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上的人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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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园婆婆赶紧低头行礼，亭中人点头回礼。
柳婆婆只知道他叫白炼，道号浊流，是此山的护法，在这之前是此山的主人，白蟒妖人。
未封禁山水之前，他是这方圆百里的一方霸主，若有歹人绕过柳园偷摸上山，多半会被此人直接囫囵吞下。
柳园婆婆步伐稳健，径直上山，一路上埋头疾行，根本顾不得山中的奇花异草、鸟兽鱼虫。
行至山腰，柳园婆婆心有所动，便见前方激射一物，瞬间来到当前。
一方玉佩绕身一周，便原路返回，留下一道流萤光彩。
柳园婆婆心下惶恐，赶紧弃步，脚底灵气爆发，一个闪身，便不见踪影。
再见时已至更高处，几个起落就来到山巅。
柳园婆婆身前错落着几处宅院，皆是隐没在各种花草树竹之中，高高低低，若隐若现。
婆婆收拾心情，便向一栋小楼走去，楼名：凡星。
无人引见，婆婆跨过门槛便停下，道了一个万福，开口说道，
“柳儿参见小姐，山脚那药引子我已经见了，此处山水禁制业已全部解封，时间对得上，事件的起因也确实是巧合。”
只闻得有一声女子轻声说道，“知道你心中高兴，百年时间坐忘，于我依然不易，何况是你。
如今这山峰还没有真的主人，山水虽已解封，你的功劳还要再等等。
这《长青篇》是我私物，如今你勉强能够参悟，就赐予你。”
柳园婆婆听完，口称“不敢居功，谢小姐恩赐”。
柳婆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女子说道，“年岁不大，别整天兜着一张老脸老树皮，你在不在意倒是无所谓，丢的可是我的脸皮。”
柳婆婆听出来小姐心情不错，于是又跪倒，“容柳儿胆大求小姐一事”。
柳婆婆见里面没有声音，便大着胆子说道：“山脚那孩子我见之心喜，资质本性不坏，不知怎的，就有了收徒的念头，望小姐成全”。
“你我并不属于一个师门，要收徒那是你自己的事，不用来问我，你自便便是”。
柳园婆婆磕头谢恩，又恐此间主人心烦，便默默退出房门，但身心俱是轻快几分。
下山的路上，柳儿想起当年懵懂无知的她被人点化的场景。
柳儿是雅乐大人给她取的小名。
柳婆婆别看年纪好像很大的样子，其实化形之后，寿元并不比雅乐长。
柳儿原来是河边一棵杨柳，二十年来在蕴含灵气的河边自由生长，得天独厚，枝繁叶茂。
一日，阴差阳错的，河面上流飘来一溺水而亡的女子，女子死因可疑，生前死后八字暗合怨念不尽，便留下一缕魂魄，若无意外便会是一锁魂女鬼。
天下巧合之事众多，其一便是女尸顺河而下，长发缠绕柳枝，越发紧密，女尸不得已便依附在柳树上。
杨柳树苦不堪言又无可奈何，这个河段的四周也因此变得阴沉起来，若任其发展，这周边的人畜生物，均会大受其害。
所幸柳儿煎熬时间并不长，正好被过路的一对男女仙师救起。
那女子仙师先是埋葬了女尸，并祛除因果，抽丝剥茧一般把那一丝魂魄引渡，再将女尸留下的阴灵温养在柳儿体内。
随后用秘法给柳儿点化，促成了柳儿灵智早开，免百年修行，也解除了成为恶灵的条件。
此时的柳儿即是完整的自己，又可以将那女尸所有记忆化为己用。
随后男子仙师亲启道法，以自身强大的势力，让她化形。
草木精怪修行，寿最长，但启智不易，修行更难，化形为最。
只有化形了，才能模拟人体窍穴经络识海。
柳儿对这对仙师感恩之情无法言表，一个是救命之恩，一个是再造之德。
她便心口立誓，愿追随左右，为奴为婢，永不反悔。
草木精怪化形，心口第一句承诺誓言被天道天然压制，所立誓言深入灵魂，不得反悔，否则后患无穷。
“这位姑娘，今天擅作主张，把你留在身边，实属是我强人所难。给你化形也非善意，我身边的这位姑娘身体抱恙，还得烦请你帮忙照顾。
此后百年你的一切修行章法及用度，请姑娘不用劳心，百年之后，你之去留，一切随心。”
此时此刻，柳儿只得拜倒磕头不停。
那男子侧过身去。
“今天你不必太过感恩，今日之恩，换来的难免是来日之祸，因果一事，谁能说清。”
柳儿满脸泪水，扑在地上，双手握拳，“我什么愿意，愿意”。
“你以后就叫柳儿吧”，仙子开口说道，也是间接同意男子的行为。
柳儿赶紧抬头，口里不住地叹，“谢大人成全”。
仙子听之不喜，皱着眉头。
男子赶紧出言纠正，“我叫鱼游子，这位是雅乐仙子”。
柳儿不敢直呼其名，便叫他们公子和小姐。
随后，男女仙师便携带柳儿来到现在的鱼游峰。
此山有妖人，摇身一变就是吞天巨蟒，一时间鱼游锋飞沙走石，瀑布阴沉。
鱼游子悬停在巨蟒面前，身形还不够塞牙缝。
白蟒用尽了手段和力气，那鱼游子哪怕是一点水渍都没沾染上。
“对你不住，要借用你这处宝地”。
巨蟒竖瞳渐渐有畏惧之意。
“这是我的道场”。
鱼游子取出一物，“我知你修行不易，这里有一颗妖丹，能够助你一臂之力。这挂瀑布的水运还有些欠缺，待我施法，帮你稳固”。
巨蟒大喜，双方便化干戈为玉帛，巨蟒成为此山护法。
随后鱼游子挥手打乱灵气环绕的格局，屏蔽掉了此方天地，一个简单的秘境就成型了。
二位仙师留了下来。
此后的岁月，便是柳儿最为欢喜的日子。
鱼游子见多识广，又无丝毫架子，每月都会来找到柳儿帮忙稳固魂魄境界。
柳儿在融合女尸的记忆点时发现的问题，他也一一解答，特别是修行上的问题，真真做到知无不言。
直到很久以后，柳儿才明白，这是在给她传道，于是敬他为先生。
不久后，先生飞升上界，小姐就把她打发下山，说是在柳园看护山门。
在柳儿心中，她自己也挺自责的，总觉得自己误了小姐的好事。
在柳儿的心中，真真是越着急越没有办法，当了这几年的鹌鹑和避嫌桩，看也看出问题了。
小姐人虽善，就是不晓得变通一下和人相处的方法，不仅喜怒无常，女子的温柔一样也无。
小姐除了修行，万事是不会的，若不是长相确实太出彩，估计在山下也难有好人家。
想到这，柳儿赶紧打住，不断骂自己该死该死，不该编排自家小姐。
之后的柳儿，便刻意不再注意自己的脸貌及身形，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只要不影响修行，我作为一棵树，咋样都行。
——
凡星楼中，帘后美人靠，着白衣裙，身体匀称风流，皓首无妆无钗，红线拢青丝，腰间只有竹笛玉佩，见之忘俗，真真乃神仙人物。
女子仰头回想当年种种，恍若隔世。
雅乐有一个不可对人言的秘密，带她上山的接引道人至今都只是认为遇到雅乐是天赐良才、偶遇仙缘。
在远古时期，有一个族群，古老而认知朴素。
他们认为树木、石头、河流、山川皆有其神蕴。
在山海之中寻求神灵就是他们的追求，他们自称“神隐”一族。
被他们呼唤联系的神灵，他们往往会采取就地建造供奉的场所，以找到的日期的来年作为神灵祭祀的时间，这就是最早的神社祭坛了。
“神隐”一族中，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主持祭典。
祭典的主导人为女性“神隐”巫师，她以独有的形式唤醒神灵，强化一方天地的气运，最终反哺自身，强大种族。
远古时期，各种神社祭坛的数目众多，遍布各地，但彼此规模相差甚远，以神蕴的多寡来区分。若是稀少，简单如几块石头也可以是一座神社祭坛。
这些神社祭坛中，最着名的当属开天神宫，这里供奉的是盘古，也就是创世神，一切的开端。
再后来，诸神黄昏，各族兴起，“神隐”一族所树立的神坛被一一打破，“神隐”一族逐渐势微，在不停地维护旧神，追逐新神中，在大浪淘沙中最终没落。
雅乐其实不是名字，雅乐是她前世祭祀巫女的一种身份，相当于官员体系当中的其中一个官名。
她的真名早已遗忘在光阴长河，在她的灵魂印记里，她只记得怎样成为“神隐”一族当中雅乐祭祀巫女的方法，其他的已经记不起来。
不同的起点导致的人生自会不同。
雅乐这个名字是娘胎里带来的，据说是母亲梦中所得。
雅乐生来特别，从出娘胎那里开始，生来不哭，难产三天一出生睁着双眼就吓坏了稳婆，被外人视为妖孽。
庆幸早年间雅乐就被山人看中，出生便被收养山中。
民间疾苦，女婴不值钱，何况是别人口口声声说的妖孽，些许钱财就可让父母抛弃刚生下的孩子。
幼年时期，雅乐的成长环境是在阵法中度过，开悟也是通过山上神通传神，直到3岁，雅乐自行突破法阵，被山门惊为天人。
雅乐由于开悟极早，修行过慧，是人们眼中的天才，山中虽不记录此事，但在各位长老的心中，默默把她放在了首位。
雅乐修行顺遂，常人眼中的关隘、瓶颈，仿佛就不存在一样，修行就如行走一般简单。
雅乐过山门，三年不到早早筑基，此后一路高歌猛进，破超凡、过山海，藏洞天，根本没有后力不足的现象。
雅乐自幼灵台清明，仙缘极厚，仙路通畅，一直在山上行走，是各大仙山都要怀柔的后起之秀。
为求大道，雅乐独身一人，到一处幽冥鬼蜮修行。
中途不巧，雅乐途遇鬼王，战之不敌，且战且退、千钧一发之际，被他所救。
这是她和鱼游子相遇的第一面。
那时的雅乐，虽无外伤，神魂震荡太过，必须尽快闭关养伤，不然后患无穷。
鱼游子带着她，护着她，山村野居，断离尘世，既修心又修身。
那安心的几年时光，是女子无以言表的好时光。
从开始是恩人，后来就是眼中人。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不拘小节，为人随和，处事有几分随性的男子，竟然是天底下最为耀眼的逍遥上仙。
这里是她养伤的地方，也是她渡情劫的地方。
他为她护道，和她一起讨论道法和道术。
她生气的时候，他总是淡淡的笑，既不激怒她，也不宽慰她。
雅乐有一段时间很苦恼，若是因为看上她，那又为何几次逃避躲闪。
闲暇时，他偶尔会将山下事迹说与她听，也不管她是否能懂他口中的江湖。
只是说书人实在口拙，故事什么的，实在让人很难提起兴趣。
雅乐的性子历来清冷古怪，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情花盛开，女子口拙，便每天拿出一个时辰陪他，这就是态度。
雅乐情窦初开，鱼游子却不敢直视她的双眸，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
当年救她是个意外，之所以一直留在她身边，还因为鱼游子一眼就看出她的根底。
“神隐”族人再现三清，他动了恻隐之心。
不久之后，雅乐心仪之人创造飞升神话，她暗暗发誓要追逐他的脚步。
这一等就是一百年。
轻叹一声，取笛送入口旁，笛声清脆悠扬，周边山水解禁，灵气倒灌。
鱼游峰开山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