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悉心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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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栖迟内灯火通明。
晏之初将人带回府,看着她身上鞭伤纵横,原本鲜亮的衣裳被暗红色的血浸染,曾经他悉心上过药膏的清秀手指,如今已经肿得看不出形,馒头一样的两只手深紫斑驳。
上一次她离开栖迟的时候,还是那样鲜衣明媚容颜姣好,洒脱得让人羡慕。
可转眼就变成这副模样,他心痛自责地难以自抑。
他轻轻将人放在床上,想去替她切脉,可双手不听使唤地颤抖。
景策在一旁看了,也是难受得紧,“爷,您抱了慕姑娘一路,还是歇会儿吧。”
府中管事在房外禀告:“小殿下,孟医官来了。”
“快,快请进来。”
孟医官师从宫里的郭神医,是皇上当初特地赏给玄孙晏之初的。
他医术精湛,人长得很秀气,话也极少。
进房内先切过脉,然后利落地展开针灸包,三两下就扎了几个穴位。
慕念白半昏半醒间,竟还能察觉有人在给她扎针。
想当初她风寒时,为了不扎针,差点儿跟一屋子的人打起来。
可今日,为了不让小殿下受牵连,无数鞭子落在身上的时候,她这么怕疼的人,最后也没被屈打成招。
此刻针扎在身上,只是蚂蚁啃食一般轻微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却让她忍不住语带哭腔地喊“疼”。
晏之初在旁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得像是十里春风吹过,“已经扎完了,扎了止疼的穴位,你也会好受些。”
孟医官补充道:“虽是止痛的穴位,但十指连心,只怕手上的疼痛难消。”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晏之初忍住了想在她额上亲吻的冲动,吩咐府中管事下去熬煮泡澡的药水。
孟医官为她清理完手上的伤口,上过药,包扎好后从医箱内拿出两瓶药。
“我瞧她身上伤痕虽看着吓人,但未伤及内里,用这上好的金创药,将养半月便能痊愈,只是手上的伤,怕要多费些功夫。”
“身上的伤我就不看了。”孟医官将医箱留下,临走前又叮嘱:“药浴时注意些,手别碰着水。”
景策将孟医官送走,看着无处下手的慕姑娘,提议道:“爷,要不我去请个女医官来吧。”
“不必,我亲自来。”
景策并未觉得不妥,这时候上街,只怕也难请到女医官。
更何况医者父母心,慕姑娘都这样凶险,这样疼痛难忍了,主子爷只不过是为了救人,并没有非分之想。
反正他是这样劝告自己的。
晏之初确实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他只是担心旁人不知轻重会弄疼了她,所以想自己来。
怕她不自在,他低头询问她的意见:“府中没有女婢,我略微懂些医术,你若是不介意,便由我为你上药?”
慕念白闭着眼滚落两行泪水,即使是这样轻微的抽噎,也疼得她连呼吸都不能,她带着颤音答了声“好”。
晏之初双眼通红,心中酸胀难忍,微微平复心态后,他拿起小银剪,剪掉她身上一块块的碎衣。
外衣很快剪掉,但里衣有些地方粘在伤口上,他只能尽量放轻动作,将伤口周围的碎布先剪开,余下粘在伤口的衣物,只能等泡完药浴再揭下来。
他小心翼翼弯腰执剪,神情庄重的似是在上香供佛。
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为她清理身上衣物的功夫,他浑身湿了个透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全程她没再喊过一声疼。
纵横的鞭伤并不很深,但密密麻麻令人触目惊心。
等他将人挪进药桶,泡完澡又悉心为她上药之后,暮色渐退。
而慕念白早在他给自己上药时,就睡着了。
她睡相还算安稳,只是因失血过多,唇色浅淡,躺在床上看起来轻飘飘。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晏之初默然关好房门,出去吩咐管事:“今日关好大门,拒不会客。”
又对景策道:“点二十个精兵把守门外。”
安排妥当,他才拖着满身疲惫回房补觉。
卯时一到,宫门大开,有一骑传旨的太监策马而出。
栖迟门口,传旨的太监端坐马上,“圣旨到,快传奉国将军出来接旨!”
府中管事上前周旋,“奉国将军昨夜病重,无法起床,还望公公海涵。”
传旨太监看着门口佩刀而立的几十士兵,知道这府门今日是进不去了,“难道你们还想抗旨吗?”
管事大惊,“抗旨可是杀头的大罪,小殿下绝不至于此,实在是病势汹涌……劳烦公公在皇上面前如实相告,皇上一向疼爱小殿下,还请公公慢些着说。”
传旨太监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调转马头后,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扬长而去。
这一来一回,也只耽搁了两刻钟。
皇上听闻此事,倒是没有大发雷霆,也没表态。
消息传进太和殿,引起殿内百官们的骚动。
这位小殿下,真是打小被宠得无法无天,昨日带亲兵围攻大理寺不说,今日又抗旨不遵。
言官们群情激愤,也顾不上太和殿不得随意喧哗的礼节。
一直到皇帝亲临视朝,议论声才停下。
司殿太监高喊:“有事起奏——”
督查院左都御史曹启仁率先出列,“启奏皇上,奉国将军晏之初昨夜无故带兵围攻大理寺,身为奉国将军,却是目无法纪,理应严惩。”
皇上勾着眼睛在朝上一扫,指着人群中的一位,“你来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众人顺着皇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大理寺少卿沈淮序已然站了出来,“回禀皇上,昨夜大理寺并未被围攻,大理寺内实无一人伤亡。”
“你信口雌黄!亲兵夜间奔袭,人证无数,岂容你在此胡诌!”曹启仁说得唾沫横飞。
沈淮序躬身道:“敢问曹大人,奉国将军是否有携领亲兵之权?”
“这个自然。”
“所以晏小殿下带着亲兵到大理寺门口赏月,又有什么过错?”
“你!你……”曹启仁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这是狡辩!”
皇帝在龙座上,掩唇看着朝堂上的闹剧,差点儿没憋住笑:要不怎么说之初跟沈淮序这小子走得近呢,两人撒起泼来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