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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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屏和录音可千万别忘了。”我给严老师发信息。
严老师回复：“一切按计划进行，放心。”
网课顺利结束，局势转危为安，娘俩大受表扬，收获很多粉丝，晚餐十分丰盛，我被围在当中。
“爸爸，你的阴谋已经得逞了，可以揭晓答案了吧？”女儿率先发难，佩服和狡黠的口气里还带着点撒娇。
“爸爸有点儿饿了，能不能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一起见证时刻的奇迹，揭晓答案呢？”我请求。
“不行！不说清楚，不给吃饭！”妻子佯怒，不给我碗。
“哎！谁能想到刚刚走上神坛的杨爸爸，居然在家里是这个地位呀！缘缘，你劝劝你妈妈，先给爸爸吃饭好不好？”
“不行！不说清楚，不给吃饭！”这个小兔崽子居然学她妈，而且动作也学，头一侧，嘴一撇，哎呀我去！
我大怒，拿起饭勺子指着这两个不良心的，嚷道：“要不是我的阴谋，不是，是计谋，你们俩能在这坐着安心的吃饭？胆敢饿着我？你们不就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哼，你们越想知道，我就偏得告诉你们。”
这给她们气的，啊？偏得告诉我们呀？哦，那就说吧。哎！这就是帝国主义赤裸裸的威压呀！作为一名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我怎么可能向她们低下高贵的头呢？我怎么可能呢？我还是有可能的，因为我真的有点饿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梁楠的妈妈并没有参加“三百生”突击队的启动仪式，也就是那次家长会。沈主任得到的信息完全是听梁楠的妈妈听梁楠听缘缘听自己的妈妈转述得来的，而缘缘和梁楠偏偏还都是小孩子。信息这个东西是最怕转手的，每转一次就会大大的衰减一次，尤其还是两个未成年人之间的信息传递。所以，最核心的问题就明摆着了，只要我能证明“三百生”突击队不是一个利用节假日专门给孩子上文化课的补习班就可以了，什么教育纪律也管不着我。
昨天上午，我送缘缘上学后找到了严老师，又询问了一下她这边的情况。严老师毕竟是资深的老教师，经验丰富，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怎么可能轻松认下来？一直跟楚校长说是帮助学生做升学前心理辅导的课外补习班，而且课程完全不涉及文化课，都是一些修养提升和心理健康方面的内容。
我一听，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我想跟严老师商量的说法简直一模一样。但这样只能被动防守，就算楚校长不追究，教育局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得把事情做完整。我跟严老师建议，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咱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这个“三百生”突击队到底是个什么不就彻底真相大白了吗？我还毛素自荐的把分享这个环节大包大揽，而且保证绝不会出纰漏。严老师相信我既然敢出这样的主意，心里一定是有数的，所以爽快的答应了。而最重要的就是必须得让沈主任和楚校长双双出现在课堂上，这就要看严老师的了。
连续数年的市优秀老师，能量肯定是有的，所以这两位重量级人物也顺利的出现在“三百生”突击队的课堂上。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录音和录像。我的分享内容到是无所谓，但有校领导、尤其还有教育局领导参加的课程，有录音和录像再正常不过了，这可以说是标配，当事人明知道也没用，就是录了。而面对着学生家长和同学们，就算明知道这是个圈套，这两位领导也不敢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所以严老师吃定他们了。录音录像到手，这就是铁证，他们是大力支持的。之后再想翻这一片，那就等于拉屎往回坐，那么大领导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牙掉了他也得自己咽下去。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本以为帮着严老师通了这一关，后面就没有什么大boSS了，结果沈主任和楚校长拿着棒子还当针了。楚校长在毕业年级班主任例会上把严老师的做法好一顿的分享和表扬，并号召大家向六年四班学习。这么一闹，甚至连五年级和四年级的一些班级也开始陆续组建“三百生”突击队。沈主任更是离谱，他居然在市教育体制改革创新会议上直接把严老师请去做了分享。其它小学一看是教育局的提议，哪敢抗命？纷纷的效仿起来，甚至一些初中学校也闻风而动。一时间，“身心健、品德高、学习好、做天骄”的口号排山倒海一般，挂遍了各个中小学的主教学楼。
坏事的确是变好事了，可是也把我们一家三口给忙坏了，尤其是原娜，一天回信息的时间简直比睡觉的时间都长。之后我又被严老师抓了两次壮丁，不讲都不行。美名其曰，事情是我搞起来的，不能“管杀不管埋”。这怎么能是我搞起来的呢？“三百生”突击队是你严老师和另外两位老师张罗的、家长会是你原娜开的、告密的小叛徒是小兔崽子杨缘娜、传话是她那个损友梁楠、举报的是梁楠那个大傻子事儿妈、问责的是人家教育局的沈主任，还有最后把事情闹大的是楚校长，这里面有我个屁事儿啊！怎么最后就变成了我管杀不管埋了呢？这还有没有天理呀？
其实后来由于教育部门对“三百生”突击队项目的持续追踪，引来了新闻部门关注，还决定采访楚校长和严老师。严老师找到原娜，说是希望我能陪她一起接受采访，把我吓的直接出差了，去哪不知道。我告诉原娜，反正就是出差了，估计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暂切不提。
娘俩听完了我的解释，终于不再吝惜溢美之词了，一个一边夸自己的老公才智无双一边给我狠狠的盛了一大碗饭，另一个也是一边称赞自己的爸爸是天下最聪明的爸爸一边也拿起碗，给自己的爸爸盛了一大碗汤。
哎！你们哪知道啊，天底下最没用的就是小聪明，这么有才的老公、这么聪明的爸爸就要下岗回家了，昔日指点江山、踌躇满志的杨总马上就要变成真真正正的老杨同志了。处理别人的事儿都能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但轮到自己的事儿，立马止步不前、干着急、没主意。
饭刚吃了一半，我的手机铃声骤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拿起来才发现是母亲来的电话，但电话另一边传来的却并不是妈妈的声音：“你是这老王太太的儿子吧？我看她手机上是这么写的。”对面传来的也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但肯定不是我妈。
“对对对，我是。我妈怎么了？”我急不可耐。
“刚才我们三个老姐妹儿一起溜达，突然她说她上不来气儿，就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我们害怕呀，就打了120了，这会儿已经让救护车拉走了。她的手机我留下了，想着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的家属啊。你要是她儿子就快去吧，就是东方街的那个急救中心，离我们散步的地方很近的……”
“好的，好的，谢谢阿姨！”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她，挂了电话，转身对原娜喊：“妈心脏病可能又犯了，已经去了120，我们赶紧过去。”又对女儿说：“缘缘，你不用担心，我和妈妈一定能照顾奶奶，你自己在家不会害怕吧？”女儿关心奶奶，明显看出来也想去，但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没准还添乱。所以乖乖的摇摇头，可怜巴巴的目送我和她妈妈急冲冲的离开了家。
到了120急救中心，一进大门，我突然感觉头有点晕，迷迷糊糊的。我急忙使劲摇了摇头，用手掌狠狠的拍了一下脑门。原娜担心的看着我，双手抓住我拍脑门的手，焦急的说：“妈是老毛病，而且平时并不严重，再加上发病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有人帮忙叫救护车，没问题的，放心吧。”说罢，她用手狠狠的掐了我手臂一下，想让我振作一点。
急救中心大厅与医院有所不同，没有病房，属于敞开型救治区域，分为1号区域和2号区域，一边大概20张床。我妈妈就在2号区域的第一张床，很好找。
刚跟送我妈妈过来阿姨客气了几句，值班医生就带着一个小助手走了过来，“你是病人家属吧？”她问。
我连忙回答：“我是她儿子。我妈怎么样？”
值班医生面无表情：“送来的非常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由于上了年纪，估计还要再晕迷一两个小时才能醒过来。心脏不好就尽量不要去广场或者比较吵的地方散步，容易受刺激导致休克，喜欢散步可以去公园或者河边走一走。”
“好的，好的，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我回答。没有生命危险就好，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呀。
我把妻子叫到一边：“张阿姨年纪不比咱妈小，多亏人家陪着过来，才能顺利的办理手续得到及时救治，实在是应该好好的感谢人家一下。缘缘现在还一个人在家，也不安全，你开车先把张阿姨送回家，哦，不，先带人家吃口饭，然后把人家送回家，再然后你就直接回家吧。”
妻子不愿意，想说些什么，我打断：“你放心，大夫不是说了嘛，一两个小时就能醒。妈醒了之后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陪她回去，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咱们自己家了，就在我妈家住下了。”原娜看了看张阿姨，勉强的点点头。
看着妻子陪着张阿姨走出急救中心大门，我缓缓的坐在母亲病床的旁边，不自觉的把她没扎吊瓶的手拉了过来。
我的父亲是一个老好人，为人乐观且一直身体健康，无论是亲属还是同事、朋友，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直到11年前我和原娜的第二个结婚周年纪念日，刚好也是女儿出生200天整。跟今天情形差不多，也是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直接把我打到急救中心，父亲脑干出血，属于脑淤血当中最严重的一种情况。最终，他在病床上坚持了6天21个小时。大夫不止一次的说，如果能坚持一周，苏醒的概率就非常大。结果只差3个小时到一周，而父亲却没挺住。
事后，母亲说我听话只听了一半，大夫的后一半是说醒过来也是植物人，所以父亲不愿意给我们添麻烦，就走了。原娜也说，大夫说没有哪个这么严重的脑淤血病人能坚持2天还有呼吸的，而公公却坚持了6天多。她觉得一则是不想让我们措手不及，跟他有个告别的时间，二则是不想耽误我们小两口以后再过结婚周年纪念日。看看，我父亲就是这么了不起，人都走了，对他的评价还是这么善解人意。只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可苦了我母亲了。
那时候缘缘还不到一周岁，而我刚从第一家公司跳槽到第二家，尽管收入有所增加，但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一天到晚的忙呀忙的。多亏了我妈，连照顾原娜再照顾缘缘，当时那也是一个快60岁的人了，把她累的，心脏不好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给累出来的。缘缘小时候睡觉总是睡不踏实，原娜几乎需要24小时待机看护，休息不好就会很影响奶水。我妈看在眼里，主动提出让原娜除了喂奶就放心睡觉，其它的时间由她来看护。想想看，只要你刚一闭上眼睛，那边一动就得马上再睁开，看看是尿了还是做梦吓到了还是饿了，就是当时的我恐怕也给熬废了，更别说是一个花甲老太了。
想到这儿，我再想想要是让老妈妈再知道我中年失业的事情，又是免不了一顿操心，不由得眼圈湿润、流下了眼泪。
他奶奶的，我杨老汉人到中年，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这点屁事儿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个失业吗？没准儿是老天看不下去了，准备给我一次涅盘重生的机会呢。倒霉的事情天天有，只不过老子今天特别多而已呗。
古人云：人者，一靠命、二靠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命是没办法改变的，生下来就定好了。比如同样的一块铁，让生产汽车的师傅拿走了出来的可能就是一辆宝马，但让生产自行车的工人放在车床上可能出来的就是一辆共享单车。但运就不同，我始终坚信，无论任何人，一生的运道总量都差不多。很多人喜欢买彩票，但总是不中，其不知一旦中了才是最差的，因为一次性的把一生的运气都给用完了。相反，我现在是倒霉，但咸鱼一旦翻身，暴发出来的威力有多大，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