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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与杜江生(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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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9日上,星期二,天气:晴

我接过江生的电话后,立即开始整理案子,心情也变得不错,宿舍都要关门了,他还愿意过来,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案子很快收拾妥当,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本来就是收拾好了才给江生发消息的。

等待开始变得焦急,我忍不住站到门边去,探着头,踮着脚,期盼着江生到来的景象,忽然就明白了这学期的选修课开课那一天,江生等在教室门口时,心里的感受。

江生很快出现在那里,来见我的时候,他好像永远都是跑着来的。

真奇怪,心口跳得好快,而且他靠得越近,我的心跳得越快。

眼见着他就要近身,我赶紧别过头去,假装看别处。

“学姐!”

他喊我,我故作刚看见他,扭头看他,强压住心里的激动,问他怎么就自己来了,孟超和张小娴怎么没一道。

我是明知故问,江生会带两个人来才怪。

江生也跟我打马虎眼,说是没找到人,所以没带来。

小滑头,每次都说一眼就会被拆穿的谎,仿佛把我当个傻子。

我们寒暄几句,我连忙去把为他准备的材料拿出来,临走时我看见他手里提了东西,猜测会不会是他自己已经准备了材料,所以我并未说实话,只说是实验室里本来就有的,若他不需要,直接说自己有,我也不会丢脸。

可他并没有,而是将自己提的东西偷偷藏在了门外,仔细想想,他其实一直很有礼数,家教很好。

做陶艺这么多年,我对于模型制作早已驾轻就熟,但以我自己的脸为模具倒还是第一次,坐在那里准备的时候,莫名就开始紧张。

江生在准备材料,我也不好干坐着,能自己做的事情尽量先准备,第一步当然是穿好塑料围裙,实验室里没有穿衣镜,这一步还真有点费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实验室里静静地,只有塑料围裙哗啦哗啦的声音会忽然让人如此紧张。

我想把塑料围裙系得紧一点,但头发似乎不想让我一次成功,总是搅在一起,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江生发现我的窘态,下意识过来帮忙,却不小心触碰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们两个都愣住了,实验室的打更师父经常半夜睡着,锅炉的火总在上半夜熄掉,然后在后半夜偷偷燃起来,所以这会儿应该是全天最冷的时候。

但这会儿的我宛如在三十五度的室外,浑身冒汗,紧张到不敢回头。

可最终还是我先回头,江生似乎也有点吓到,立即把手移到塑料围裙的一角,说他来就好,让我坐在那儿就行。

我今天穿一件高龄毛衣,为了不把衣领弄脏,需要把衣领向下卷,然后再把塑料围裙掖进去。

我感觉江生帮我掖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屏住呼吸,他的脸靠我那样近,他俯身过来时,我们的唇相隔不过半尺,连我也跟着不敢喘气,亏得他只在我面前停留数秒,不然我真怕自己窒息。

就是这样,我还是没能忍住,感觉身上有上千只蚂蚁在爬一样,还是抬手伸向脖子后面说要自己来,不想又一次碰到了江生的手。

这一次真是比上一次更紧张,要命的是江生好像比我更从容一些,他很快开玩笑打破了尴尬,说我的手凉,让我赶紧踹进口袋暖和一下,然后很快把事情做好了。

我的手当然凉,这样冷的环境,我竟生了一身冷汗,亏得有塑料围裙挡着,灯光也不强,不然真是尴尬死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紧接着江生提醒我要往脸上涂凡士林。

该死!

我分明做了几百次模型,怎么竟然忘了这一点。

如今围裙都已经戴好,我若再自己涂凡士林,刚刚的整理岂不是要再做一遍?

但我若不自己做,那不是又要麻烦江生?

一想到他的手指要在我的脸上不停触摸,我立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我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眼下只是纯洁的工作关系,谁会对自己的化妆师胡思乱想,我简直是个禽兽啊禽兽!莫非是单身太久,年龄太大的原因?

可即便我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只是工作,没有关系。在他不停抚触我的脸时,我藏在袖口里的手还是不停捏成拳头,好几次都差点把指甲钳进肉里。

短短一分多钟,我和江生都是一身的汗,他说暖气烧得太热,我明明知道这不可能,却还要小心应和,生怕暴露我此刻的紧张,心想赶紧把模具做了算了,不然再这样下去,非得心脏病不可。

因为已经有了经验,上藻酸盐时,我俩倒都比较坦然,闭上眼睛心无杂念,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材料成型,脱了模,完成我应该做的部分,我就可以立即离开,那样也就解脱了。

我心里这样想着,就开始等待。

我买的是速成型材料,从上脸到成型不过两分半钟,很快的。

可是当眼睛被蒙上一层材料,周围开始静下来,我不能说话不能动,忽然意识到,啊,我现在是个真正的雕塑了。

这种时候倘若江生是个不轨之徒,想要对我都只能任人宰割,我到底有多信任他,才会选择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间段与他做这种事?

要是林姿知道,非把我劈头盖脸大骂一顿不可。

江生好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大约是怕我多想,他开始放音乐。

他的歌单出人意料的与我的很相似,没想过他一个十八岁的小孩会喜欢蓝调和爵士,音乐一出来,我紧张的心情被抚慰了不少,身体也开始放松下来,渐渐有了困意。

如果没有别的声音,我一定会睡着。

可江生又开始说话了,他说要给我讲讲他这个人。

真是奇怪,我忽然意识到,认识这几个月,我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却好像对他这个人一无所知。

我知道他的父母身世显赫,在圈内很有话语权,但却不知道他和父母的关系,我知道他是跟着外婆长大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知道他是个十八岁长得很好看,性格也还不错的小男孩,但却不知道他这明媚的外表下原来也隐藏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我终于懂得第一眼见他时,那种油然而生的宿命感到底来于何处。

某种意义上他与我一样,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都是自己长大的杂草,而他被迫成长的年纪甚至比我更早。

我有点心疼他。

可我还来不及想要怎么安慰他,他却忽然向我表白,他说他第一次看见我就喜欢上我,这一段跟他醉酒时说的一模一样,可他这次分明没有喝酒。

这是什么情况?

明明半个多月前才刚刚拒绝过我,这是又要闹哪出?

结果他又扯傅聪,说我喜欢傅聪也没关系,因为他有过这样的经历,就已经足够幸福?

他说他爱我,他爱我?

他真是以为我喜欢傅聪,所以才拒绝的我?

铃声响起,我吓了一跳,但我的脸已经僵掉,只有肩膀能动。

他立马跟我道歉,然后帮我轻轻脱模。

我终于看到他的脸,脑海里还在回忆他刚刚的声音。

他爱我!爱我?

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一直专心看着模具,一点也不像刚跟人表白过的样子。

林姿问我为什么不赶紧找他问清楚?

我说问什么?一个人如果真心要表白,会在表白过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他不该主动询问我的意思,拥抱我,吻我吗?

难道让我再去追问他的心意?这很伤自尊好吗?

林姿点头,说她也觉得江生似乎不是要表白,听起来倒更像是在道别。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一脱掉面具就主动表示自己睡着了,什么都没听到。

我看到这么说了之后,江生一下子松了口气,心里别提有多失望,我大概猜对了,他是真的在跟我道别。

说什么爱我?

不过是对于上次拒绝我的一点小小弥补。

我爱过你,但是现在我要走了,仔细想想我们不合适,你可以去爱别人,我觉得没关系,但我们相处的不错,所以关系不要太僵,就像现在这样做朋友也挺好的,不是吗?

他拿着我的脸模给我看,我脸上在笑,嘴上说着敷衍的话,心思却早已没了着落,脑袋空空,总是忘记自己上一句说的是什么。

不过我的脸实在太优秀,做模型都这么好看,我看了一会儿心情就好了很多,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开始能够和江生正常对话。

发现他好几次偷偷看我,像是在试探我到底听没听见他表白,我还故意问他为什么看我。

他竟然直言说是因为我好看。

这家伙,竟然还敢调戏我?

我可是个成年人。

“我好看我知道呀。”

我不光自己认下来,我还要调戏回去,我看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喉,他的……明目张胆,就要看他脸红。

就这么薄的脸皮,还敢调戏姐姐我?

他似乎努力让自己像个大人,也忽然挺直脊背问我为什么看他,“因为你也好看呀。”

我又调戏他。

他却手一抖,将调好的石膏撒了一身。

我叫他脱掉围裙去洗,故意把“脱”字咬的很重。

他果真是个小屁孩,只是听到这种字眼都会多想,立即乱了步伐,甚至还流了鼻血,就这点阅历还敢调戏我?

看在他带给我愉悦的份上,我顺手帮他把石膏液调了,等他回来时,正好调好,他已经把围裙换下,换回了自己的衣裳。

于是我又逗他,说他洗得挺干净的,结果他差点跌倒。

我见他实在不禁逗,已经停止逗他,只说要进行下一步。

结果他却已经走火入魔,问我什么下一步?

脱衣服,洗一下的下一步?

呵,他想得倒挺远!

我提醒他收一收思绪,问他干什么一惊一乍,他终于清醒,接过我调好的石膏液,背过身去做事。

我知他是不敢看我,暗暗发笑。

这都是他应得的。

结果他竟然给我下逐客令?

逐客令?

我差点忘了这里是我的案子。

我问他是不是要卸磨杀驴,他竟然说作品提交的时候,不会少了我的名字。

谁稀罕他的署名!

走就走!

看你一个人在这儿会不会害怕!

出门时看到江生洗好挂在栏杆上的围裙,他个子是真的高,那么高的位置,怎么挂上去的,遇到眼神不好的,还以为上面挂这个人……

走到楼下还在想这个画面,始终放心不下。

江生怕鬼。

我发誓真的不是担心他,只是他用的毕竟是我的案子,万一早上大家来了实验室,发现他曝尸桌边,我怎么脱得了关系?

于是给他发了消息,问他要不要带东西来我家做。

但发过去又开始后悔,我是真的期望跟他发生点什么吗?还把人往家里带?

于是我赶紧撤了回来,结果江生却没放弃机会,当即说他这就下来。

我猜实验室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吓破了胆,不然凭他那扭捏的劲儿,不会这么痛快答应。

结果他还嘴硬,死活不承认自己怕鬼。

我又生了逗弄他之意,假装他身边有两个童子鬼,一左一右,正仰头看他,问他要不要跟他们玩。

他吓到失神,却还不忘挡在我面前,闭着眼睛“驱鬼”。

我却直接愣了神,他总是有法子在我即将讨厌他时再度感动我,叫我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为了缓解他的恐惧和尴尬,我大笑起来,让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他说我调皮,我已被他逗笑,不计前嫌,说他还没见过我更不羁的时候,之前在门头沟跟同僚玩摩托,那才叫真正的肆意绽放。

但是我怎么有种想要逗他却反被他逗了的感觉?

不开心,立即收敛笑容,转身离开,绝不给江生笑话我的机会!

到了我家,才想起我最近在准备交换留学的事情,家里几乎要被搬空,江生看到一定会有疑问。

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秘密,他早晚都会知道。

再说他现在又怎么会在乎?

干脆大方开门,让他进来。

他果然有疑问,但我不想说,叫他等明天的公示,原本想再帮他做点什么,他却推我去睡觉,还为我盖好被子。

呜呜,我果真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又是一夜安然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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