刻睁开眼,挥拳去打,可是看清来人,赶忙停手,顺势搂住了黑影脖颈。
黑影拍拍女使,起身在对方依偎下走进卧房。
“没良心的无赖。”许锦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又骂又掐“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偏的落在了你这冤家手里。守在这青灯古佛做姑子,你这无赖子倒好,在外花天酒地……”讲到最后,哭了起来。
“都是俺的错,俺的错。这些个日子,俺无时无刻不想着娘子。实在是不敢轻易闯进来,祖母的人哪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为了打听娘子位置,俺给那些婆子,丫头,就差跪下了。银子花了一大把,这才好不容易得了准消息。时才俺早来了,却为了防备让人瞅见,在外边被蚊虫叮咬了半夜……”郑直龇牙咧嘴的一边讨饶一边认错,却不敢躲,听的门外的鹿鸣直翻白眼。
“鹿鸣,鹿鸣……”恍惚间,鹿鸣听到了喊声,立刻收拾心情,走了进来。本来以为娘子是让她帮腔,不想许锦一声比一声紧“我疼,我疼……”
鹿鸣吓了一跳,不会这么准吧?白日里杜妈妈还提醒她大娘子也就这两日就要生了。
“快去,快去喊人。”郑直顾不得狼狈,赶紧一边握紧了许锦的手,一边催促鹿鸣。
“哦。”鹿鸣惊醒,赶忙往外跑,可是没跑几步,又回来道“爷,你躲躲啊。”这才又跑了出去。
“俺来了,来了,有俺在,莫怕。”郑直不想走,不过理智告诉他不走就完蛋了。可他还想着拖延,不停安抚许锦。
“你走,快走。”许锦嘴上催促,却紧紧握着郑直的手“我怕……”
“莫怕,俺就在这。耳听外边已经传来脚步声,郑直把心一横,四下瞅瞅,越过许锦,钻到床内侧的薄被里。
“快,快。”杜妈妈带着鹿鸣等人走了进来“娘子莫怕,稳婆就来。点灯,快点灯。”凑到了许锦床边握住了对方的手“莫怕,莫怕。”
很快有女使端着烛灯走了过来,鹿鸣一眼瞅见了床内的不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赶忙从那人手里接过烛灯,故意放低,避免灯光照过去。
不多时,稳婆和贺嬷嬷也赶了过来“赶紧这是要生了,快准备热水。小心扶着娘子起来,去产房。”
鹿鸣赶紧将烛灯放下,不由分说的爬上了床,从另一边扶住许锦。众人自然不会不满,反而认为鹿鸣这是护主心切。
“枕头底子,枕头底下……”许锦却不停呢喃。
不等鹿鸣去看,杜妈妈已经伸手,从许锦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把做工精美的玉柄匕首“哎呀,咋还放着这么个东西……”
“带着,带着……”许锦倔强的坚持。
杜妈妈无可奈何,只好拿好“行行,带着。赶紧。”
呼啦啦一堆人前呼后拥的扶着许锦走了出去。郑直收回被挠的伤痕累累的手腕,松了口气。可是如今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他咋出去呢?若是不能天亮前跑出去,那么就算他躲在这里,也要到明个儿天黑之后才能走。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鹿鸣走进屋,凑过来“奴的爷,快走吧。若是被人瞧见,娘子该如何是好。”
郑直赶忙从被子里冒出来“就走,就走。”跳下床,跟在鹿鸣身后,在她的掩护下,总算出了正房。
“鹿鸣姑娘。”眼瞅着就要到墙边,远处有人喊。
鹿鸣一看,赶紧迎了过去“嬷嬷吩咐。”
“什么吩咐啊。”贺嬷嬷赶紧道“十娘子和姑娘最亲,切不可随意走动,等在产房外,没准还要用到姑娘。”
“是。”鹿鸣无奈,应了一声,只能跟着贺嬷嬷向产房走去,好在距离那堵墙也没有多远了。
“对了,杜妈妈……”耳听声音远去,藏在墙角的郑直也认为翻越离那堵墙很简单,然后就差点和一个风风火火捧着棉布的女使撞见。为了躲避,他不得已转身进了旁边虚掩着门的房间,然后借着月光,就看到一步之外站着人,正错愕的看着他。郑直伸手捂住对方的嘴,这才惊觉没带面巾。
杜妈妈无语,可是想到对方得到许锦要生的消息,就不管不顾跑进来,也不枉二人这一场孽缘。待郑直松开手,赶紧道“哥儿在外边等消息就好,何必进来。”
“……”郑直讪讪不语,显然对方已经晓得了他和许锦的事。
“回去吧。”杜妈妈以为郑直犯倔,又劝“这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再快也要个把时辰的,回去吧。”
郑直点点头,正要去开门,却听到了外边的脚步声,赶忙藏在门口。
“杜妈妈在吗?”伴随着一声询问有人来到了门外。
“在。”杜妈妈稳住心神,瞅了眼角落里的黑影,来到门旁拉开门“贺嬷嬷吩咐。”
“什么吩咐不吩咐。”贺嬷嬷赶紧道“老太君让我来带几句话。”
杜妈妈一听,无可奈何,只好让开门“贺嬷嬷请进,我这也没点灯。”
“没事,左右几句话。”贺嬷嬷不以为意,走了进来。
杜妈妈松了口气,却不敢大意,关上门站到了郑直身前“贺嬷嬷请讲。”
“我们这有位神医,就是前些时候给十娘子诊脉的那位。”贺嬷嬷轻声道“据他讲,娘子这次怀的的两个。”
“真的?”杜妈妈原本心思不属,此刻忙道“佛祖保佑。”却又担心起来,生孩子历来是鬼门关,更何况是怀着两个“不晓得那位神医还讲啥了?”
“这倒没有。”贺嬷嬷理解杜妈妈,却继续道“老太君的意思是,若十娘子只有一个男胎就罢了,若是两个,能不能过继一个给二房做嗣孙?”
杜妈妈一愣,难怪老太君要让娘子住在二房,怕不是若只有一个男胎,二门也要过继过去吧“这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住的。”
“杜妈妈说笑了。”贺嬷嬷笑着凑过来“老太君自然明白,只是谁不晓得十娘子对杜妈妈是千依百顺的。”
“不不不。”杜妈妈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精神一凛,赶忙又上前半步“还是等娘子做主吧。”
“杜妈妈切勿推辞。”贺嬷嬷道“二爷没了,伤透了老太君的心,这些年二房的成例也没有断,一直寄存在老太君那。算下来,不老少呢。”
“贺嬷嬷。”杜妈妈苦笑“我家二哥如此,只怕娘子日后就是要和这两个孩子相依为命。”讲到这,不由顿了顿,有身后这位在……“有银子,自然轻松些。这么着,这事我是乐见其成,可终究要十娘子来决定。如何?”
“如此有劳了。”贺嬷嬷倒没有对杜妈妈的回答不满,叹口气“杜妈妈放心。老太君已经写信给六老爷,郑家在京中近来添了不少产业,杜妈妈的两个儿子如今都是管事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可得到信。”
“不不不。”杜妈妈向前一步,想要表明心迹,却没站稳,直接向下栽去。眼瞅着就扑进贺嬷嬷怀里,却又身不由己的停稳了,尴尬的站直身子,声音有些异样道“贺嬷嬷,我……我不是那意思……”
“我懂。”贺嬷嬷走到杜妈妈跟前拉住她的手“杜妈妈是为了十娘子。难道十娘子愿意看到杜妈妈的家人受委屈?”
杜妈妈沉默了。
“行了。”贺嬷嬷道“我先去瞅瞅,杜妈妈莫急,那神医讲十娘子武将之家出身,远不是普通闺阁的女子可比。定然无恙。”
杜妈妈道“如此就好。”
送走了贺嬷嬷,杜妈妈赶紧关上门,终于松了一口气。房间里一片寂静,哪怕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显得格外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