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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月黑杀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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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响起阵阵冬雷。先前还只是细雨绵绵,眨眼间便变成了倾盆大雨。紧接着,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似是为这场雨夜更增添几分激烈。

偏僻无人的一处小巷内,一道急促的身影踩踏着地上肮脏的雨水飞奔而过,溅起一地水花,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哎呦!”

眼看便要出了巷子口,文闯忽然感觉小腿一麻,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而后又因为惯性,接连的在雨地里滚了几圈这才停了下来。

他这一跤摔得不轻。原本浑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淋湿浸透,如今摔倒在地,地上的泥水与雨水交融在一起,如同一个泥猴子。

由于刚刚是脸着地,脸上满是脏兮兮的污泥。鼻子还有额头处擦破了皮,留下两道口子。鲜血直流,模样甚是狼狈。

文闯挣扎着从雨地里爬了起来,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血水。估计是觉得跑的累了,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扶着墙沿警惕的望向身后,又望向前方。看看那位打伞之人有没有追上。

好在这处巷子里除了自己并无他人。想想也是。他这一路狂奔,腿脚也不慢,又有这雷雨天给他做掩护,即便那人步伐再快,估计一时半会也未必能追上来。

对于自己的腿脚功夫,文闯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这一路上文闯也一直在思索着那人到底是何来历。雨夜特意持伞拦住他去路,对自己点名道姓,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可是到底是何人要置他于死地。这里可是县城,当街杀人,这岂不是打官府的脸。他就不怕官府人出面调查?

莫非真如老姜所说,那人是安宁村案的凶手,今日雨夜来取自己性命了?又或是钟育那小畜生,见事情不成他想杀人灭口?

然而无论是钟育也好,安宁村那位凶手也罢,又或是别的江湖仇家。他现在最要紧的是火速离开这里,免得那人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追上来。

他喘了几口气后,总算觉得稍稍有了些力气。于是一边扶着墙沿,一边抬起头准备离开巷子。

“轰隆!”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紧接着一道闪电应声而至。

闪电劈下的那一刹那,文闯清楚的看见巷子口外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持伞之人!

“啊!”

文闯吓的接连后退了几步,脚下一滑,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水洼池里。

他双腿在地上倒退了几步,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向那人,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调。“你你你,你究竟是谁。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老夫。”

那人并未答话,依旧打着伞慢慢的朝他走来。油纸伞的伞沿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留下光溜溜的下巴。

他的步伐很轻,以至于走在雨地里甚至未曾发出丁点声响。一袭白衣在朦胧的雨雾中,就好似地府无常前来索命一般。

文闯从水洼池里爬了起来,扭头转身便跑。他只觉浑身上下毛骨悚然,冷汗淋漓。可他不敢再回头,因为他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渐渐的,文闯终于跑的没力气了。

他已五旬有余,再加上先前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和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双腿早已发软,终于是走不动了。

他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的雨水、汗水以及伤口处留下的血交织在一起,他也顾不得擦拭。

可再当他抬起头时,眼前的的一幕却让他彻底崩溃了。

雨夜朦胧,那道白色人影正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他就像鬼影一般,凭空出现。

文闯双手死死地攥起了拳头,咬牙切齿道:“罢罢罢。你既要我死,老夫死前也要拉你垫背。”

说罢,他怒目圆睁,须发皆立,用尽浑身力气冲向那道人影。挥起硕大的拳头,便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杀气弥漫,那人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他脚下重重一顿,地上的青石砖瞬间四分五裂。碎裂的石子飞溅而起,在他的面前滞留不动。

他将油纸伞稍稍上抬了一点,露出伞下俊美的面庞。他戏谑的看着文闯朝他扑来,眼中杀机毕露。

“去。”

那几粒碎裂的石子冲向迎面而来的文闯。只听“噗噗噗”接连几声闷响,文闯似是被施了定身法,脚步一顿,目光呆滞的立在了那里。他的双手无力的垂下,紧接着双腿一软,重重的摔倒在浑浊肮脏的雨地里,溅起满地的水花。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刹那,他依稀的看见那道白色身影朝他走来,然后在他的跟前站住。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你派去的那帮弟兄们在等着你。”

意识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朦胧不清。然而文闯终究还是听进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忽然感觉有种如负释重的感觉。还好,至少在临死前的最后时刻,他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

钟育啊钟育,我老文今日栽了,而你又能活到几日呢。

他的身子抽搐了几下,而后就此不动。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那名打着伞的白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具尸体倒在雨地之中。

又过了一会,小巷的墙沿上跳下来一个人。那人身着蓑衣,头戴斗笠,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

他踱步来到文闯的尸体前,弯腰探了探他的鼻息。

气息全无,浑身冰凉。已然是死透了。

“好小子,这般等不及,竟赶在了我前面动了手。”他嘴里喃喃自语着,刚要起身忽然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适才他亲眼所见,文闯明明是被飞来的石子击中胸口而死。可为何他胸口的衣裳却并未有破裂的痕迹。

他蹲下身将文闯前胸的衣领解开,露出他结实的胸肌。胸肌上除了他早年前从军时以及年轻时与人交手时留下的伤痕外,并无任何伤口。他不死心,手掌稍稍用力按压文闯的胸口。胸口肋骨完好,并未有断裂的迹象。

“难不成被石子活生生的震碎了心脉……嘶,若真如此,这小子的功夫果真不容小觑。”蓑衣男子正暗暗感慨着,忽然他察觉身后风声有异,杀意忽起。

他急忙侧身一躲,一块小石子砸在了他刚刚蹲着的地方。石子陷入青砖之中,直至入土三分。

蓑衣男子心中一凛,顺着石子的方向望去。只见本已离去的那名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屋檐之上冷冷的注视着他。

“阁下跟了我一路,却又迟迟不肯现身一见。不知究竟是何道理。”李文绝从屋顶上飘然而落,沉声问道。

蓑衣男子双手抱拳,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阁下的功夫在下早已见识过,是以自知非阁下对手。今日巧遇,只是因为你我各有所需罢了。”

“各有所需?”李文绝问道:“你所求为何?”

蓑衣男子指了指地上文闯的尸体,说道:“杀一个人,以及……保一个人。”

“哦?你觉得你保的了他吗?”李文绝语气森然,眼中厉色一闪。

蓑衣男子摇了摇头,依旧用着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若阁下执意要动手,在下也无力去护他周全。只是此人一旦死了,对你而言,却未必是件好事。还请三思。”

李文绝眼中的厉色渐渐收了回去,又恢复起往日的沉着冷静。“那日雪地吹箫,一路引我入城,想来幕后之人便是你了。可即便如今你我相见,你却也未曾用本音。你究竟是谁?”

蓑衣男子倒并不意外李文绝认出他就是吹箫之人,只是听他这么一问,下意识的将头上的斗笠稍稍往下压了压。“阁下何必咄咄逼人,在下与你并无恩仇私怨。倒不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李文绝并未多言,而是默默地转过身去。他刚走了两步,忽然稍稍侧了侧头,又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当日之仇我权且记下。来日自当讨还。届时还请阁下莫要插手。”

“多谢。”蓑衣男子拱了拱手,刚抬起头时,李文绝早已消失不见。短短一刹那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

…………

深夜时分,一笑楼三楼的一处卧房内仍亮着一盏蜡烛。只是蜡烛光已经越来越微弱,马上便要燃烬。而一旦燃烬,此后便是漫长的黑夜。

一阵轻风从屋外吹进。李文绝夹着一把湿透了的油纸伞进入了房间。他将雨伞放在架子上,然后脱去身上的白衣以及鞋子。最后身着里衣摸着黑走入了内室。

内室中,那根蜡烛仍在散发着最后微弱的光芒。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床边,见焰儿已经侧身就寝。他不忍打搅,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脱去鞋袜上了床,然后提起被子钻进了暖和的被窝。

一弯雪臂自被中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腰,耳鬓厮磨间,依稀能嗅着焰儿身上淡淡的体香。

“回来晚了些。”

“嗯,遇到了一个人,多说了几句话。”

“哦。”

“你就不问问那人是谁?”

唐清焰轻微的打了个哈欠,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喃喃道:“我困了,想睡觉。”

“好。”李文绝将被子裹了裹,然后揽住怀中的妻子,与她一起进入了梦乡。

内室里的那根蜡烛,在最后时刻,终于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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