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月挑明越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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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之初，西月脸色苍白，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打了胭脂粉脂才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落复揪着心，看着西月坐在一旁，整个人看上去轻飘飘的，状态很不好，意单依旧板着脸，没有说话。
落复心疼地说：“身子不舒服今日便不去了。”
“上回谈话，话里话外都是今日，今日不去，日后恐怕就没了机会。况且，黄袍也来了，今日荒主要赏赐，岂有不去的道理？”西月又看了看，喝了碗当归瘦肉汤，才站起来。
意单叹一口气，怒气地说道：“这是什么臭毛病，动不动就晕了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得你惨。总归仔细着，上了朝，晕了也不会有人管你的。”
“外边风不小，你可仔细地点。”落复即将红了眼眶，强忍着说。
说罢，又对一旁的小童说：“小童，你最是懂事，要看着西月进去了，再回来。”落野童郑重点了点头。“知道。”
西月低着头，听着声音，宣读文书的果然是白前，等赏赐都宣读完毕了，虽不是第一次受了封赏，不过是里言、未熙、杏声和西月四人功劳最高，但意料之外四人之物竟然平均了些。只不过未熙多得了一套枚夜杯，西月多得两颗金珠。半响才宣人进来，杏声没人叫得动，未熙又病了，里言让拾界吉宁代表上朝，只有西月一人站在中央。
西月头都没怎么抬起来，便规规矩矩对七术行了大礼，说：“落野西月在此先多谢荒主赏赐。”
原本倚着椅子的七术，直了背，向下看去，见西月不过青涩模样，好生标志，心情大好。
七术说道：“此番净化结界一事我听白前等人说了好些，无不惊讶感慨的。话说起光耀尊者创立荒界百万年之久，结界之力已然很弱了，你还能将其用之极尽，退能护果蔬田亩，进能为抵挡万军之盾。实在是了得啊。前些日子听道情说起你，说你年岁还小，应该还能学得法术，想让你也入学塾，跟未熙等人一同听讲。但无奈你是神女，如今又是族长之位，若与这些还没个名分的在一起学，也是不妥，故而才辞了去。”
西月听罢，鼻头竟然有些酸了，低着头回应道：“西月身份特殊，事事都让荒主多想，荒主考虑周全，无论是何种决定，但凭荒主发落。西月定是遵从。”七术见西月如此乖巧懂事，平时只会默不作声的，今日倒是说了不少的话，笑了笑。
人群中出现骚动，望洪族族长往前对着七术行了礼，说：“荒主，臣下有话要说。”
七术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说下去。望洪族长接着说道：“臣下参神女一本。”
众官发出惊叹声响。
七术问：“何事？”
“荒主有所不知，神女西月借兽虫净化结界一事，串通六殿下意图谋划吞并族群之嫌。”
此言一出，各个族群族长瞪大双眼，沸沸扬扬中传出一个声音：“此言是为何意啊？我等愿听神女详细说明。”
族群吞并在荒界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七术听罢，皱起眉头，问：“西月，站起来回话，可有此事？”
西月抬眼看了看那望洪族长，双目突出，双眉怒张，不过是方正的脸，却不行方正之事。捕风捉影了来污蔑，不免心生恶心。西月对着七术回答道：“荒主明鉴，西月所做段不是谋划吞并族群。只是有要事相商，能不能成还得看荒主和各族族长。”
“但说，莫要委屈了自己。”
“落野地域位于西南之境，柜稽山之下。多山地少平原，虽前有落水，背靠柜稽山，但常年降水不多，阳光不照。春日信风迟迟不吹，冬日只闻朔风不见雪，致终年土地稀疏平常，贫瘠难堪，就算是再勤奋之稼神也对此无一办法。见中原腹地多平原河川，降水富足光照盈盈，是不可多得的宝地，此外，位于北边高岭一带，山谷稀少平原密集，适宜多种植被生长，臣下恳请荒主下令，将荒界中空余适宜种植之地空塌出，全交由落野族掌管。也向各族族长讨个点头。”
西月顿了顿，接着说：“在各族地域内种下的庄稼，各族内都能按分成取得相应的收成，而各族不费一丝一毫的人力物力，只需将空闲之地交到我落野族人手中即可。”
话语落罢，竟然鸦雀无声，七术扶着额头往后靠了靠，堂上才出现议论之声。
不过大多认定西月胆大妄为，竟敢觊觎他族神域。西月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西月接着对七术说：“荒主，荒界强盛众所周知，族群分管而治是光耀尊者设立，由历代从源洁先主开始至今修改成型，西月自知今日提出此事有些不慎稳妥，不知荒主能否再听西月一句。”
“讲。”
“如今尚存还拥有木系法术的稼神族群为混羲族，棠醇族和落野族三大族群，由于兽虫之事混羲族和棠醇族两族已经陷入险境，恐怕今年收成难以完成年初预测。而今落野族中，落野清落野宁为戍边大将，信中多次提及粮草之事，虽说安定之时能果腹安康，但若遇任何不测，粮草运送短缺，伤及大将身心，臣下心中不安，故而日思夜想。落野族内不过区区贫瘠之地，而荒主之天下，荒界却有延绵不断的土地，若是能将空着的土地种上粮食，那国库充裕，百姓安居乐业。”
“你说的轻巧，稼神族权利过天，是不是日后我们吃食都要受限制于你们落野小族？”一位族长不屑的说道。
“对啊，况且，就算是你们掌握住了这些未开发之地，若是未能充裕荒界粮库，又侵扰他族人生活，如何定罪？”
“族群划分有上千万年之久，那能任由你这小小的女娃儿说了算？”
... ...
七术轻轻举起右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半辛在一旁对西月说：“神女所言却有一定的道理，但就如今来说，神女如今既身无功勋，又无领兵之才，若是只是凭借在兽虫之事上提出此等要求，恐怕难以服众。我出巡西南见季稻长势极好，肯定神女如今在稼神行列的能力，可就算如此，也恐难服众？”
“法师说得是，总不能拿着这名号干着入侵族群之事！”
望洪族长更是义愤填膺，说道：“贼人居心叵测，那不就是明摆了的事嘛！”
西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目眩起来。西月紧紧的掐着手，咬着牙接着说：“只需，只需让出疆土，就能获益，对彼此都有好处。而各位宗老族长们在纠结的族群侵略问题，西月认为，或许能找出双方都赞成的方案。”
“我支持神女！”站出来说话的是善翎族的族长?汀，“若是神女愿意，可在善翎族开拓空闲田地。”
西月笑着回礼：“多谢善翎族长。”
这更是引起了更大声响的讨论。
有人说：“?汀，你作为一族之长，非但不约束自己，还将族内族人置于尴尬位置，这是大不义。”
?汀严肃的说：“善翎位于荒界西南腹地四处又无流水，常年干旱，果实难以结果，多年前幸得落野获稻，荒地才长出草苗，果树也开始结果。虽说作为工族群分支的善翎族，只需兢兢业业做活就行，可对于生活在族群中的妇孺病弱，他们无法劳作，在族内生活一日不如一日。荒界有严格的粮食种植制度，而粮食只能由中央分配到每家每户，这些妇孺病弱家中总是难以支撑到下一次发放时限。?汀在此再次提议，家家耕田种地，若是不允，请允许臣下答应神女的请求。”
望洪族长笑道：“善翎?汀，粮食由稼神分支族群统一种植，由中央统一发放粮食，荒界中每位有名册在上的荒人均能得到相应的粮草，若粮草不足，不是上头私吞，那便是刁民瞒报。以上两种情况均可直接报与平衡族解决。你多次提及善翎族人食不果腹，是否在其中出了问题？”
“你！”?汀涨红了脸，“休要胡言乱语！”
西月冷静的说：“荒界粮草发放按平常必然是够的，按照不同功勋得到的分量也有规定在册。但是，过度的分工化族群制度导致粮食的比重在弱势中越来越少，那些妇孺病老本身就难以靠其他的技能生存，叫他们如何存活？”
“荒界无弱者。为何粮草要养着一群废物！？”人群中有人脱口而出，引来许多人的附和。
“神女和善翎族长有这份心思关心，倒不如分出自己的那份，想必也足够许多弱势过活了！”又有一人戏谑道。
“谁又不知道神女自小在善翎族长大，如今也不知落野族与善翎族，是否已经勾结上了！”
西月捏紧了手，咬着牙。
“肃静！”旬亥一直在一旁听着，见有人口出秽言，出言阻止。
“等你成为老弱病残，希望我也能听到你说这句话。”话语从后边传来，杏声大步跨进，穿着一身玄色，更显得俊俏非凡。
七术见杏声来了，眉眼中露出欣喜。他环视一圈，又转而蹙眉问道：“你对此有看法吗？可是有人说你与西月串通，要吞并族群。”
杏声看着西月说道：“西月说的并不无道理，就算是不放宽稼神制度，也应该让这广袤的平地交由落野族等稼神族群打理。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前线征战用不着，可对于稼神族群历代的积累对于庄稼之事，他们已经烂熟于心。将他们的能力发挥最大，何乐而不为？”
“六殿下说的好听，不如先让六殿下做个表率在杏花坞种上些季麦水稻给大伙儿瞧瞧？”
西月见杏声来了，心里意外的安稳不少。西月接话说：“杏花坞地势偏险，山峰之间雾气不散，没有适宜种植庄稼的地方。”
杏声转过头，对西月笑了笑：“没事，能种也可以随便种。”
“西月所言属实，多谢六殿下好意。”
七术见杏声模样，又喜又恼，严肃问道：“先祖定下族群划分，若是稼神族人四处分散族群，那便有侵犯其他族群之嫌。这点，你怎么看？”
杏声嘟着嘴，装作沉思的模样，他怎么会不知道族群划分上万年不可能轻易解开。越是将此事往族群地域方向说，越是不能成。不如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杏声耸耸肩说道：“我没什么看法... ...但，若是此次兽虫之事不能及时解决，这荒界百万人口都将食不果腹，倘若有富足的余粮，何惧此？”
西月听罢，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心中默默感恩杏声千句万句，如今是西月求荒主的赏赐，并不是真正在征求他们族长的意见。但若此事从西月口中说出，便是居小功而自傲，难以开口。
七术点了点头，他明白杏声和西月二人的意思。在座都是管制各大族群的精英人士，怎么会不知荒界粮草制度的弊端。
不少人碍于千万年的制度，更多人则是从中有所谋利而不愿改变，此事便无人提起。当初获稻提出此举，被明里暗里伤了多少次，直至最后不幸遇难。
七术看向了杏声，杏声双眼那种无所谓，让七术心中燃起了一股莫名火。他还眯着眼无视自己，更让七术更是恼火，他算准了自己会应允西月的建议，故而横插一脚。绒狞在一旁站出来，环绕一周问道：“神女此言是有些道理的。各位族长们怎么看？可有商榷调节之法？”
“我倒是有个提议。”有一位宗老站出来，对着荒主毕恭毕敬的行礼，“神女所言不无道理，荒界有着广袤的土壤，而作为稼神族只能在族群内栽种粮草，实在是委屈了神女一身的本领。但，开放族群，作为一族之长，当为族群谋求一些利益，不知有些话，当不当讲？”
西月面露喜色：“宗老请讲。”
“落野族人进入他族种植时需签订三项契约。”
西月点点头：“敢问具体是那些契约呢？”
“其一，稼神族人需要遵守在其他族群的规矩，不得越矩，不得顶撞，友善对待当地族人。”
“那是自然，既然在他族，定会以他族铁律要求自己。”
“其二，开垦田地需征得双方一致同意，并且登记在册，由青蚕法师族及奴会族监管，不可随意开发。”被提到了两族族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西月点了点头。“以上两点，落野族完全接受。敢问其三？”
“其三嘛，稼神族群在他族内种得所有产物归他族所有。”
西月听罢皱起眉来。“什么？”
宗老重复一遍，西月低着眼，沉默一会儿，摇摇头，说：“这第三点，恕西月见识浅薄，不能同意。”
“望洪族是拥有广袤平原的族群，在此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和看看宗老的话说得在理，既然在我们族群内种植的植被，那自然是归我们族群所有。”
一人语罢，引起许多人附和。
“宗老已经如此下脸面同你讲和，你一句不同意便能了事？”
“不过是个异想天开的女娃娃罢了，还想打我们族群地域之事，实在是荒谬可笑。”
“若是神女同意望洪族宗老提出的三项契约，我也便同意了，如今这个态度... ...”
善翎族沃汀见西月又陷入两难之间，气得直咬牙：“神女可先在善翎族开垦，若是效果显着，让他们花大价钱来请稼神们种植！”
西月对着沃汀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七术，说道：“禀告荒主，落野族西月所求之事并不单是为了落野族，还请荒主能明白西月。西月之所以反对宗老所述第三条协议，意在，稼神族本身出于劣势，西月认为这样会极大的打击稼神族人的积极性。况且，族群中唯有战斗系族群有更有话语权，可战斗系族群对于粮食的需求量更大，这才是目前西月最纠结的问题。”
杏声全程看着西月，听罢，点点头，说道：“明明稼神族干活是为了荒界，如今非要以此来占为己有，说不定，谁的算盘已经算到了荒界跟前了。”
众人听着杏声为西月再而三的说话，不免兴起了更多议论之声。
一个声音传来：“六殿下为何处处维护神女，或者，你们二人才是把算盘打在荒界前头的人吧。”
杏声转眼看过去，坦率地说：“我自然打着我自己的算盘，只是我敢认你们不敢认。大家都在打算盘，为何我不能算在前头？这举措对荒界有益，我又为何不能帮神女说上一两句？如此着急出来质疑我，看来... ...”
“好了！”七术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下去了。
见荒主发了话，大家都不言。
七术说：“杏声，此番叫你来，有二赏赉你。一为兽虫之事，奖你敏捷有为的决断，救天下于水火的有义。二为领兵之事，奖你十余年兢业戍边的坚持，抛却私情顾大局的有情。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杏声摊了摊手，说：“荒主何必明知故问。”
群臣没有一点儿响动。七术环视一周，猛地一拍桌面，整个殿内更是安静，即便他表情并无太多变化，在场无不感受到他的怒气。“你若真有本事，能独立处理了兽虫，你小妹未熙也不会病倒，说到底还是庸才，还敢在我这儿叫嚣恃功傲物？”
众人听罢更是低下了头，杏声只死死看着七术，根本不想回答。
原本怒气撒完心中便轻松一些，七术更是扶着额头，说道：“知你这十余年不好过，六年前又独自戍边，荒界之内大多也因此事事人人都忍让着你。今日叫你来，也不是为了你与我拌嘴挑事。你且说你要的，看我给不给得起。”
杏声看着七术，开玩笑说：“那这赏赐便留着日后保我一命，荒主可还给得起？”
“那要看你的命值不值。”七术见杏声这般，便也知道他又要闯祸，接着对西月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此事我自会定夺。”
七术看了一周，除了杏声之外，全部人都低着头。他又顿了顿，说：“白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