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何腾蛟、元宵贼入城、李建泰督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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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腾蛟

十二日辛丑，漕运巡抚路振飞上奏朝廷：“淮徐道何腾蛟在整饬徐州地方事务中建树颇丰，如今擢升为湖广巡抚，唯恐其在徐州开创的良好局面因人事更迭而荒废。时任同知范鸣珂，二十年来安于府佐之职，性情恬淡，恪尽职守，其品行与才能足以胜任接替何腾蛟之职，如此安排可谓两美并举，相得益彰。”

元宵贼入城

每年正月初八起，直至十八日止，京师举行元宵佳节，此年连续多夜皓月当空，京城九门彻夜不闭，金鼓声震耳欲聋。每座城门外，成百上千的人以欢庆元宵为由涌入城内，直至次日清晨仍流连不去。守门人疑惑：“为何每晚只见人潮涌入，却不见他们离去？”原来趁此元宵喧闹之际，贼寇们腰缠数百金，混迹其中潜入城内，势力大的买通将领，小的收买士兵，让贼寇们假装官军各自占据城墙。城内官员贪图重贿，竟然对此不予查究。

至三月贼寇大军逼近，距城仅二里之遥，官军里那些假装守城的贼人，实则暗中将铁弹填入火炮，但并非向下射击敌军，而是向天空发射，铁弹纷纷打向空中，未伤贼寇一人。久而久之，贼寇估摸城头铁弹耗尽，便倾巢逼近城墙。此时城头果然无铁弹可用，炮声虽响却徒然无物。众人商议前往工部求取箭矢，尚未行动，贼寇已用高木搭建云梯，外围裹以丝织帷幕，令精壮之士如鱼贯般攀爬。守城者非但不加阻拦，反而伸手协助贼寇登城。贼寇登上城头后，连发三炮，守城者纷纷脱下官服，换上平日所穿的贼寇标识服装，若是看到没有换服的人，立即以刀砍杀，城防由此迅速崩溃。原来，元宵期间贼寇分多股频繁混入城内，早已潜伏数千之众于城中。

另听说，无锡人王季重宅第内，有人趁乱将其腰间银带割走，甚至宫内亦有窃贼出没，可见当时社会治安之混乱，世态之炎凉。

李建泰督师

李建泰，字复余，山西曲阜县人士，于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科考中进士，崇祯末年官拜大学士。崇祯甲申年（公元1644年）正月，皇帝在临朝时忧心忡忡，对阁臣感慨道：“贼寇之势如此猖獗，而我军在外无人能担重任，国库又已耗尽，对此困境，朕该如何应对？诸位爱卿能否为朕分忧？”李建泰答道：“皇帝忧虑至此，臣岂敢不尽绵薄之力。臣为晋人，对贼寇之事十分熟悉，愿以家中财产资助军需，可供万人数月之粮。臣请求领兵西行，抗击贼寇。”皇帝听后大喜，再三慰劳李建泰，言道：“爱卿若出征，朕当仿古礼为卿践行，亲至郊外饯别，不敢轻慢。”

十六日（己巳），李建泰呈请出师，并推荐卫贞固、凌駉、郭中杰等人随行。皇帝下旨：“爱卿马上就整装出发，足见忠诚奋发，所请之人，吏部即刻给予所需旗牌勘合，依例迅速办理。”李建泰又言：“进士石某愿单骑奔赴陕北，联络甘肃、宁夏兵力，外联羌部，招募忠勇之士，募集义饷，以期剿灭贼寇，即使不能，也可固守西河，扼守延安，阻止贼寇东渡。”皇帝对此颇为满意，有意任用石某。李建泰表示待自己西行后再酌情使用。

二十日（己酉），郭中杰被正式任命为副总兵，在所统辖的中军部队中，负责指挥旗鼓号令。皇帝命人查阅《大明集礼》，参照边将受命出征告祭太庙之礼安排实施。二十三日壬子，李建泰举荐布衣百姓罗天锦，皇帝准许录用。介松年因催饷有功，被实授官职。二十六日乙卯，皇帝正式命李建泰出师，并举行遣将礼。寅时，命驸马都尉万炜以特定牲畜祭祀太庙。卯时，皇帝于殿堂亲自授予李建泰天子剑，殿梁突然发出巨响，似有断裂之象。巳时，皇帝身着法驾，亲临正阳门，为李建泰饯行。官军旗幡绵延十余万，自午门一直排列至正阳门外，军旗金鼓的场面更加壮观，文武百官均到场列席，共十九席。文官坐东，武官坐西，皇帝居中。皇帝所用的金杯都镶嵌着大宝石，均为历代传世重器，而诸臣所用皆为金杯。皇帝命五省掌印侯伯、内阁六部、都察院掌印官员以及京营总协侍坐，鸿胪寺主持礼仪，御史纠察仪容，将军侍卫列队，设宴奏乐。皇帝亲自敬酒三杯，言道：“先生此去，如同朕亲行，这三杯酒赐予你。”随后又拿出亲手撰写的敕书嘉奖勉励，亲自加盖宝玺赐予李建泰。宦官为李建泰挂红、簪花，鼓乐齐鸣，鼓乐队走在前面开道，李建泰手持尚方宝剑出发。皇帝目送李建泰远去，许久才返回宫中。

当日狂风卷沙，占卜预示行军不利。太监韩赞周奏报南京发生地震，李建泰乘坐轿子刚出宣武门，不料轿杠突然折断，识者深感忧虑。

群臣又在护国寺为李建泰践行，李建泰意气风发，言及入寺时，发现印绶突然增大如斗。同僚皆祝贺道：“此乃指日成功的吉兆，预示将取得如斗大的金印。”进士凌駉被授予职方司主事，随李建泰监军，西洋人汤若望随军负责火攻水利。进士程源私下对凌駉说：“此行务必疾速抵达太原，收复三晋之地，尚有可为。若三晋失守，则无力回天。”

二十七日丙辰，李建泰上奏说他正在急速赶往太原，以救援河东分守李正修。皇帝命金毓峒监军赴晋，赦免李正修之罪，并命其效力于督辅军前。李建泰出京后，知道山西战事紧急，家中安危未卜，但行军速度愈发缓慢，每日仅行进三十里。大军驻扎涿州时，三千营兵逃回。行至顺德府广宗县，当地绅士坚城防守，拒绝接纳，李建泰下令攻城，杀死乡绅王佐，并鞭笞知县张宏基，当日即率军离开广宗，二月二十九日戊午，李建泰闻家中遭焚烧抢掠，心气大挫。军队经过东光时，纪律松弛，当地百姓闭城抵抗。李建泰怒而攻城三日，终将其攻破。

二月初九日戊辰，皇帝亲笔书敕，命李建泰节制德州、德平、通州、天津、昌平、密云六处，全权调度。三月初五日癸巳，李建泰病情加重，军队溃散。初十日戊戌，宁武战报传来，京畿震动。程源对魏藻德说：“李建泰为何滞留河间？其麾下总兵马稔拥兵万余，应速命其赴居庸关，与唐通协力防守，或可稳住局势。”魏藻德未采纳此建议。不久，京师陷落，李建泰入城，贼寇对他礼遇有加。

听说贼寇攻势猛烈，李建泰躲藏起来，不久降于自成，被任命为丞相。清朝建立后，李建泰与谢升、冯铨一同担任内院大学士。姜镶起兵时，将李建泰召回担任他的宰相。姜镶兵败后，清朝将李建泰逮捕。李建泰有妾五十人，均逃回家乡。李建泰对她们说：“我今日必死无疑。你们之中可有人愿意随我而去？”诸妾皆掩面而笑，私底下议论道：“你本就该死，我们又能如何？”李建泰旋即被处死。

李建泰人身形高大，蓄有黑须。昔日崇祯丙子年（公元1636年），李建泰主持江南乡试，九月九日在雨花台设宴，百官送行。李建泰坐在轿中感叹：“不知不觉又到重阳了。”此言流露出他对于时光荏苒、贪生怕死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