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本琅嬛一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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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望海州头,琅嬛湖内。
经过昨夜的一番雷雨,今日的天空总算是放了晴。湖面上风平浪静,水波不兴。只能看见几只白鹭此时在湖畔低头寻找吃食,时不时发出几声鸣叫。
一阵宛转悠扬的笛声打破了湖面上的平静。只见琅嬛湖内山与山之间的一条窄小的水路内,徐徐的驶来一叶扁舟。
小舟的舟头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着红衣,头戴斗笠。水天一色的风光下,吹奏着袅袅的笛声,仿佛与世隔绝,浑然忘我,已然共入这山河画卷之中。
一曲终了,那人收起手中的笛子,负手立于船头。看着面前离他越来越近的码头,嘴角终于露出几许笑意。
故地重游,风景如昨。只是不知此地主人是否安好。
…………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翠竹居内,一名宽袍大袖的白发男子正捧着一本《太白诗集》,摇头晃脑的品读着。男子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如冠玉,模样清秀。嘴唇上蓄了几缕轻须,更显得成熟稳重。
美中不足的是那人的额角边隐隐有一道细长的疤,仔细看去让人觉得分外的可怖。
“咚咚咚”
屋外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男子读书的声音一顿,而后继续念道:“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
“师傅别念了,外面有客到访。”房门被人猛地一推,掀起一阵清风。却是一名七八岁大的小童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男子放下手中的诗集,耐着性子对小童说道:“青竹,为师说过多少次了,出了宫门,便要唤我‘先生’,我们重来。”
那位叫“青竹”的小童“哦”的一声,然后从屋内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再然后……
“嘭!”房门再一次被狠狠推开,又是一阵风吹过,掀起男子手中的书页。
“先生!外面有客到访。”
“客人?”男子皱了皱眉,“男的女的?”
青竹不假思索道:“男的。”
“不见。”男子回答的很是果断。
“哦。”青竹同样也很实在。得到答复后便真的转身,抬脚便要离去。
“回来!”男子忽然叫住了他。
青竹从屋外探出小脑袋,奇道:“先生还有何吩咐。”
男子迟疑了一番,问道:“你可曾问他姓甚名谁。”
青竹摇了摇头:“未曾。”
男子不在多言,而是伸手指了指屋外,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竹心领神会,立即点头道:“是!弟子这就去问他。”说罢,双手抱拳,然后急匆匆的离开了屋子。
翠竹居外,羊肠小道间。
翠竹居建于竹林之中,四面皆是一望无际的片片竹林。而在竹林中间有一条曲折蔓延的小道。漫步于林间小道间,听着竹林内的鸟儿鸣叫声以及树叶的婆娑声,颇有“曲径通幽处”之意。
相比较青竹的神色匆忙,那位红衣男子此时却兴致颇高。虽说青竹进去通禀迟迟未曾出来,可他倒也不心急。而是好整以暇的负着手,在附近闲逛,顺便欣赏着翠竹居附近的景色。
闲云野鹤,逍遥一世。纵情山水间,心游尘世外。人生若如此,当真是不枉此行。
“先生在否?”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时,那边的青竹打开柴扉,却见屋外空无一人,于是朗声唤道。
红衣男子应了一声,脚下步伐稍稍提了提,不多时便已出现在青竹面前。
“有劳小友了,不知此间主人可否一见?”
青竹朝他抱了抱拳,恭恭敬敬的说道:“适才晚辈匆忙,以至忘了问及先生如何称呼,还请先生不吝告知。”
红衣男子思索了一番,缓缓的摘下头上的斗笠,朝青竹微微一笑。“你就说——琼灵岛岛主兼少阳宫宫主、江湖第四名剑‘无念’剑剑主、大楚国相府姑爷、武林冠玉榜第三名者唐焱,前来拜访。”
青竹被唐焱一连串的称呼给绕的头晕眼花,他定了定神,为难道:“太长了我记不清。”
唐焱迟疑了一会,于是改口道:“那便说琼灵岛岛主、武林冠玉榜第三名者唐焱,前来拜访。”
“呃……还是有点长,能不能再简单点。”青竹挠了挠头,干笑了几声。
唐焱嘴角不经意间抽了抽,继而叹了口气。“罢了,你就说武林冠玉榜第三名唐焱,特来访友。”
青竹张了张嘴,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吃吃道:“唐……唐什么?喂!喂!”
青竹正疑惑间,唐焱已从他身后绕过,径自走进了翠竹居。他的耐心有限,实在没心思在这傻小子身上耽误时间。
身后的青竹见他直接闯了进来,连忙伸出手便要拉他袖子。可当他手刚触及到唐焱的衣袖之时,立即感觉一股至阳之气弹了出去,使得他接连倒退几步。
唐焱稍稍回头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言,而是继续向里屋走去。
青竹暗叫不妙。此人来历不明,莫非是师傅的仇家寻上门来了?他未及多想,鼓足了一口气后,大喊道:“师——傅!”
话音刚落,前方原本紧闭着的房门猛地一开,未及多看,一道白色身影如闪电般冲了出去。却是适才屋子内的那位白发男子掌风如电,朝唐焱印堂处击去。
唐焱嘴角微微一扬,丝毫不惧,同样也伸出一掌与之相迎。二掌相触,雷火相交。伴随着雷电声以及火灼之声,翠竹居顶上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变的阴沉起来,天空中传来阵阵闷雷声。
小石翻滚,竹叶四散。整个翠竹居瞬间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山雨欲来,天地变色!
“散!”白发男子与唐焱异口同声大喝一声,二人同时收了功法。那白衣男子只是稍稍后仰了一番,立时站稳了脚跟。而唐焱却稍逊一筹,接连后退了三步这才站住。适才那一指,谁胜谁负已见分晓。
唐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一笑。“多年未见,你的凌虚掌却是精进了不少。”
白发男子“嗯”的一声,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只是小胜一筹罢了。”
唐焱闻言向前踏了一步,剑眉一挑:“要不老规矩,继续走两招?”
“好啊。”白发男子一听这话,脸上面露喜色。“那就……走两招。”
…………
“走一个!”
翠竹居内,唐焱与那白发男子异口同声的将手中两碟大碗碰了碰,而后一饮而尽。
二人原本还面对面席地而坐,可喝着喝着便开始勾肩搭背,毫无形象。浑然不顾青竹捧着酒坛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青竹不得不惊讶。他记得师傅极少饮酒。即便是饮,那也只是小酌一口聊以尽兴。可今日面对这位叫唐焱的人,却能喝的一碗又一碗,浑然是将这酒当白水喝了。
他将酒坛放到二人跟前,忽然又自己站在一边显得太过多余。于是寻了个由头,趁机离开了屋子。
“鹤轩,你可还记得当初咱们哥俩如何认识的?”唐焱边说着,边给自己碗里又满上了。
杨鹤轩稍加思索,哈哈一笑:“当然记得。当年苏家管事埋了两坛酒在后院,却不料被你给挖走。挖走便挖走,你还埋了两坛醋进去。”
唐焱亦是笑道:“埋了两坛醋倒也罢了。可你连醋都不放过,最后撒了一泡尿在坛子里。也不知当初你那圣贤书是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呸!”杨鹤轩笑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初就属你撒的最欢。非说什么童子尿,大补。”
“斯文败类。”
“厚颜无耻。”
“走一个!”二人只觉“臭味相投”,再一次异口同声的干了一碗。
一碗酒下去,唐焱终于略显醉意。他强打起精神,说道:“鹤轩好雅兴,竟然特意挑选在此地隐居。若非那日枫儿成亲之日我再三逼问青攸,要寻你下落可就难了。”
杨鹤轩打了个酒嗝,笑道:“我本琅嬛一散人,一蓑烟雨任平生。唐兄若是羡慕,不如带着嫂子来我这居住。至于你那少阳宫大小事务,交给枫儿处理便是。”
唐焱咂了咂嘴,叹道:“你还真是没心没肺。也不知当初那四位老东……咳咳,四位长老是如何看上你的。将偌大一个太阴宫交给你打理。”
“喂喂喂,合着你特意乘船来我翠竹居,就是为了损我几句?”杨鹤轩提起手中酒碗,皱了皱眉。
“当然不是。”唐焱说着,稍稍凑了上前,对着杨鹤轩神神秘秘道:“我这有桩麻烦事,需要贤弟出出主意,又或是帮衬一二。”
“哦?”杨鹤轩举起酒碗的手一顿,而后放了下来。他稍稍直起了身子,朝唐焱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唐焱犹豫了一番,心里组织了下语言,弱弱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那宝贝徒儿给我闯了祸,此事不太方便息事宁人,届时光为兄一人尚不能保她。所以还需鹤轩你倒是出面帮忙说说。你在四位长老面前还算说得上话,有你出马必能事半功倍。”
杨鹤轩摸了摸下巴,迟疑半晌后问道:“你的徒弟……焰丫头?她一个娇滴滴姑娘家能给你闯什么祸?”
唐焱的声音愈加微弱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一家三口在岛上游玩,然后几人进了石溪林。估摸着是触到了机关,不慎落入密道之中。想来过不了几日四位长老那儿应该会知道了。”
“嘶……”杨鹤轩倒吸一口凉气。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忽然重重的一拍脑袋,惊呼道:“哎呀,不知不觉已是正午,该到了小憩的时候。唐兄请便,在下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