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故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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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了。恍惚间裴淮瞻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像是有人拿湿布擦他的脸。他起先以为盼盼正用她的手帕给他擦汗,可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应该啊,为何他闻到一股口臭味。盼盼一向爱干净,这口臭味又从何而来?
带着疑惑,他缓缓的睁开眼,猛然发现眼前一条湿漉漉的舌头正在他脸上来回舔舐。
“哇!”裴淮瞻被吓得困意全无,连滚带爬的坐了起来。他这一动静将趴在他腿上睡觉的盼盼也给惊醒了。当她揉了揉睡眼稀松的双眼打量起面前发生的情况时,刚好迎上那张谄媚的——狗脸。
大黑。这是盼盼给萧越养的那只大黑狗起的名字。小姑娘起名字本来就很随意。完全就是看毛色来命名的,既通俗易懂又好记。
此时天色已晚,桃林内枝繁叶茂,昏暗无光。大黑一整只狗几乎完全融入夜色之中。唯独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珠子在黑夜里依旧散发着光芒,显得格外的显眼。
“大黑真的是你!你是来带我们出去的吗?”盼盼见来的是大黑,就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上前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问道。
裴淮瞻见状顿觉好笑。这狗长的体型魁梧,五大三粗,想来也是个头脑简单的主儿,又哪里会听得懂人话。估摸着它也是随意闲逛至此,不慎迷失了道路,误打误撞遇见了他们两个。
谁知大黑好像是听懂了盼盼的话似的,低吟了几声后,朝她甩了甩尾巴,张口便咬住盼盼的裙摆朝着另外一边拉扯着。
“淮瞻哥你看,大黑真的能带我们出去。”
裴淮瞻虽说心里不以为意,但见盼盼一脸的期待,他实在不忍心坏了小丫头的兴致。更何况与其现在坐以待毙,倒不如信它一回。这片桃林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做停留了。
兄妹俩跟在大黑身后一路随行,一路上七拐八弯直绕的裴淮瞻头晕眼花。这处桃林本来并不大,可不知为何在大黑的带领下裴淮瞻感觉走了有半个时辰。
树林内雾气愈加重了,伴随着夜色降临,周遭早已漆黑一片。裴淮瞻生怕盼盼走丢,紧紧地牵着她的小手护在她身旁。好在大黑眼睛一直发着光,在黑夜里格外的显眼,这才使得他们不至于跟大黑走散。
大黑很通人性,每走一会儿察觉身后人跟的慢了,竟然还知道停下来耐心的等候片刻。等他们跟上后便又起身在前面带路。一狗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朝桃林外而去。
又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裴淮瞻看见前方隐隐约约有亮光传来。他心下大喜,脚步也随之快了许多。
“汪汪汪!”大黑摇了摇尾巴,兴奋的朝光亮处叫唤了几声。二人定睛看去,只见一名白眉长须老道朝他们这儿走来。只是瞬间,老道便已走到他们面前。
“晚辈见过萧道长!”裴淮瞻一见到萧越,也顾不得先前偷吃他桃子的事儿了,立即朝他拱了拱手,态度恭敬而又谦逊。
萧越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了眼裴淮瞻,又看了眼一旁的盼盼,淡淡一笑。“你们二人为何会在此片桃林之中?”
“呃,这个……”裴淮瞻和盼盼对视一眼,二人脸上同时露出尴尬之色。
盼盼怯生生的说道:“萧爷爷,其实晚辈……唔唔……?”
“其实晚辈观此片桃林景色宜人,美不胜收。如世外仙境,让人心驰神往。一时情难自禁,所以带着舍妹来此观赏观赏。”裴淮瞻眼疾手快的捂住盼盼的小嘴,强行一番解释说的滴水不漏,显然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
“哦?那为何贫道桃树上有桃子被摘过的痕迹?”
裴淮瞻不假思索的指了指天,一本正经道:“可能是天上的鸟儿觅食,见道长种的桃子色泽金黄,鲜嫩可口,嘴馋之下给啄了去。”
盼盼听他一番鬼扯,暗暗的翻了翻白眼。萧越抬头看了看天上,喃喃道:“此地群鸟飞绝,万径踪灭。何来鸟儿觅食之说……”
“可能是新来的鸟儿迁居至此……”
“啪嗒。”
裴淮瞻话还没说完,盼盼怀里忽然掉下来一样东西。东西用一方手帕包裹着,只见里面滚出来一颗新鲜的桃子。正是她打算带回去给娘亲吃的那颗。凭着惯性刚好滴溜溜的滚到萧越脚下。
一阵风吹过,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萧越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桃子,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裴淮瞻和盼盼目瞪口呆的僵在当场,脸蛋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盼盼轻轻的跺了跺脚,沮丧道:“好了好了,我招了。其实是晚辈……”
“道长恕罪!是在下一时嘴馋,所以带着舍妹潜入道长桃林内偷食。道长若是责罚在下愿一力承担,还请道长莫要为难舍妹。”还未等盼盼说完,裴淮瞻便立即抢先开口道。
萧越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裴淮瞻,忽然“锵”的一声,探手抽出裴淮瞻腰间的佩剑。裴淮瞻想伸手去夺,那剑却早已落入萧越手中。
他这一举动将裴淮瞻和盼盼吓得脸色由红变紫,再由紫变白。裴淮瞻心里更是欲哭无泪。
不过是吃了你几个桃子罢了,何必如此动真格的。
他虽是这般想,但身子依旧保持着拱手赔礼的姿态,未敢有丝毫晃动。
萧越看着手中的佩剑,又看了眼面前低着头的裴淮瞻,淡淡的说道:“此片桃林内所结桃子乃是贫道精心培育而成,寻常人别说是吃上一颗,即便是闻上一闻都是妄想。你既坦言是你主谋,贫道如若罚你,你可服气?”
“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道长赐罚。”
萧越将剑在裴淮瞻的左臂处轻轻的拍了拍,语气不温不火。“既然如此,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贫道便只收了你这条胳膊,你看如何?”
裴淮瞻闻言身子猛地一颤,惊愕的抬头看了眼萧越。萧越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表的压迫感。
他咬了咬牙,仿佛是下定决心般郑重道:“晚辈还是那句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此事与舍妹无关,还请道长信守诺言,莫要牵连于她。”
“淮瞻哥……”盼盼拉了拉裴淮瞻的袖子,急得快要哭了。
萧越颇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裴淮瞻,问道:“贫道砍你一条胳膊,你当真不害怕?”
裴淮瞻点了点头,可又摇了摇头。“自然是怕。但晚辈有错在先,前辈施以严惩本无可厚非。至于如何惩处,但凭前辈一面之词。若前辈觉得砍下一条胳膊能让前辈息怒,晚辈也只好任凭你处置。”
萧越斜了他一眼,冷哼道:“别以为贫道听不出你小子话里有话。言下之意终究是怪贫道罚的重了?”
“晚辈不敢。”
“既是不敢,那便受罚!”
话音刚落,萧越忽然甩了个剑花,挺剑朝裴淮瞻刺去。
盼盼吓得尖叫一声,捂住双眼不敢去看。裴淮瞻自嘲一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果真如先前所言不躲不闪,只待左臂即将传来的钻心之痛。
“锵”佩剑重新收入剑鞘之中,没有所谓的血溅当场,有的只是一声叹息。
裴淮瞻睁开眼,见萧越背着手负过身去,一时不知此举何意。
“前辈……”
萧越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子虽说油嘴滑舌了些,不过倒也重情重义。这点和你爹年轻之时有几分相似。看在你娘的份上,老道这次便不怪你了。”
“你认识我爹和我娘?”裴淮瞻对此感到有些意外。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二叔曾告诉他,娘亲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便去世了。平日里关于娘的一些讯息也只能从二叔的只字片语中得知。至于娘的来历等等,二叔对此极为忌讳,无论他怎么求问都无济于事。
萧越“哼”的一声,脸上浮现出恼怒之色。“你小子相貌与你爹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老道虽说年事已高,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裴淮瞻挠了挠头,心下愈加的不解。在他心目中,老爹素来不苟言笑,不善言辞。整日里除了打铁就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说着闷话,按说他怎么会跟萧道长熟识。莫不是认错人了?
“当年你爹和你一样,随意闯入老道的桃林,偷老道的桃子吃。”
裴淮瞻额头再次冒起了冷汗。听这意思,他是打算数罪并罚了?
“偷桃子吃也就罢了,可……可这孽障千不该,万不该的拐走老道的宝贝徒弟!真是……真是岂有此理!”萧越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就连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裴淮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刚要开口询问萧越是否认错了人,谁知萧越重重的一拍一旁的桃树,怒道:“那天杀的裴俊!老道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含辛茹苦将她培养成人,就指望以后能给老道送个终。结果还是被这孽障给拐跑了。可怜我那霜华丫头,自从跟了他吃了多少苦……”
裴淮瞻一听立马闭口不言了。既然都点名道姓了,何谈认错人之说。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娘亲竟然是萧道长的徒弟?可为何从未听爹说起过。老爹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萧越感慨完后,瞥了眼裴淮瞻腰间的佩剑,冷不丁的问道:“小子,你这把剑从何而来,可曾有名字?”
裴淮瞻看了看自己的佩剑,摇了摇头。“这剑是我从商铺里随手买来防身的,至于名字……我爹说剑用着顺手就行,毕竟它本就是凶器,没必要太过用心。”
“一派胡言!”萧越脸上终于浮现出怒容。“剑者,心之刃也!可为杀,亦可为护。杀与护皆系用剑之人一念之间。似你爹这般心思,再好的剑即便是给了他,也是焚琴煮鹤,平白糟蹋了!”
裴淮瞻挠了挠头,干笑不已。
萧越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且随贫道来,贫道给你一样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一个……本就属于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