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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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珂将白于鹄带到一个派有重兵把守的小楼前，他从车上下来，站在它的面前。
三层高的小楼，长长的苔藓从上至下流下来，陈旧的外观是八九十年代的风格，喷着绿漆的锌合金护栏有些已经露出了棕黑的锈体，楼下还养着一只黑色短毛大型犬，正慢悠悠地在树下休息。
贝珂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转头看着他，严声警告，“你跟紧我，别乱看。”
白于鹄点点头，看着挂着玉米的小楼房，不敢过多言语。对方他使了眼色，白于鹄知趣地走到了贝珂的后面。
进来的过程很顺利，守着门口的士兵认识贝珂，这次他们不需要认证就可以直接进入这栋上了点年纪的小楼。
小楼被打扫地很干净，没有想象中尘土的气息，而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走近一些，白于鹄看到坐在透明玻璃后奋笔疾书的女士，房间里开着双管白炽灯，工作桌前放着台式电脑，和一盏盖着绿帽的老式台灯。她穿着薄毛衣，带着眼镜，朴素富有书香气质。
环境很安静，棕红色的木门开着，几米远就能听到簌簌的纸张翻阅声，偶尔传来几句轻松的话语，或者激烈的争吵。
这栋楼，与周围科技的大楼格格不入，是年久失修，更是上个时代的延续。它与门前那棵硕大的梧桐树般，任时间流转，风吹雨打都深深地扎根在大地上，无坚不摧。
“别看了。”
贝珂出言提醒，白于鹄这才人如梦初醒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这时左边的那扇棕红色的大门走出一位两鬓灰白的男人。他看到贝珂，眯起了眼睛，将自己的老花镜摘下来，认出来人后，将手中文件一收，笑道：
“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贝珂笑了笑，“钱老，我有事想跟您商量。”
钱钧也笑了笑，目光忽然转到在贝珂身后的白于鹄身上，几秒后，看向贝珂，眸色清明：“上三楼。”
“好。”
这次不用贝珂提醒，白于鹄也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这栋楼不高，他们沿着楼梯走上去，仅仅三层就遇到了不下十个人，他们见到钱钧都尊敬地问好，而贝珂他们则是淡淡地点头。
钱钧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慈爱又祥和，看着一个个前途无量的后辈。白于鹄望着他的挺拔的后背，他想到了门前那棵梧桐树，稳定坚韧。
对方身上难以掩盖的气质，显露着他的不凡和德高望重。
钱老，在学术界能被如此称呼的便是钱钧了。将帝国的军事能力推到顶峰，并且制造出第一台登星机的男人，是打破了基因优劣，在学术界屹立不倒的一个beta。
在alpha基因的压制下，用自己的能力证明beta的基因和天赋不比alpha差的男人。因为他的存在，曾经被alpha占据的科学领域，也有了一个又一个的beta。
这样的一个传奇人物，如今却身着朴素的中山装，正在为他们倒茶。茶叶是用廉价的透明玻璃壶泡制的，此时已经凉了，茶香没办法闻到了。
“茶已经凉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钱钧笑着说。
贝珂当下便拿起来，尝了一口，“不会。”
而白于鹄不敢如贝珂一样轻易举杯，他背脊挺直，目光随着钱钧的行动而转动。拘谨却不显胆怯，钱钧明显注意到了他。
钱钧慈爱地看了他一眼，坐下来时，便对着贝珂说，“挺乖的一个小孩，哪里淘来的。”
贝珂瞥他一眼，笑道，“钱老，喜欢就好”。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开门见山，“今天来找您，也是关于这个孩子。你也知道最近我们的过程正在最后的验证和收尾工作，这个孩子本来是从右支调来的帮手，但领人前没弄清楚，这孩子是个omega。我们的实验楼大部分都是年轻的alpha，若是到时候引起假性发情，会惹出很大的麻烦。这个人能不能放在您这里养一段时间，等我们的过程结束后，再将他放回去。”
听着对方的话语，白于鹄垂眸掩下自己翻涌的情绪，所以是嫌弃他的第二性征是吗。两年前就这么拒绝过他，现在还要将他的伤口撕开放在阳光下暴晒吗。
身为一位omega有错吗，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是一个beta，几年过去这规则依旧令人作呕。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收下这个人呢。我这里的alpha也不少，若是这个omega突然发情，这一片区的alpha都会收到影响。我为什么要将这个隐患带在自己的身边。”
这个态度令白于鹄感到意外，客观上是他觉得钱钧的话没有问题，但主观上他又觉得钱钧的这个答案十分让他惊诧与意外。
面前的两人仍在一言一语地僵持着，明显他们谁都不想留白于鹄这么一个娇弱又随时会带来隐患的omega在身边。
两个人风度翩翩的人，在此时谁都没有顾及到第三人的想法和感受，他们还在僵持与争执，直到天色变暗，白于鹄都感到饥饿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妥协的意向。
他从原本的愤懑，到现在听到他们多么贬值的话语都波澜不惊。很少会有omega选择这个专业，也很少有omega能进入这个行业工作。当时他从左支出来以后，单单凭着自己的成绩也只能在左支混到了一个数据登记员的职位。
omega的体质比beta娇弱，智力与alpha齐平又如何，随时可能会到达的发情期会给研究基地带来极大的麻烦。那一栋楼里只要有一个omega信息素泄漏，那么千米之内的alpha都会收到影响，提前达到易感期。
白于鹄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世界对omega 的各种保护也好，歧视也罢，他也没想着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事业。找到一个工作，安安分分地度过这一生就好了。
只是有人当着他的面，说着贬低的话语时，他感到了自己的人格收到了践踏，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被打断的两人转头看向他，“首先请你们清楚omega的发情期是有规律的，没有那个omega会无缘无故的发情，其次，omega会随身携带抑制剂和信息素阻隔贴，如果不是这次你们这么着急的将人找来，我也不会什么东西都没带来，最后如果你们实在不知将我放在哪里。就找个有书的房间让我待在那里就好。我对你们的工程和实验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说罢，白于鹄也没有管他们的反应，望着已经渐暗的天色：“你们争你们的，但我饿了，能不能先吃饭。”
这两个主要输出人员精力依旧蓬勃，而他这个已经听着他们争执了一两个小时的人，已经感觉到饥饿了。要是让他回家，这时候他已经吃上晚饭，看上新闻联播了，而不是在这里听着面前这两人掰扯。
他们是没有事情干吗，一个人的去向，掰扯了接近两个小时。
还是研究基地太闲了？
白于鹄不由扪心自问。
他的话，让两个人回了神，他们同步看向窗外，见天已经泛黑，才窘迫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那壶已经冷掉的茶，已经见底。
贝珂先反应过来，此时他变回了那个温润有礼的人：“那我们先去进餐。”他看向钱钧钱钧也回到了一开始镇定的样子，点了点头。
话题是由白于鹄终止地，但他还是跟在贝珂两人的身后，面前的两人融洽地讨论着白于鹄未知的话术，仿佛刚刚那场争执不复存在一般。
研究基地很大，内部具有环行的小白车，白于鹄看到一头柯基小狗车被烂了下来，面前的车门自动打开，他跟着贝珂他们一起进入了密闭的车内。
车不大，但很敞亮，安着圆形白炽灯，白色的灯光可以照亮每个角落。内部安有空调，进来就能感受到暖洋洋的空气，每一个白色塑胶椅子的形状都是按着人落座时最舒适的方式设计，手边是可以自由折叠的桌子。
左支不愧是隶属于帝国管理之下的基地，这个工作环境不知比右支好了多少。
当然他可没有说江暾抠的意思，可能是他的职位太低没办法接触到中央研究地，所以被安排到那样的一个工作环境之中。
右支有很多的基地，而他的那个研究基地正好是江暾手下专门研究军事武器的部门，其他研究生物与化学的都在另外的地方。而他们的研究基地也只是江暾手下，众多研究所中的小小一个。
所以豪不豪气，他也没办法去对比。
只是跟左支的这个硕大的研究基地来说，确实显得有点寒酸。
车很慢，他们三人外，车内还有其他很多的人员，他们都拿着电脑，手指在飞快地跳动着，时不时会跟耳机里的人进行沟通。
学术氛围很浓郁，白于鹄不喜欢这样紧绷的环境，他就喜欢那种闲适地、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车速不快，花了几乎十分钟的时间，他们才到达了最近的食堂。五六层高的食堂，外观是统一的科幻风，灯光很亮，在夜晚里像一颗闪闪发光的蓝球。
他们进来时，食堂的人很少，似乎是已经吃完回去了。
“还没到饭点的时间，一般大家都是九点了才会进食堂吃饭。”贝珂出声解释。
白于鹄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咸鱼生活，还好他过得不是这样的苦日子。
他们就在一楼，找了一家店，点了几个菜。
正如贝珂所说那般，现在还不是忙碌的时间，所以食堂里的员工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自己的店面。他们刚刚落座，他就听到贝珂说：
“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一张单独的房间，今天你就先住那里，明后天，我再给你安排去处。”
白于鹄瞬间就想开口，能不能放他回去，转念一想，这是不可能的，他都已经进了这个地方了，只有等到工程完全竣工后，他才能回去。
“好。”
他就是误入领地，什么时候才能把他送回去啊！
白于鹄在心底狂叹，手机也没办法使用了，现在是彻底的人间蒸发了。希望江暾足够聪明，能猜到他此时的去向。
这一顿食不知味，贝珂两人一言一语地说着，白于鹄埋头扒饭，恨不得钻到地里赶紧消失。
“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们两个呢！”
一个灰头发的糟踏老头慢慢走了过来，他一笑，脸上的褶皱都了挤出来，他看到贝珂他们在这，直直地就冲着他们走了过来。
白于鹄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但却说不上来，而他身边两个人看到这个人后，脸色几乎都不是特别好看。
那青色的面庞，似乎要将自己刚刚咽下的那几口饭吐出来一样。
有这么可怕吗？
“老板再加两个荤菜。”这人一坐下后便开始向店招呼，听到老板应和后，才笑呵呵地看着贝珂他们，“小柯，老钱，今天真是巧啊。”
贝珂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曾老，巧啊。”
白于鹄在自己脑中搜索了一下，发现查无此人。
“听说你们一部又去了几个好苗子，什么时候带来给我看看呗，我为你们参谋参谋。”
此话一出，贝珂的脸色明显一僵，反观一边的钱钧则松了一口气。
“哪有啊，都是一些毛头小子，是他们夸大了。”
“是吗，我听说好几个都是破门入选的。”曾老思索一番，语调抑扬顿挫，“你不会防着我这个老头子，怕我抢你的人吧。”还未等贝珂回答，他反而先拍了贝珂一掌，“你曾老我会是那种人吗！哪天我去你们一部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白于鹄就坐在贝珂的旁边，他明显能感受到对方身子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片刻后却忽然又松懈的下去，接着他就看到了贝珂看着自己：
“曾老，你看看这个孩子，是我们特地从左支调过来的人才。”
三道目光交汇在白于鹄的身上，他对上曾老那目光如炬的双眼，看到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身子僵硬住了，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过一会，一道郝亮的笑声响在大厅中：“好好，这个孩子好。明天你就跟我吧！”
话一出，他身边的两个人同时松懈了下来，默契地相视一笑，从刚刚敌对的状态一下成为了盟友。
他这就被，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