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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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躺在雪中难以动弹,冰雪糊在脸上,浑身一阵阵刺痛将衰弱的精神刺激,无边的灰色梦境上下颠倒。忽然,一阵钝疼由下肢传来,一文感觉一股血腥气直冲脑门,他强撑着身子趴起来看。目光自然而然往城关方向看去,耳边一片宁静,和梦中只不过是颜色的差别,世界依旧旋转颠倒不止。
乾雨带了精兵几人赶来,看到趴在雪地上不作动弹的一文,他急匆匆跑上前,确认一文安危。一文感觉浑身发热发胀,他将深埋在雪中的腿抽了出来,忽然浑身一轻,倒地不起。乾雨将其背回军营,医者支支吾吾说并无大碍,可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心急如焚的乾雨只好书信灵文,说清当时的情形,希望灵文快速赶来。
宇文还没痊愈,一文就受伤了,任由谁听了这样的消息都难免叹息,何况是作为父亲的示期。示期知道自己离不开灵文,又觉得灵文身子不好,不应去苦寒之地。即便纠结再三,也不得不放灵文前去。书信中迟迟没有花声等人的消息,即便示期默认老君与花声之间的父子情分不深,也不免要面对老君的沉默,不论是何种原因导致的。示期心中更是对于战局的恐惧,不免又将退堂鼓打了起来。
老君无暇顾及示期心中的变化,于他而言,一股莫名悸动的心一直狂跳,静静地等待一个时机。错误堆叠并不可怕,只要不是层层递进的关系,不是一推便倒下的关系一切都还有重生的机会。灵文出发时一身黑色,他告别父兄,心中忐忑。
“老君放心,我定带回花声。”
“花声自己算好了要去给人家作桥梁,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老君略有反讽,说起让花声前去也是灵文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瞒着示期罢了。风雪一路高歌,将士们说灵文首次出远门,要将军歌唱响。一路上,倒是也热闹。热闹的让灵文汗毛倒竖,在整齐激昂的歌声,一珠一珠的将算计铺在音节上。
看不清老君的本意,只会一直处于防御状态。灵文叹了一口气,一觉醒来,日出时正好抵达军营。乾雨总算将灵文盼来,他将信纸上的内容又详细地和灵文说了一遍,随即问起宇文如何,得知宇文已经清醒正在修养,心中石头总算落地。
灵文快步走到一文处,毫不客气地推了推,“快醒。我有事问你。”
乾雨只好解释说一文从未醒来种种,医者说了什么,自己如何捡到一文的。灵文死死地 盯着一文,凡是有一丁点反常举动,就能判断是一文装睡。乾雨在一旁干扰,灵文瞥了眼乾雨,说道:“战神借一步说话。”
“殿下要说什么?”
“我担心应兆不相信云,事到如今,能救兽界的只有云了。”灵文说得直接,又担心多此一举,心中一团乱麻,“云是青蚕族人,若是依照我们猜测得青蚕族为掩盖封印能量石那么多年,定已经损伤法师族本身的能力,可云是未接触过能量石的。有可能,能将其再度封印之人,只有云了。”
“什么意思?”乾雨听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心中困惑不安。他很少见到灵文有这种焦虑的神态,听絮长老还在城中,即便是边塞有所动荡,想必也是能占卜一二,不至于完全没有准备。灵文此行虽是自己求来稳定军心的,却仓促斐然,前所未有。
作为当初预测绝无可能战争发生的一派的主要成员,乾雨面对神女西月突如其来的进攻已经将从前想清楚的那一套完全抛去——这解释不通。
“青蚕族能将封印能量石躲藏那么多年——”
灵文忽然一阵眩晕,喉咙一阵痕痒,乾雨看在眼里,心中担心。似乎冥冥之中,空气已经有所震动,却不知来自于何方。
“没事。”灵文立刻反应过来,说道,“我能量波动会将我们这些毫无能量储备的人震碎,苍生若是处于这种状态,则天下无人,宇宙会重归混沌。”
“灵文殿下,你先休息一下。”乾雨不明所以,心中恍然,他接着问道,“适才殿下提到应兆,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典例阁——”灵文猛地吐出一口血,他扶着墙缓缓地滑向地面,无力支撑。
乾雨急速遣人唤来医者,一文一蹦从床上跳起来,他看到灵文面前一滩鲜血,心中惴惴不安,几乎是哭了起来说道,“二哥,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装的,二哥,你快回去休养着。”
灵文见一文在一旁,他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说道:“没事。不是你的错,我的病本就无可救药,这点苦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只是到了时间... ...”
一文大声叫嚷着一定要把灵文送回去养着,此时此刻的灵文早已经失去全部力量,虚弱地倒在他年幼弟弟的怀抱之中。灵文心里很清楚,当年示期那次能量转移早就已经将自己身体的根基完全摧毁了,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没日没夜地思考和判断,更是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苦寒交织的边塞一下子让身子吃不消,文未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他却始终无法理解其中真正的含义,这让他感到心急如焚,害怕因为自己错误的判断而断送了兽界未来的发展前途。一时之间,急火攻心罢了。
灵文的手中温度逐渐升高,他紧紧地抓着弟弟一文,质问道,“你先回答我,你在花声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当日花声跳入荒崖,以为他们父子情深,文未老君在兽界他不知情,我不愿见此荒兽两界心生芥蒂反目。我说动与神女西月协力跳下荒崖,神女落箭一只,我顺风而行,勉强将其控在冰湖之中。可他浑身经脉已经断裂细碎不可再战,毫无用处。我本已经放弃,没曾想神女西月跳下湖中,利用两人在化境中交涉的关系,神女将命平分供他,代价是换了他一双眼睛。”一文看着灵文面前那一摊猩红的血,哽咽说道,“那时他前往万民城故意被九尾冷兰抓住,他意识到冷兰与昊天关系并非传闻中融洽,苦思不解,直至九尾姜晴来说,神女已经在银鸦,他才怀疑能量石并不在神女西月身上。未熙殿下对其怨恨,他许诺未熙不伤神女之命,但要未熙扶持桑选族称霸直至逼迫石樱族不得以将其为昊天隐藏之事说出。他逃出地牢前往神女所在,当时神女正往白界寻找九尾灵康。我率先抵达银鸦将其拦住,威胁花声荒崖下的种种,为了让我闭嘴不说化境之事,他愿意与我结交将所有告知于我。他说不论天下将来如何,前提是他要神女西月活下去... ...”
灵文听着,双眼开始放空,一文摇晃着灵文身子,让他不能轻易睡过去。灵文感觉体温渐渐恢复,一般这种时候便是身子适应过来,正在恢复并无大碍了。医者匆匆忙忙赶来,开了药,叮嘱灵文歇息。乾雨心急如焚,一文坐在床边等灵文反应。
“接着说,典例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灵文一边掖着被子,一边缓缓地闭上眼睛。一文心急如焚,他用力地摇晃着灵文的肩膀,试图将他从昏睡中唤醒:“二哥,你不能睡啊!快点醒醒!”
然而,灵文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喃喃道:“没事,我只是太累了… …让我稍微歇一会儿吧… …你等会儿再跟我说… …”说完,他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文急得团团转,眼中满是担忧和焦急。他深知灵文的身体状况不佳,如果任由他这样睡下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于是,他紧紧抓住灵文的手,大声喊道:“我说,我说!二哥,你千万别睡啊!!!”灵文被吵得没办法,他努力睁着眼睛,等着一文把话说完。
“他和九尾姜晴约定在白界闹上一出,让人关注到神女的踪迹。故而在回龙之地,他们二人赫然在民众中出现,将阵仗搞大。起初他以为凌智灵康等人之所以还有躯体活着,并残存个人意志,可能只是执念化生而来,并非真实。待他见到灵康,却又不得不相信,放弃能量真的能存活下去。直至凌智的消失,花声意识到他的猜想是全然正确的。放弃能量能活下去,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为了掩盖这个谎言不禁造就无数的禁术将神态赋予躯壳之上,只需一丝怨念。神女西月是最早发现这个... ...”
“传闻说她携带能量石导致能量动荡,只需冰桐矛将其能量收回,一切重归太平。所以她的反抗一直无人能懂,但只要借着她去世的时间将荣坛山能量重归,即便是造就任何能量动荡,一切都有了替罪之人承担。”灵文接着说道,“然后她发现荒界之中对她固有的观念无法改变,她说得任何话都会变成为了活下去不顾苍生的自私,说只是要活下去,也变成自私的念头,就连花声最初也是这样以为。花声不知化境交融意味着,他与神女早就是命运共联,花声出于爱意在南水族未能下手,又因想得到七术的认可,两方为难下挣扎,最终心死跳下荒崖。荒崖之中他见到了神女西月本身纯净的能量,直到九尾姜晴将其心中疑惑解开,他又才后知后觉,十九禁术相互交织互为拮抗,开荣坛山带来的能量冲击可以将断脉禁术抹去,神女西月才能活下去,但开荣坛山则会让天下苍生覆灭。而,独自前行的神女西月,自始至终一个人承受着这一切——她不能说要活下去,不能说要死去,不能说让任何人去开荣坛山,更不能说她憎恨七术——”
“二哥!”一文本就对灵文管中窥豹的本领赞叹不已,如今听此又惊又喜,灵文谈论这些似乎看来也并无大碍了,一文开心地几乎是惊叫起来,“二哥,你说对了!另外就是,神女西月一开始就怀疑文未老君便是荒界荒主七术,老君他开城公布在聆风阁,将“能量石”的说法再度告知神女西月。那时神女西月便被编织的完美的谎言包围,完美过了头让她产生怀疑。她一边稳住落野族,试图找出破绽,无奈荒主先算一步中毒在先,逼迫神女让拥有回春术的未熙殿下救其一命。若如放弃能量是能活下去,依照荒主七术的修为,那完全用不上回春术... ...”
“那就是中毒之时,荒主七术将所有的一切,包括典例阁中的部分全部告诉了神女,并告知她如何能进入典例阁,但需要——换一条命 。”灵文迟疑地冷冷笑了一下,“她就没发现是作茧自缚吗?放弃能量就能存活下去再一次被印证。除了她之外,无人知晓,七术又不会告知其他人。她要不被逼着去死,要不被逼着封印荣坛山而神魂俱碎,要不就是所有人劝告放弃能量活下去。所有道路都被堵死了,只有逃走了,但为何神女不告诉花声?旁人或许无法理解——”
灵文皱起眉头,他已经没有多少气力了。一文看他神色紧张,不宜多思多想,他离开接道:“因为神女西月也想见到九尾灵康,并且他们商量好了——”
灵文一丝力气都没了,闭上了眼,还没等一文讲完,他嘴边嘟嘟囔囔口齿不清说了一句:“看来我和云猜对了。但为何... ...”眼皮沉沉地,一文在耳边叫唤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我们聊聊。”花声身姿依旧挺拔只是略显疲惫,他已经看不清楚西月的模样。西月转眼看他,从初次见面到如今,意气风发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笑。
西月道:“聊什么?”
“聊聊,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