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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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翊忽略掉谢知禅那让他不愉快的眼神，解释道：“听丹枫说，那日我差点死在路上，是姑娘及时救了我一命。所以特意来答谢姑娘救命之恩，也救谢姑娘一次。”

谢知禅道：“裴世子击退突厥，平定北疆，救万民于水火，我救世子一命也是看在天下万民的份上，世子不必客气。至于世子说的来救我一命，不知是何意？”

裴翊看着谢知禅道：“此地不宜久留，谢姑娘不妨跟我到假山那边去坐坐，等着看一场好戏。”

谢知禅听到“好戏”二字，看来裴翊知道陆府的打算，也知道这个屋子里会发生点什么。

转身之际，她忽然想到房间里的合欢香被她一杯茶水浇灭了，少了这个好道具，好戏恐怕演不成。

于是，她手伸进袖子，意念一动从空间里拿了一颗她研制的加强版合欢散，扔进香炉里，便推着裴翊道：“快走。”

到了门外，把门又带上，见这院子中果然有一片假山，曲折通幽，便推着裴翊转去了假山后。

若无人特意进来观赏假山，也不会发现有人在里面。

谢知禅自己找了一块离裴翊稍远一点的石头坐了。

刚刚匆忙间，她也没想起和裴翊在温泉池的过节，此刻想起这茬，总有些心虚，生怕裴翊认出她来，毕竟她曾凶残地对小裴动过两次刀，尽管都是未遂。

尽管此时的裴翊坐在轮椅上，失去了武力压制她的能力，但此人就是天生的武将，身上威压不减，让她觉得敬而远之为好。

于是，谢知禅只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巴不得缩起头来做鹌鹑，让裴翊不要注意她。

裴翊在见到谢知禅之前，就已经从丹枫的描述和花满溪的笔下看到过她的样子，刚刚匆忙一瞥间，也觉是个容颜娇媚的少女。

此刻见她温柔恬静地坐在一旁，秀美得不枉丹枫口中“女神仙”的称呼，花满溪的笔恐怕只画出了谢大姑娘四分的美。

裴翊脑海中想起了叶老的话，这样一个小姑娘，真的有起死回生的不凡医术吗？

忽然想到她往香炉里扔的东西，便打算以此为突破口，试探一下，“谢姑娘刚往香炉里扔的是什么？”

裴翊主动开口，打破了二人间的沉寂。

谢知禅也不能不理人，回道：“加强版的合欢散，遇水则化为雾气，不留任何痕迹，非那啥不能解药性。他们想算计我，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罢，随手扳断了旁边一根拇指粗的灌木丛枝。

那“咔嚓”的清脆声响让裴翊心中一颤，谢大小姐这副凶残的神态，他怎么莫名有种熟悉感？

正走神间，便听谢知禅好奇道：“裴世子怎么知道陆府的伎俩？”

他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便不会特意邀请她来此处等着看戏了。

裴翊道：“我只是对京中世家大族的事都多留意了一下，刚巧知道最近永泰长公主登过陆府的门，逼婚陆老夫人。”

谢知禅道：“没想到裴世子对后宅中的事也了解。”

她本意是感叹裴翊手下的情报网厉害，听在裴翊耳中，却让他觉得有嘲讽他关注女子后宅之事不够磊落之意。

下意识便解释道：“燕王府地位特殊，如今越发受今上猜忌，在京中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世家大族，互通姻亲，盘根错节，燕王府想要不沾染浑水不被带累，便少不了摸清世家后宅。”

谢知禅点头道：“裴世子心思缜密，不愧是北疆主帅。”

裴翊听得出这话是在夸他，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父王是严父，从来吝啬夸奖，母妃去得早，没见过他上战场的模样，家中姊妹多居于后宅，与他也不亲近。

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娇艳少女一脸真诚地夸奖他，平等地与他对话，这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让他觉得新鲜，又有些无所适从。

他忍不住又想与眼前的少女多交谈几句，想起他进门时差点被她拿针扎，便问道：“我看你对今日的事好似有所准备，所以谢大小姐早就猜到了陆府不怀好意？谢大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谢知禅点点头道：“不难猜到，揣度人心而已。世人多是拜高踩低，处于低谷的时候，就希望你要么拉着他，要么跟他一起共沉沦；爬到高处时，却希望甩掉所有的累赘。曾经的我对于陆府而言，就是拉着他们的那根绳子，现在陆修竹有了高枝可选，我就成了陆府想甩掉的包袱。”

何况她还阴差阳错听到了黄宝莹在替安乐郡主打听陆修竹和她这门亲事，这请帖又是昨日才送到府上，明显就是不安好心的鸿门宴。

裴翊却听得心惊，不是对陆府的所作所为，而是对谢大小姐这揣度人心的本事，以及她言语间的从容淡定。

他本还有些难以相信她真的拥有起死回生的医术，可是看她如今平静地分析陆府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只觉这姑娘恐怕是个难得早慧的，并不能以看常人的心态看之。

且觉得不枉在此待得片刻，竟让他有种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感觉。

谢知禅却在想，只怕今日的事难保没有永泰长公主的干系。

想着裴翊好歹是燕王府世子，在京中也算是权势滔天的人物，不禁好奇问道：“站在权势顶端的人，都是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为了抢夺自己喜欢的东西，便肆意侮辱摧毁别人的人生，若她是真正的谢知禅，手无缚鸡之力，今日恐怕就要以死明志了。

裴翊知她所言“站在权势顶端的人”里也包含了他，心中有些莫名的不舒服，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并不是站在权势顶端的人都这么肆无忌惮，而是肆无忌惮的人站在了权势顶端。”

谢知禅听了这话，倒不由得对裴翊高看了几分。这些古人的思想，多少有些忠君的执拗，裴翊这话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倒也不枉她想着给他把瘫痪治好，想着空间里裴翊的干细胞也快要培养完成，自己该如何跟他开口，才能让裴翊相信她，让她替他治病呢？

为了不让这个时代的人把她当成妖怪，她势必是要让裴翊昏迷着手术的，可这人心思如此缜密，若没有他的同意，恐怕难以进行。

还有得让他保证能替她保密才行，否则，就算裴翊不知道具体的治疗手法，这个时代的人恐怕还是会当她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那么无数居心叵测的强权就可能找上她。

哎，想圣母一回行个好事，还挺难的。