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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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同戴着斗笠急匆匆的来到钟育的住所。不等家丁们通报,自行便上了楼。由于他是钟育最为亲近之人,所以途中并无人伸手阻拦。
上了二楼,认准了钟育就寝的卧室,刚要抬脚进去,却不料被一名俏丽的姑娘给拦了下来。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毛毛躁躁的。公子此时还未醒来,你这是要扰他清梦?”
刘大同一愣。他认得这位姑娘。此人名叫“玉竹”,是钟育在广平县暂住时新收的一名丫鬟。由于颇有几分姿色,且能说会道,很得钟育欢喜。所以包括刘大同在内,都对她较为客气。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刘大同朝玉竹抱了抱拳,急切道:“玉竹姑娘,大同有要紧之事跟公子汇报,耽误不得。还请姑娘帮忙转达一声。”
玉竹蛾眉稍蹙,不满道:“再要紧的事能有公子就寝重要?有什么事等公子醒了再说。耽误一会时间还能翻了天不成。”
“可不就是要翻了天嘛。姑娘若不方便通禀,那大同自去见公子。公子责怪下来,我一力承担便是。”说罢,刘大同便伸手轻轻将玉竹推开,抬脚便要朝里屋走去。
玉竹见大同要硬闯,哪能如他所愿。她疾步上前拉住了大同的袖子,娇叱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惊扰到公子,你承担的起?”
二人正推搡间,只听里屋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是大同来了吗?有事进来说吧。”
刘大同扯开自己的袖子,朝玉竹轻哼一声。然后摘下头上的斗笠放在了屋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后,这才迈步进入了里屋。
里屋内,钟育身着一件白色里衣,睡眼朦胧的依靠在枕头上。看样子似乎还没睡醒。
他今日的确起的有些晚了。
他素来有冬日嗜睡的毛病,加上身边又无人敢扰他清梦。待他一觉醒来时外面早已是日上三竿。
屋子里的碳盆里正烧着火。待得碳盆里的碳快要烧完时,丫鬟们自会将准备好的木碳放入碳盆之中。并且还别出心裁的在碳盆里放些松树枝,以此给房间里增添些许香味。
刘大同进入卧室的帘子外后便停了下来。他双手抱拳躬身道:“属下见过公子。”
钟育嘴里轻轻的“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慵懒的问道:“大同啊,到底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公子,文闯死了。”
钟育本半眯着眼半睡半醒的模样,可一听这话,猛地挺直了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顾不得穿鞋,赤着脚走到珠帘前将帘子掀起。
“你说什么,文闯死了?怎么死的!”
虽说此次劫杀文闯未能将事情办妥,可他万万没有要杀文闯灭口的道理。且不说文闯与他钟家有多年的合作关系,单说即便要灭口,他也绝不会挑在这个档口下手。须知这广平县的乔恒,眼皮子底下可容不得任何沙子。
“衙门那里派了仵作前去验尸。尸体上除了额头处因为跌伤磨破了皮外,身上再无任何伤口。因此仵作初步推断是突发恶疾,因而丧命。如今尸体被官府的人运回衙门内,还需更进一步查验。”
“一派胡言!”钟育一拂衣袖,走到衣架前去取自己的衣服。“本公子与文闯相识多年,从未听说他有什么不得而知的恶疾在身。昨日我唤他来我宅中一叙,今日早晨便恶疾突发死在巷子里。追究下来,这嫌疑分明是要落在我的头上。不行,本公子得去衙门走一趟,可别遭人口舌,白白背这一口黑锅。”
“公子,公子!”刘大同上前几步,急忙劝道:“公子且稍安勿躁。如今尚未有证据证明文闯之死与公子有关,公子何必要自行前往衙门惹来非议。属下以为文闯之死绝非简简单单突发恶疾这么简单,公子贸然前往衙门,反而会让那乔恒心生狐疑。到时一旦事情传开,知府大人那里也不好交代。”
钟育刚提起衣服的手顿了顿,稍稍思索了一番,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将衣服披在了身上,然后坐回了床榻上。“你说的不无道理。本公子若是贸然前往,反倒落下口实,搞得旁人以为做贼心虚了。不过文闯好好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还偏偏死在本公子唤他谈话的那一日。这其中未免太过巧合了……大同,文闯当年可曾有什么江湖仇家,又或是与谁有过纷争。”
刘大同仔细的回想了一番,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公子莫非不知。那文闯自幼习武,拳脚功夫着实了得。早年也从于绿林与军伍之中,手上多多少少也攒了不少人命。要说未曾与人结仇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即便是仇家上门,那人到底有何本事能悄无声息的将文闯杀了,且不曾留下丝毫痕迹。这才是属下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个问题也是钟育想知道的。
文闯身为尚德馆馆主,即便年近五旬,可手头上的拳脚功夫始终未曾落下。凶手究竟怎么悄无声息的将他害死的。
莫非是下毒?不对。若是下毒,尸体上势必会留下痕迹。更别提文闯本身也是老江湖了,这点江湖经验还是有的。
难道,真是像仵作初验中所说,突发恶疾而死?
此时的钟育心里早已将文闯骂了千遍万遍。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挑在这段时日死了。死因还让人捉摸不透,遐想连连。甚至想给他找凶手都找不到。
文闯与他钟家也仅仅是合作关系。他死便死了,可别把自己牵扯其中。虽说他是知府府上公子不假,但此事一旦与自己沾上丁点的关系,对他老爹的升迁之路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公子,若说害死文闯的人是谁,属下倒是觉得有一种可能。”
钟育闻言眼睛一亮,急忙道:“你且说说。”
刘大同迟疑的看了眼身后的一众丫鬟,嘴唇嗫嚅了几下。
钟育心领神会,朝那帮丫鬟们袖子一扬。“你们暂且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入内。”
丫鬟们得到吩咐,纷纷应了一声,各自退下了。
那个名叫“玉竹”的丫鬟倒并未动身,而是楚楚可怜的看向文闯,似乎在询问自己难道也要退出去吗。
文闯此时心情烦躁,见她这么没眼力见,心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朝屋外努了努嘴,朝玉竹递了个眼色。玉竹无奈之下,这才也出了房间。
“说吧,搞得神神秘秘的,到底会是什么人。”钟育边说边从床榻旁的茶盘上端过一盏茶,斯斯文文的抿了一口。
见所有人都走后,大同这才稍稍走到钟育跟前,弯腰低声道:“公子莫非忘了,文闯昨日是为何来见公子的。”
刘大同并未将话挑明,点到为止便可。
钟育端起茶盏的手瞬间僵住了。他僵硬的茶盏放回了茶盘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道:“坏了坏了,我倒忘了这事。莫非那姓李的上门寻仇来了。”
刘大同见钟育脸色不太好,于是赶忙安慰道:“公子不必惊慌。那姓李的或许并没有要对公子动手的意思。”
“怎么说?”
刘大同解释道:“其一。广平县郊外的劫杀乃是文闯一力操办,公子从头到尾并未参与其中。公子最多也仅仅只是随意的提了一嘴罢了。即便那帮人临死前讨饶并告知幕后之人,那也是寻到文闯的头上,与公子无关。”
钟育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抬了抬头道:“继续说。”
“其二。退一万步而言,即便他已猜出文闯是受人指使,可公子背后可是有钟家撑腰。他只是一个外乡人,能有多大本事与之抗衡。杀一个文闯充其量只是给公子提个醒,然则他本人并不敢对公子怎么样。即便他武功再高,可公子乃至整个钟家是何等地位,他区区一介草民能耐几何?至于其三嘛……”
未等刘大同开口,钟育抢先道:“其三,我那位乔叔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李文绝既在广平县出现,而我若是在他的管辖区内出了事,无论那人下手成与不成,父亲怪罪下来乔叔父可吃不了兜着走。乔叔素来爱惜羽毛,眼皮子里揉不得沙子。势必会将整个广平县彻底封禁彻查。到那时他与他一众家眷能逃到哪去?投鼠忌器之下,他总归要掂量掂量。说白了,他不敢!”
刘大同面色有些古怪。想开口提醒一下,可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虽说钟育说的大差不差,可这“投鼠忌器”一词在他口中说出来,总感觉像是自己骂自己似的。
“更何况,文闯究竟是李文绝所杀,还是真的因突发恶疾而丧命,尚未可知。你我在此难免有些杞人忧天了。”
刘大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留了个心眼。他适才一番话看似说的滴水不漏,实则也是漏洞百出。左右也不过是为了安慰安慰公子罢了。
文闯之事已让他心生警惕,看来日后公子出行以及就寝,务必要加派人手才是。
“对了,有阵子未曾过问渔樵村的那小贱人了。当初吩咐他们将那位小贱人带回钟家之事。如今时隔多日,可曾办妥?”
刘大同说道:“自然是办妥了。算算日程,小姐他们差不多也快到灵州城了。只是……有件事还未跟公子禀告。”
“哦?难得见你吞吞吐吐的样子。莫非又是什么糟心事?”
“公子有所不知,小姐性子刚烈,宁死不肯回去。他们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只是那奶娘……那奶娘拼命护着小姐,一名奴才下手没个轻重,推推搡搡间将奶娘给推到在地,结果好巧不巧的后脑勺撞在了桌角上,人便这么没了。”
钟育听完,长长的舒了口气,指着刘大同笑骂道:“我当什么事呢。不过一老奴,死便死了。即便不死,一同带回去后也留她不得。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刘大同诧异的暗暗看了眼钟育,见他对奶娘之死说的轻描淡写,眼中波澜不惊,就好像是谈论天气般。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钟荣如是,奶娘如是。甚至相处十余年的“妹妹”亦如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自己追随于他,究竟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