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section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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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华南医科大学旧址。
正午当空，薄弱的阳光穿透积云，费劲的投射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太阳在天上时不时从厚重的乌云中露出自己的身影，像是随时会被乌云吞噬的样子。
两个少年的身影在废弃大学围墙外徘徊着。
“他们为什么不把这地方拆掉呢？”段昆仑跟在齐君后面双手插兜张望着围墙之中“占这么一大片地不是浪费土地资源吗？”
他抽出地图查看起来，地图上详细的标明着校园内的每一条路，每一栋教学楼。这确实是一大片的土地资源，足足有4000亩，差不多是接近400个标准足球场的面积大小。
“没有必要，这个地方是远郊区，拆了也只是多了一大片荒地，更何况这好几十年历史的校区也有一定纪念意义。”
齐君手摸着冷硬的围墙顺势往前走，手中传来粗糙不平的摩擦感，由于年久失修加上风吹日晒，围墙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墙角也堆满了被风雨剥落的墙皮，
他的目光紧随着围墙之上转移，希望可以找到一处较矮的低墙，他想进去，这也是二人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围墙大概有四五米高的样子，虽然破败不堪看上去一碰就倒，但想发挥它本来的作用——也就是拦住人，还是可以的。
“有纪念价值就不让我们进去？”段昆仑语气突然变得泄气起来，他也不管围墙有多脏，脱掉自己厚厚的棉衣，直接背靠围墙一屁股坐了下来。
“好说歹说我们也是学校的芸芸学子之一，就算不是这个旧校区，那几个门卫也不至于像赶苍蝇一样赶我们走吧？”
他们已经在学校外绕了快一个小时了，分别经过了东门、北门、南门三个出入口，无一例外的都有门卫看守，同样无一例外的拒绝了他们进入校园的要求。
段昆仑有气无力的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一阵寒风吹来，他又哆哆嗦嗦的穿上了棉衣，他看向齐君，心生疑惑。
“现在估计都零下几度了，你不冷吗？”
齐君一条腿半跪在地上眼睛扫视着从段昆仑手中拿来的地图，眉头紧锁。
“还好，不怎么冷。”
他将地图折叠起来放入口袋中，站起身手指向远处说到“这校址占地是一个圆形，上一个路过的是东门，这样的话，前面应该就是最后一个我们没去过的西大门了。”
“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不让我们进去。”段昆仑不屑的撇撇嘴，站起身扭着腰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灰。
“又不是什么世界文化遗产，破成这样了居然都还有人看着。”
“估计是为了防止流浪汉进去吧，很多废弃建筑也都会有人看守的。”
“你是说那几个守卫把我们当成流浪汉了？！”段昆仑瞪大眼睛。“我们难道很像流浪汉吗？！”
“之前的三个出入口都是小门，这个西门才是学校的正大门，或许能找到机会进去。”
齐君没有理会段昆仑这句话，他脚踩着硬邦邦的泥地向前走去，脚步放慢了许多，眼睛专注的看着前方。
他们已经绕了一圈，现在可以确定翻围墙是肯定翻不进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还没有去过的西大门。
段昆仑跟在他后面一直碎碎念的唠叨，大概就是些指责那些守卫没有一点眼力把他当成流浪汉的话。
直到前面的齐君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指了指前面的门卫室，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一个表示安静的手势，示意段昆仑不要发声引起门卫的注意。
段昆仑缓缓点头，弯下腰跟随着齐君沿着围墙向门卫室靠去，两人的脚步都变得更加缓慢了起来，十多米的距离花了足足一分钟。
两人快速半蹲着背靠在了门卫室窗沿下两边，他们面朝外边的荒无，不约而同侧抬起头看向那扇小窗户，在窗沿上放着的一个老式搪瓷水杯正在往外冒着热气，像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事业单位表现优秀才会得到的水杯，上面还刻着几个掉漆的大红字——医科大学校庆纪念杯。
齐君右侧就是西正门，他的视线越过灌木丛向大门小心翼翼的看去，和现在大多数学校人脸识别的门禁不同，映入齐君眼帘的只是一个道闸，像是高速公路旁收费站用来限制车辆出行的设备。
这种东西根本拦不住人，就是让安然来他都可以畅通无阻的走进去，更像是一个摆设。
但问题在于门卫，齐君向上面看去，一个摄像头挂在门卫室屋檐下对着正门，虽然不大，但监控范围覆盖到门口还是可以的，就这么偷溜进去肯定会被发现。
有了前几次经验，这次齐君不打算和门卫说明来意，反正大概率也不会允许，说了反倒会让门卫提高警惕。
得趁门卫不注意的时候进去……
齐君心想着别过头向段昆仑看去，后者却不断挤眉弄眼一只手指着窗户。
是门卫，他正在门卫室内站在窗户前手提着水杯，时不时喝一口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好机会，快过来……”
齐君朝段昆仑做出这几个字的口型招招手，转过身压低身子就要从道闸下方穿过。
“不用干了？”
门卫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动作，他好像正在打电话。
“哦……哦哦，好……我知道了，马上走。”
杯内的热水门卫一饮而尽，他趴在窗前，只要在稍微往前探头就会发现躲藏在墙边的齐君二人。
“喂？老张啊，你和另外两个兄弟说一下，上面说我们不用在这里干了，要把我们调到新校区去工作。”
“啊对对对，就是现在，要我们马上过去，不然就招其他人了！”
门卫室内全是翻箱倒柜的声音，门卫正在飞快的整理着自己的行李，他的话中有着不可抑制的兴奋，毕竟去市中心工作可比在这鸟不拉屎的郊区工作舒服多了。
砰的一声，门卫夺门而出，他将自己的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股脑的扔在了停在门外的三轮上，骑上车就往远处公路狂奔，生怕自己去晚了岗位被其他人抢走，压根没有注意到躲在灌木丛后面的两人。
直到三轮车的红色在他们眼中渐渐缩小成一个点，齐君段昆仑二人才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切，搞了半天，全白费力气。”段昆仑皱着眉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叶子一片片弹下来“还不如晚点来呢，这么早就来还多吹几小时冷风。”
“不过……现在终于可以进去了。”他摩拳擦掌，一脸兴奋的向校园内看去。
“我们可不是来玩的。”齐君提醒段昆仑，他弯下身子从道闸底下穿过进入校区，看着面前群立的老旧教学楼，内心有种沧海桑田的悲凉感。
“知道了知道了。”
段昆仑也穿了过来，他随意的摆摆手，大步向前走在了齐君前面，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腐朽的木头、潮湿的纸张、冻僵的泥土各种细微的气味……
他感觉这校园内的空气都变得冰冷了不少。
“所以你看到的是哪一栋建筑？”
齐君走到段昆仑身边，拿出地图缓缓展开手指着地图问道。
“不对，应该用感知这个词更准确些。”段昆仑神情严肃纠正道。
“这不影响，你不是说你知道米球的另一半尸体在哪里吗？”
段昆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只手臂搭在齐君肩上，从容不迫的。后者则是一脸冷漠斜视着他。
“要我说，我们其实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安然不是什么天线，我也不是什么信息输出装置，虽然那天确实有些模糊的片段闪进我脑袋，但这未免还是有些太离谱了些。”
“话说回来，最近几个月碰到的怪事太多了，我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有些动摇了，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超自然的力量也说不定呢？”
段昆仑压低声音神神叨叨的瞄向齐君，一只手稍稍遮住脸，眼睛左看右看的，好像害怕被人听见似的。
“那你还笑的出来？你就不怕哪天这些超自然力量再找上门来吗？”
齐君移开段昆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向前走去。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天生的乐观派呢，而且就算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高个的顶着吗。”
段昆仑咧开嘴笑了笑，追上齐君。
“不过你为什么就一下子相信了呢？你也不怕是我做梦做糊涂了瞎编的？”
为什么？
齐君漫不经心走在满是杂草又充满裂纹的。
也许是因为这几个月的种种经历，也许是因为简明雨对自己说的话，也许只是单纯想找到一个微乎其微的证据来弥合姐弟间的误会。
不管如何，他选择相信了段昆仑接近于梦境般荒诞的话，选择在这新年前最后一天和段昆仑来到这个承载了众多回忆的遗落之地。
齐君叹了一口气，决定继续办正事。
“你说你看到三个画面，第一个画面是这个学校，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齐君环指前方一栋栋建筑，侧过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段昆仑“那接下来第二个画面是什么？”
“第二个画面嘛……”段昆仑手撑着下巴极力思考“好像有什么工程大楼几个字。”
“这里有很多建筑都有工程大楼这个后缀，你具体说的是哪一个？”
齐君将地图举到段昆仑面前，地图上，等比例缩小的校园道路交错在一起，每一栋教学楼都标上了详细的名字，让地图看起来密密麻麻的。
“嗯……我再想想。”段昆仑眉头紧皱，龇牙咧嘴的，很是痛苦的样子。
“有了！”他一拍脑袋浮现出自信的笑容“那栋建筑比周围所有建筑都要大，我们甚至都不需要地图，直接在这里看看就行了。”
最大的建筑……应该是那栋。
齐君眺望着远处一栋灰色建筑，灰墙之上爬满了藤蔓，一排排窗户中尽是黑暗，仿佛一个个无底洞。
它比周围的教学楼高了几乎一倍，同时也是处于这个圆形校区的圆心位置，齐君还没有进来时就远远的看到了它，它在校园中独树一帜。
“那栋应该是生命科学工程大楼。”齐君看着地图上的一处标识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能不能进去。”
齐君说着走上前边布满灰尘的长廊，却听到后面手机快门键的咔嚓一声。
“你在……干什么？”
“拍照留念一下，发校园论坛上去肯定有很多人看。”段昆仑挑挑眉歪嘴笑道“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震惊，学生会会长在新年前最后一天潜入本校废弃园区竟然是为了这种事》”
“你还是发自己照片上去吧。”
齐君瞟了他一眼，轻声叹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管后面连连响起的快门声别过头继续向着那栋楼走去。
他慢步行走在校园中，四周只有段昆仑拍照时的嬉笑声，一栋栋灰黑色建筑矗立在他们身边，漆黑的窗口像是它们的眼睛，它们就像是沉默的石像一样凝视着这两个闯入者。
还有风的声音，冬风穿梭在教学楼之间发出沉闷的呜咽声，天上无边积云在风的推动下滚滚向前，像是倒映在天空的海浪。狂风席卷着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齐君拍了拍被风吹到自己身上的杂物，视线在一栋栋教学楼之间来回穿梭。
风好像越来越大了……
他又看向段昆仑，后者仍然在兴高采烈的四处拍照，仿佛是来旅游的一样。
也许我就不应该和他一起来……不过没办法，既然在那天、在那个一瞬间，他看到了某些好像和我们这段时间以来遭遇的怪事所息息相关的片段，那就必须和他一起来，而且从安然的话来看，这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巧合。
齐君没有再往前走了，他转过身来看着正在欣赏自己所拍摄照片的段昆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